夜涼如水,月明如鏡。已經是十五,淡淡的花香中,整個京都齊齊點亮了花樣繁複的宮燈,金光璀璨,與溶溶月華相映成趣。
皇宮內更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沿牆的琉璃黃瓦下每隔一尺吊一盞小巧玲瓏的宮燈,秋風扶過,宮燈微晃,透著點靈動之美。
一群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公子千金們踏著月華陸陸續續從各處趕來赴宴。
慕容景軒一身華麗的白色錦袍,腰間掛著一枚月牙形的白色玉珮,墨髮束著金冠,眉如劍鋒,目似星辰,氣度不凡,手持一把鎏金折扇,搖晃間風采翩翩,一派風流。
宇文清,一身寶藍色長袍,衣飾華貴,身材高挑,鼻樑高聳,眼光冷峻,行走著如銀月下,英姿颯爽,帥氣逼人。
相比較這二位,身側的慕容景逸顯然低調了許多,一身石青色長袍斂去了他平日身上的那份冷冽,倒多了份清潤隨和,況他身材頎長,面容俊美,縱然衣飾不夠華貴,但出生皇家的那份與生俱來的氣質仍讓人不由注目。
三人一落座,身邊很快就圍了一圈的女孩。
但基本上,女孩們眼裡看的嘴裡說的,卻都只是慕容景軒一人,另外兩個,雖然一樣的俊美無匹,可是,那冷峻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呀。
嘻嘻,還是軒王爺最好,跟女孩子說話總是溫柔細語笑意盈盈的,在他面前,縱然是很不濟的女孩也恍惚有種自己是公主的錯覺。
這邊,慕容景軒好脾氣的應付著一干桃花氾濫的小女子們,那邊慕容景瀾攜著葉纖纖也來了。
今晚的他,一身錦繡墨綠華服,劍眉入鬢,器宇軒昂,英俊的眉宇之間印刻著高傲與不訓,一枚金簪將三千墨發高高束起,髮梢自由披散在肩,夜風徐徐,輕輕吹揚著垂落腮邊的髮絲,將他英姿卓絕的氣質映襯的完美無比。
身側,葉纖纖低垂著眉眼,一臉溫順乖巧的跟著。
今夜,她身著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束住,那本就不堪一握的纖纖細腰越發不盈一握,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斜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兩人站在一起,說不出的登對。
舒柔起身,朝慕容景瀾行了禮,隨後瞟了眼葉纖纖,眸含譏誚,「喲,葉姑娘,幾日不見,倒出挑的更美了呢。」自從上次御花園中輸給舒荷之後,葉纖纖再也沒有露出過面,一直待在瀾王府,據說是病了。
葉纖纖不與她計較,只溫婉的垂眉,「二小姐過獎了,二小姐今晚才是美呢。」
「是嗎?」舒柔得意揚眉,今晚她穿了一件淡粉色衣裙,外罩雪白輕紗,微微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一頭烏髮梳成靈蛇髻,一對琥珀耳墜晃在耳旁,晶瑩剔透,越發襯的雙頰緋紅,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與葉纖纖的素雅相比,舒柔今晚的妝扮真可謂是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蘇蘇與孫芸芸見舒柔一臉嬌笑的得瑟樣,只不屑的笑了笑,哼,瞧她那俗媚的樣兒,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嘿,竟然還想著巴上人家八殿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八殿下美如天神,又是皇上皇后的心頭肉,這將來的八王妃定要那身份不凡美貌與氣質德行俱佳的女子方能匹配的上。
「怎麼不見舒荷呢?那個女人據說前天被刺客一起綁架了,不知道死了沒有。」蘇蘇百無聊賴撥著石榴,眸子裡卻湧著恨意。
孫芸芸瞧著她,「什麼死?人家也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的狗屎運,竟然好端端的回來了,據說,昨天皇后娘娘還親賜了衣服和首飾給她,哼,今晚,只怕她又要風光了。咱們吶,等著吧,又是陪襯。」
「那可不一定。」舒柔冷笑,這裡只有她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沒了皇后賜的衣服和首飾,舒荷還敢來赴宴嗎?
蘇蘇根本就不睬她,直接看向孫芸芸,「對了,今晚是八殿下的生辰,姐姐準備了什麼禮物?」
「你呢?」孫芸芸反問。
蘇蘇撒嬌,「我先問的,你說。」
孫芸芸淡淡一笑,斂下眉去,「不過是一些小玩意罷了,不值什麼。」
蘇蘇不信,「是麼?」
孫芸芸抬眼望她,「你呢。」
蘇蘇一頓,打哈哈道,「差不多吧,」
孫芸芸輕哼,暗自冷笑,「哦。」
一眾人等陸續入座,長長的迴廊裡,一排排穿著五顏六色的美貌侍女來往穿梭,手中菜盤上的美味佳餚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飄蕩在四周。
很快,老遠的就聽見太監的一聲高呼:皇上皇后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迎駕。
在一大群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下,皇上皇后娘娘終於落座於主位之上。
眾人跪拜行禮。
一時禮畢,卻不見今晚的主角八殿下慕容景墨。(還有咱們的女主舒荷。)
皇上皇后低語了幾句,然後,皇上舉起酒杯,冠冕堂皇的說了些開篇祝詞,眾人同飲了第一杯酒之後,就見一名太監匆匆的跑了來,隨後在皇后身側細語了幾句。
眾人不明所以。
禮部尚書見狀,突然起身,雙手捧著一竄紫檀老佛珠,恭敬笑道,「皇上、娘娘,今晚乃中秋佳節,更是八殿下的生辰,下官特備了一份薄禮獻給八殿下,望我北國永世昌隆,願八殿下福壽安康。」
「有勞張愛卿了,那朕就替皇兒收下了。」皇上也不客氣,當即命人過去取了來。
眾人也不由得緊盯著太監收走的那竄佛珠,眾所周知,禮部尚書家裡有一寶,那就是一竄千年紫檀老佛珠,據說曾得真佛開光,有辟邪增佛之功,每每有人想要一見,都難,想不到今日他竟捨得將這樣的寶貝獻給了八殿下。
這,究竟何意?
難道,朝堂之上要變天?或者,立儲之事有了眉目,皇上真的要棄四保八嗎?
禮部尚書一開頭,底下的人臣們,馬上一窩蜂似的,紛紛獻了禮物和祝福。
皇上皇后微笑著皆一一收下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東西送完了,飯菜似乎也涼了。
墨藍色的天空,明月早已躍過了枝頭,爬上了半空。
八殿下還沒出現,不少人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想問,但又不敢。
皇上見狀,道,「各位愛卿,儘管喝酒賞月。來人,倒酒。」
眾人一愣,皇上這是要灌他們酒?
可是,八殿下呢?他們今晚不都是衝他來的嗎?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道,「本宮知道,今晚眾愛卿都是為了八皇兒而來,本宮在這裡先行謝過,至於八殿下嘛,呵,這孩子生性靦腆,再加上身子一向不好,本宮想著夜間風大……」
突然,一名小太監從拱門那邊跑了過來,又在皇后耳邊說了幾句。
皇后的臉上笑容立刻大了,「可不,本宮才想著,今晚有些涼,讓他不必過來了,卻不想這孩子怕拂了眾位愛卿的心意,硬是親自過了來。()」
八殿下來了嗎?一時間,底下沸騰起來,所有人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御花園的入口處。
很快,就見一排的太監宮女們提著宮燈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一頂華麗的轎子。
皇上皇后立刻起身,眾人也紛紛跟著起身。
紅色的地毯從御花園門口一路鋪了過來。
「皇兒,快到母后這邊來。」皇后娘娘興奮的命著貼身的宮女前去引著。
轎子落定,無數道目光如聚光燈一般齊刷刷射了過來。
蔥白的細緻輕輕跳開轎簾,圓潤飽滿的指甲在迷離的光下晶瑩剔透。
眾人嗖的屏住了呼吸。
一攏紅衣,妖嬈似血,清眸深眸,溶溶月色下,宛若獨自盛開的罌粟花,只一眼,便讓人萬劫不復。
清澈的雙眸掃了人群一眼,便淡漠收回視線,腳步輕抬,順著地毯鋪就的方向優雅的一處獨立的高台走去。
那處高台立於美麗的花圃之上,名叫觀月樓,是皇后娘娘一個月前就命人現搭的,儼如漂亮的空中樓閣,據說這個位置是請了京城有名的風水大師看過的,這裡是今晚離月亮最近的地方,坐於此,不但能最好的觀月,還能獲得最多的福澤。
皇后的婢女一愣,回眸看向皇后,只見皇后對她點點頭,讓其隨八殿下的心意。
綿長的地毯一直鋪進了觀月樓。
腳底踩著軟綿綿的地毯,讓他恍若踩在雲霧之間的神祇,優雅尊貴之間,卻又帶著一種張狂的氣勢,那是一種站在高處看慣了風景的人才會有的氣勢,那是一種就好像整個天下只在掌間,讓其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霸氣。
落座,清冽的視線朝仰望著他的眾人輕輕一掃,微微頷首,算作致意,不用刻意彰顯,就貴氣得逼人。
眾人一時間怔愣的回不過神來。
這就是八皇子?老天,他們終於見到真容了嗎?
不少人到此刻都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似乎很難從這一驚艷中跳出來。
而慕容家的其他幾個皇子,在見了慕容景墨之後,也不由得瞇起了眸子,冷了幾分臉色。
本都是人中龍鳳,卻因為他一出場,便大失顏色。
好似天地萬物之間,只他慕容景墨一人。
女人則不同,她們對這位八皇子,從來只是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一見,竟比其他那幾個王爺還要俊美百倍千倍,這讓她們頃刻間一顆芳心跳個不停,那眼珠子恨不能粘在他身上。
「皓月當空,如此良辰,讓我等舉杯,共祝八殿下生辰快樂,福壽安康!」
不知誰說了一句,眾人立刻響應,紛紛起身,舉杯共賀,「八殿下生辰快樂,福壽安康。」
響亮的聲音帶著祝福響徹整個夜空。
眸光瀲灩,修長的指,輕輕地捻起那瑩潤如玉的青白瓷杯子,琉光盈動,清冽的酒氣氤氳撲鼻,薄薄的嘴唇微微一觸,淺淺抿了一小口。
唇微微的上揚,流露出一抹淡極的笑,「請!」話畢,微微仰首,杯中酒盡數滑入喉中。
一干眾人先是一愣,繼而立刻附和著一飲而盡。
皇后飲罷,放了杯子,臉上帶著無盡的笑意,看來今晚情緒很不錯。
「難得今晚眾愛卿興致這麼高,本宮也是高興,來人,給各位愛卿再滿上。」
眾人微愣,本能的將視線投到了皇上的身上,皇后是不是有些逾矩了,這樣的話應該皇上先說的吧。
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怎敢提出異議,忙附和著謝皇后娘娘盛意。
皇后擺擺手,依舊笑道,「本來,今晚為桂花節,各位應該留在府中與家人一起賞月賞花,但皇兒說了,桂花節莫若改了中秋節,從今以後,每逢中秋,宮裡除一些當職人員之外,其他宮人皆可放假一日,回家與家人團聚,家遠者,亦會放假一日,自行安排。此條法令不日將公佈天下,還望眾愛卿積極響應。」
重臣聞言,面面相覷,話說,這麼多年,從未聽說要給侍僕放假的。
但那些個宮女太監門聞言,卻是激動的眼淚紛飛,齊齊磕頭不住謝恩,一入宮門深四海,他們這些奴才奴婢們只等著老死宮中,早就將家人與親情深埋心底,不敢觸及,不想今日竟有這樣的恩典。
八殿下——果然是菩薩心腸,一來就給他們帶來如此之大的恩澤。
「還有。」看著一眾奴才們眼淚汪汪的,皇后倒沒甚在意,繼續道,「想必,我北國人都知道,八皇兒從小身子就好,曾有神醫診斷活不過二十,但是,皇兒現在卻好好的。」
底下,葉纖纖聞言,精神陡然為之一震,她可記得,慕容景瀾說過,在八殿下生辰之日,會親自答謝救命的神仙姐姐。
其他人有的疑惑,有的也早有耳聞,不由的,許多人將羨慕的目光看向葉纖纖,話說,皇后娘娘曾許諾過,要收八殿下的救命恩人為義女,由皇上親封為郡主,與皇室皇子公主享有同等地位。
一步登天呀一步登天,早知如此的話,琴棋書畫什麼的還學個屁呀,都跟葉纖纖一樣,找個名醫學醫去呀。
一旦貴為郡主,從此榮華還少的了嗎?
葉纖纖端莊的坐著,臉上從頭至尾都是端莊而溫婉的神情,既不驕也不躁,對於週遭的一切表現的十分的坦然。
「皇兒說了,有位神仙姐姐將他喚醒的。」皇后繼續道,「本來本宮不信,但是,皇兒說了,今晚會將神仙姐姐帶來與本宮一瞧,呵呵,本宮倒是好奇,這神仙姐姐究竟是誰?既然能喚醒我兒,本宮自然要當面酬謝。」
說著,皇后又瞟了眼一臉沉靜的皇上,笑問,「皇上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皇上點頭,「朕也許諾過,若皇兒將救命恩人帶來,朕定當許她郡主之位,從此,與朕的孩兒一般。」
底下嘩然,皇上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就羨慕那神仙姐姐的好命吧。
不少女人開始在心底畫著小圈圈詛咒葉纖纖了。
「墨兒。」皇后喚了聲,「不知你的神仙姐姐來了沒?」
眾人的視線不自覺的齊刷刷的落到了葉纖纖的身上,就連慕容景瀾也微微偏首看了眼葉纖纖,卻是不自覺的凝眉,本能的,他覺得那神仙姐姐不是葉纖纖。
萬眾矚目,眾星捧月,要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可經歷了上次巴掌事件之後,葉纖纖明顯沉得住氣許多了。
此刻,她微微揚著漂亮的小臉,好似全然沒有感覺到眾人的目光一般。
只是,一顆心卻在砰砰跳的歡快。
那觀月樓上,那神祇一般存在的男人。
自他一出現,便那般勢不可擋的奪了日月之華,縱然個性如慕容景瀾帥氣如慕容景軒冷魅如慕容景逸颯爽如宇文清等北國最優秀的男子,紛紛在他面前淡去了顏色。
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睞,葉纖纖簡直不敢想像。
如果能站在他的身側,如果能得他一眼,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激動的死掉。
但是,若真能那樣,就算死也甘心。
這等榮耀,只怕就算是死,也會讓天下女人嫉妒成瘋的。
一想著,從那個男人口裡會喚出自己的名字,葉纖纖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衣袖底下,兩隻手搓在一塊,早已出了汗。
雖然知道不妥,可是,那一雙水眸卻還是抑制不住的朝那高台之上的男子望去,似在期待著男子的眼神與她相遇。
空氣一度靜的落針可聞。
「皇兒。」見慕容景墨沒有說話,皇后又溫柔的喚了聲。
如玫的唇畔揚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慕容景墨長睫低垂,瀅流揚聲:「她會來的。」
嘎——
皇后一愣。
眾人皆震。
葉纖纖屁股已離了凳子,身子半傾著,似是打算以最美麗的姿勢起身了。
然而,八殿下這話什麼意思?
「皇兒的意思是,她還沒來?」皇后有些失望。
慕容景墨微微蹙眉,長睫低垂,只能緩緩嚥了酒水,「姐姐說來定然會來。」
「額。」皇后隱隱感覺到了他的惱意,也就沒說什麼,只笑道,「是了,會來的。」
慕容景墨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有些難過的。
他廢這麼大陣仗,難道就是為了這些無聊無趣的人嗎?
她說過的,會來給他過生日的。
那一夜,聽她落寞的述說著中秋,他想,在這一夜,她的心是憂傷而寂寞的,所以,將自己的生日宴安排在了今天,就想陪她一起熱鬧,其實,他的生日幾天前已經過了。
可是,所有人都來了,所有人都給他禮物與祝福。
她呢!
「皇上、娘娘,小女子舒柔,願舞一曲恭祝八殿下福壽安康。」趁著一時冷場的檔兒,舒柔急不可耐的想表現自己。
本來,娘的話只是讓她稍稍動了點心,卻不是為人,而是為了那看不見的權位。
可今晚,及至看到慕容景墨的天人之姿,她之前動的那點心頃刻間無限擴大,這次是為人,只要這個男人肯看她一眼,就算明天就會死掉,她也值了。
「哦,難為你有那份心,請。」皇后欣然點頭。
舒柔一樂,抽身離了桌子,翩然來至草地中間。
長袖揮舞,身子蹁躚,迷人芬芳,一隻隻漂亮的螢火蟲飛舞在她的四周。
一切,如夢似幻。
只是,這個季節,螢火蟲?
眾人只顧欣賞曼妙的舞姿,卻也無心想它。
蘇蘇孫芸芸等女人見了,心裡不服之外,卻也有欣喜。
舒柔拋磚引玉,那麼,她們也就多了一些博得慕容景墨歡心的機會了。
而葉纖纖此刻低垂眼簾,面紅耳赤,哪裡還有心思看別人跳舞。
今晚的她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此刻讓她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儘管慕容景墨沒說,儘管她也沒大著膽子承認。
可是,眾人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一開始,眾人以為她是神仙姐姐,紛紛向她投去了羨慕的目光,甚至有女孩們開始向她低語,希望她以後能在八殿下跟前多多美言。
可當慕容景墨的話一出之後,就算是傻子也聽的出。
那神仙姐姐根本就不是她葉纖纖。
不是她葉纖纖,她還能那麼坦然的接受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哼,這女人該死。
很快,眾星捧月變成了眾矢之的。
就算她刻意忽視,那一雙雙幸災樂禍的嘲諷的鄙夷的眼神仍舊如刀子一般不停的紮在她身上。
她欲哭無淚。
好恨好恨呀!
明明八殿下病重期間,一直是她守在邊上,開藥救人的呀。
可為什麼那神仙姐姐不是她呢?
不過,既然不是她葉纖纖,那肯定不是任何一個人,說不定是八殿下昏迷中臆想的一個女人罷了。
如此一想,葉纖纖心裡倒平和了許多。
草地上,舒柔舞的魅惑眾生,那赤著的雙足白皙無暇,踩在紅色的地毯上,越發妖艷無雙。
守在樓梯的太監和宮女見她扭著妖嬈的舞步上來,不由一驚,想要攔她,卻見舒柔媚眼一瞪,嬌聲道,「神仙姐姐來給八殿下恭賀生辰來了。」
眾人一怔,她是神仙姐姐?
趁人不備,舒柔扭著細腰,邁著華麗的舞步,翩然來至慕容景墨跟前,微微屈膝行禮,雙手捧著自己親自繡的荷包。
「八殿下,小女子舒柔,祝殿下生辰快樂,福壽安康。」
心思被打擾,慕容景墨碧水明眸涼涼的朝她望去。
舒柔心中一喜,八殿下看她了看她了。
她故意揚了揚漂亮的下顎,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好讓自己看起來猶如一隻高貴美麗的白天鵝。
「舒家二小姐?」墨色眸中劃過凌冽。
八殿下知道她,八殿下竟然知道她耶?
舒柔頓時狂喜,抬頭,視線剛要瞟向他時,身後的一名太監嗖然上前將她的頭按了下去。
「大膽刁女,八殿下也是你能夠仰視的嗎?」
「什麼?放開我,殿下。」舒柔忙掙扎,一邊可憐的叫著。
慕容景墨斂下眉,「拖下去杖斃。」
「什麼?」舒柔一抖。
「滾下去。」大袖一揮,一股凌厲的氣勢蓬勃而發,太監宮女們頃刻間跪了一地。
舒柔嚇傻了眼,她根本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八殿下還問她是不是舒家二小姐,怎麼眨眼間就要杖斃?
杖斃?八殿下要殺她。
「不要啊,八殿下,小女子……」
「凌遲。」慕容景墨幽幽掀眉,眸底漾過一抹懾人的暗光。
舒柔一顫,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太監們忙上前將她抬了下去。
那邊,舒匡聞言,忙向皇上皇后求情。
眾人也是驚愕的不行,到底舒家二小姐將八殿下怎麼了,竟然惹的他要凌遲。
而蘇蘇等女人後怕的拍了拍心口之後,則樂的看好戲。
葉纖纖見了,也總算平衡了一點。
看來,這八殿下喜怒無常,自己今晚還算好的了,有舒柔的下場,自己的事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的。
此刻,全場,只怕只有慕容景軒是最瞭解慕容景墨為什麼會失控要殺人了。
不過,慕容景墨越生氣,他越開心。
嘿,這就證明,這傢伙在小妖精心裡也不過如此的。
小妖精,好樣兒的,今晚一定不要出現哦,氣死那混小子。
慕容景軒是現場唯一一個淡定的品著酒的。
——
這邊鬧的不可開交,皇上皇后紛紛因為舒匡的關係,紛紛為舒柔求情。
哎,舒匡好歹是一國之相,這麼多年了,雖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他的女兒若就這麼被凌遲了,只怕會傷了他的心,傷了北國人的心啊。
縱然,死那樣一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們可不想,因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女人,惹得老八成為百姓口中殘暴嗜血的人呢。
那樣,得不償失的。
心情不好,咱回宮偷偷殺幾個就是了,何必大庭廣眾呢。
慕容景墨沒理他們,而是徑直起了身,離開了觀月樓。
那一併宮女太監們倉皇跟上。
那一頂轎子也被抬了起來,緊緊的跟著,以備八殿下隨時享用。
這邊,看著自家兒子如此不給面子的就走了,這皇上皇后都有些拉不下臉來,只訕笑著,「哎,瞧這孩子的脾氣,都給本宮慣壞了。」
眾人忙附和,「八殿下至真至純,至誠至性,何況,這天下哪個父母不寵自己的孩兒呢?如八殿下這般,就是皇上皇后娘娘有福,別人想寵還寵不到呢。」
一番話,頓時讓皇后笑開了花,一面歎道,「是呀,這天下只有當父母的才知做父母的苦處難處吧,這孩子從小身子就不好,又說活不過二十歲,本宮一直怕拘著他了,也就嬌慣多了些,只想著他有生之年……」
眾人惶恐,立刻齊聲說:八殿下吉人天相,又有皇上皇后龍鳳庇佑,自然能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招呼著大家隨意。
舒柔被太監抬了下去,等到座位上,人早已軟的一灘泥似的,雙眸之中只剩驚恐。
她沒想到,自己那一舞竟然讓她到鬼門關溜了一圈。
——
很快,觥籌交錯,一片祥和。
可就這時,又有人來報,說是八殿下去了宮門,正站在宮門口的城牆之上,那裡風大,他們很怕,可是,怎麼勸,八殿下就是不肯離開。
這下,底下一片默了。
皇后丟下杯子,什麼也顧不得了,扶了宮女就讓人帶路。
「豈有此理。」皇上臉色一沉,「這孩子也太不讓省心了。」說著,也跟著走了。
底下眾人見皇上皇后八殿下都不見了,他們還留著幹嘛?也走吧。
瞧今晚這晚宴——折騰的——
不過,這一番折騰,所有人心裡都有了一個感受。
那就是,八殿下在皇上皇后的心裡,那絕對是不用說的。
所以,悄然之間,很多朝臣對於未來國君之事有了新的看法。
就連一直認為自己很有把握的慕容景瀾,此刻,心裡也有了幾分不確定。
先不說皇上皇后的想法,單看今晚慕容景墨那樣的氣勢。
真的能讓人相信,這些年,他不過是困在宮中的病秧子,膽小無能,從未見過世面,不足為懼嗎?
究竟是病重無醫還是韜光養晦?
更或許,來自皇后娘娘的保護。
試問,一個沒有未來的病秧子,誰會將矛頭針對他?
可是,今晚,他的出現,是不是等於昭告天下,這北國未來是要交予他慕容景墨的?
嗖的,慕容景瀾只覺得胸口一疼。
皇后那自不必說,可是,父皇的利用和背叛卻讓他肝膽欲裂。
那個曾經在他母妃面前立誓,要好好厚待於他的男人,結果就是這樣厚待他的?
——
眾人一路追隨著皇上皇后,一刻不敢怠慢的來到了宮門口。
只見那高高的城牆之上,一攏紅衣,綻放在如銀的月色下。
「墨兒,墨兒……」皇后踉蹌著走了過去,一面命人,「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將八殿下扶回來。」
幾個太監忙上前去,卻見慕容景墨突然回眸。
髮絲飛揚,絕美的面上綻放出一抹如花的笑來。
「母后,她來了。」
「什麼來了」皇后愣了愣。
「姐姐她來了。」他笑著,向前伸開了雙臂,緋紅的衣擺如波浪般在他身後迴盪。
眾人一驚,紛紛上前,就怕這八殿下一不小心,被風刮到了城樓底下,那可就完蛋了。
「打開宮門。」慕容景墨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一個激靈,都當這八殿下是不是瘋了。
「皇兒,你太胡鬧了。」皇上嚴厲起來。
「父皇,姐姐來了,不開宮門,她怎麼進來。」慕容景墨手指著底下。
眾人不由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長長的街道上,泛著幽白的冷光,一匹烈馬正急速向宮門這邊奔來。
真的有人?
眾人定睛一瞧,那馬背之上果然是個女子,只見她身穿淡藍色小衣,黑色闊腿燈籠綢褲,腳穿及膝長靴,一件銀灰色披風在夜風中隨風獵獵飛揚,整個人猶若一隻即將騰飛展翅的鷹,英姿勃勃。
慕容景軒眼睛一瞇,怎麼會是她?小妖精,你果然還是在乎這個男人嗎?
等到馬匹近了,認識舒荷的人也瞧出來了。
那馬上的女子不是舒荷是誰?
只是,她怎麼這麼晚才來?而且還是一個人騎馬狂奔來的?
還有,剛才八殿下欣喜的說,姐姐來了。
我勒個去,那個神仙姐姐該不是舒荷吧?
不少人風中開始凌亂了。
——
「姐姐。」等馬到了宮門邊,慕容景墨雙手攏在嘴邊,朝她喊著。
舒荷抬眼,就見城牆之上,站著慕容景墨,皇上,皇后,還有……。
我倒,不會吧。
這城牆上賞月會比御花園裡舒服?小心被風捲走哦,瞧見沒有,今晚風很大呢。
「姐姐。」慕容景墨又喚了一聲,一邊轉身就跑。
「皇兒。」皇后嚇了一跳。
就聽慕容景墨丟了一句,「我要去接姐姐。」
眾人汗!
——
一片狼藉的御花園很快被收拾了乾淨,又重新佈置了酒菜瓜果、
眾人再次落座之後,這心情卻是一片茫然的。
話說,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皇后也是有些暈乎乎的。
而所有暈乎乎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到了觀月樓上。
此刻,觀月樓裡,慕容景墨拉著舒荷坐到了自己的身側,親手拿著帕子為她擦汗。
舒荷嫌他動作慢,一把奪過了帕子,在宮女端著的盆裡搓了兩把,隨後,在自己臉上一抹,完事。
「對了,墨兒,你剛才在宮牆上該不會就是等我吧?」舒荷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姐姐說呢?」看她辣的吐著小舌的樣子,慕容景墨寵溺的笑,一邊拿著筷子,給她的盤子裡布菜,「姐姐來的這麼晚,還沒吃吧。」
「當然沒吃了,嘿嘿。」舒荷吃了塊肉,朝他嘿嘿一笑,「宮裡的東西好吃,我特意留了肚子呢,嘿嘿,不吃個夠不虧的慌嗎?」
慕容景墨抿唇而笑,手卻是很利落的將她舉到唇邊的酒杯截了下來,「空著肚子喝冷酒,會不舒服的。」
說著,親自夾了菜遞到她嘴邊,「先吃點菜墊墊。」
舒荷白了他一眼,「哪裡就那麼嬌弱了。」不過,還是很聽話的吃了他喂的菜。
「哦,你也吃。」舒荷也順勢夾了菜給他。
慕容景墨咯咯一笑,張著嘴就含下,唇齒交纏間,直說「姐姐,好吃,姐姐好吃。」
到底是姐姐,菜好吃。還是姐姐人好吃呢?
讓人聽的很是模糊。
底下人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但是看兩人如此親暱的舉動,一個個驚悚的睜大了眼睛。
這溫柔體貼的男子還是那個凶狠的說要凌遲別人的八殿下嗎?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不解。
只有,慕容景軒暗自捏碎了杯子,慕容景瀾等幾個臉色也好不到哪去,都在暗自疑惑,舒荷到底什麼時候跟老八這麼好了?
而女人們,恨不能把眼珠子掏出來洗洗,不然,她們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
那樣美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甘願放下身段如此遷就寵溺舒荷這樣的女人?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就連想裝死的舒柔,在覺察到詭異之後,也抬起了眼睛,朝那高台望去,也一下子以為自己錯覺了。
皇后回了回神,「墨兒,舒荷姑娘就是你說的神仙姐姐嗎?」
慕容景墨只是笑,隨後,輕輕點頭。
舒荷嘴裡還塞著東西,含糊不清的問,「神仙姐姐?」劉亦菲也穿來了嗎?
「呵,沒什麼,來,再喝點湯,熱乎的。」慕容景墨眸光瀲灩,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就算看她粗魯的吃相,那也是快樂的。
「哦,你也吃呀,別光顧著給我盛。」舒荷也客氣的招呼他。
誰知,猛一抬頭,接觸到無數目光時,頓時傻了傻眼。
這是……?
大家都不吃飯,看她幹嘛?
就算早吃過了,可以賞花賞月吟詩作曲呀。
但轉念一想,她怎麼那麼笨呢,看她?怎麼可能,還不是因為她家墨兒在邊上嗎?
如此一想,心思坦然。
美人嘛,總是要為大家的眼睛謀些福利的。
——
「原來舒姑娘就是八殿下一直要等的神仙姐姐呀,真是可喜可賀。只是,今天是八殿下生辰,不知道舒姑娘備了什麼禮物?可否讓我等一飽眼福呢。」
不知誰先八卦了那麼一句,緊接著,非議聲潮水般湧來。
紛紛嬉笑著想要看舒荷帶的禮物。
可不是嘛,這些人一個個為了巴結皇上皇后,可把家底的東西都送出了,結果人家八殿下連一眼都沒賞給他們。
而舒荷這麼個黃毛丫頭,遲到不說,什麼禮物也沒有,就連一句恭賀的話都沒說,就坐在那兒大爺似的吃喝,還勞人家八殿下親自伺候著。
這太沒天理了,他們不服!
舒荷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台下,貌似一種無形的怒火在吞噬著她呢。
「沒事,你能來就是送給我最大最好的禮物了。」慕容景墨眸光若水,飽滿的指腹輕柔拭去了她嘴角的一片油漬。
舒荷將口裡的菜咽進了肚裡,「墨兒,其實我……」
「沒關係。」看她兩手空空,他就已經知道了,儘管有些失望,可看她抱歉的眼神,他還是不捨。
「我說了,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呵,謝謝你這麼看的起我。」舒荷突然深吸了口氣,眼圈紅紅的。
今晚,發生了很多事,而她能在最後時刻趕來這裡,看到他,也就滿足了。
「怎麼了?」慕容景墨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
「呵,沒事。」舒荷突然一揚眉,笑了起來,「墨兒,我唱歌給你聽吧。」
慕容景墨眼睛一亮,「好。」
——
「唱歌?哼,就她那嗓子也能唱歌?」蘇蘇不以為然。
葉纖纖面色沉靜,眼底卻藏著惡毒的箭,從城樓望見她騎馬奔來的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瘋了,被舒荷這女人逼瘋的。
為什麼每次都是因為她?為什麼?
嫉妒的火焰還要將她焚燒殆盡了。
袖內,指甲掐進掌心,血肉一片模糊。
孫芸芸也笑,「她怎麼不說跳舞呢?那一晚,好歹那舞還是能入的了眼的。」
「別說了,那晚,舒姑娘可也是唱了歌的,那歌聲明媚極了。」有人反駁。
蘇蘇和孫芸芸一驚,陡然想到,那晚,舒荷一副異域女子的妝扮出現,精靈一樣的蠱惑了所有男人的心,她不僅跳著舞,還唱著歌兒呢。
可是,怎麼會?
三個月前,他們在畫舫裡,葉纖纖彈琴,邀請舒荷唱歌,舒荷挨不住眾人的哄鬧以及慕容景瀾迫視的眼神,最後終於開口了。
可是,她一開口,全場人都笑開了。
那也叫歌嗎?蚊子哼哼還差不多,沒音沒調的,難聽之極。
可那晚到底怎麼回事?
舒荷起身,來至前方擺好的古箏前,款款而坐。
指尖輕抬,如水的樂音緩緩響起。
慕容景墨陪坐在她身側,單手支著下顎,如墨的髮絲隨意的搭在肩上,露出那飽滿光潔的額頭,黛眉如煙,眸光盈盈,幽深的瞳孔如墨暈染,精緻的瑤鼻下,薄唇如玫。
最可愛的是,那一雙眼睛閃爍著欣喜的光芒,無限柔情的望著他,那微微泛著紅暈的雙頰,宛若落霞暈染,讓人不由的想一親芳澤。
就那麼一眼,舒荷心中便是狠狠一動。
指尖,如水的樂音瞬間換成了頗為大氣纏綿的曲調。
唇瓣輕啟,低沉的嗓音帶著微微的沙啞,綿厚而有磁性,就好像午夜的留聲機,絲質般細緻的磁性音質,深具性感魅力。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寧死也無憾
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
啊∼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
萬眾齊聲高歌千古傳
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
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愛不釋手你的美呀
莫等閒白了發才後悔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愛不釋手你的美呀
讓我抱得美人歸
大氣灑脫,狂放不羈……
這一夜,所有人對高台之上那縱情高歌的女子,又多了一分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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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首歌是李麗芬的《愛不釋手》,是小時候看過的那部《唐太宗李世民》上面的主題歌,偶然聽到,還是愛不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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