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黃昏下有一抹人影搖搖擺擺地向蒼鷺山腳下走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守在門崗上的弟子甲例行公事地詢問道。
那人聽到聲音後緩緩將頭抬起,弟子甲登時被嚇了一跳,倒退一步,哆嗦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面前人那一身灰撲撲的袍子破破爛爛看不出半分原來該有的顏色,不僅面容佈滿污垢,連頭髮也是亂蓬蓬的,毫無形象可言。弟子甲見他手裡抱著一把同樣髒兮兮的長劍,喉頭一滾,仗著膽子問:「你到底是誰,快說出名字來,大白天的別裝神弄鬼!」早知今日會碰到這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昨兒半夜就別聽四兒講那鬼故事了,現在想來真是怪嚇人的!
哪知,話音未落,那怪人便向前一步,臉上風塵僕僕,唯有一雙眼閃閃發亮跟寶石珠子似的,逼得那弟子甲再後退一步,緊張道:「你,你想幹嘛?!告,告訴你,光天化日之下哪容得你妖孽橫行,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可是蒼鷺山腳下!」
那人開口了,聲音略顯沙啞,但還是能聽出是個少年人的聲音來。
「無妄峰的甫淵師叔回來了沒有?」
弟子甲被問得不明所以,想了想後點頭:「是啊,前幾日剛回來的,怎麼了?」他意識到這怪傢伙有可能在套自己的話,於是神情警惕起來:「幹嘛?!警告你,要想亂攀關係混進去那可是沒門兒的!」
那人似全然沒有聽到他的後半句,整個人因得到回答而鬆懈下來,他垂手從袖中掏出一塊掛著穗子的玉牌遞給弟子甲,斷斷續續道:「我乃內門勤修院的青松,這是令牌,給你……」
「青松?」有這號人嗎?弟子甲接過玉牌打量半天,確實是門派令牌無誤。他抬起頭,可是這人……哎?!面前空蕩蕩的,方纔那個人突然就不見了……
四處張望一番,這才在腳下發現了那個自稱青松的青年,此時,該人早已力竭倒在了地上。
……
「師父,這是什麼湯?聞著味道好生的奇怪,我可以不喝嗎?」
肖樓樓愁眉苦臉地望著邑狐端在手中的碗,心說這些天狐狸師父也不知從哪兒搗鼓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加了草藥煮成藥湯來餵給自己喝,這光聞味道就夠自己喝一壺的了。
邑狐捧著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氣後,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道:「這可是千年雪蟾入藥做得湯,有助於補血益氣,你現在喝是最好的。」
「……」肖樓樓望著那黑黝黝的藥湯中有幾隻載浮載沉的蟾蜍腿,後背噌地爬起一層白毛汗,她雖然知道以形補形的道理,但是她好像斷得是胳膊不是腿吧!
「師父……」她左看右看實在是難以下嚥啊……
邑狐抬了抬眼皮,勺子在碗中攪了攪,慢條斯理道:「喝——」
「師父啊,這幾天我好像喝了不少靈猿臂膀肉,巨蜥尾巴做得湯,再這樣補下去……」恐怕靈獸院要被她吃空了吧!
「這算什麼?只要三八開心,就算是鳳凰翅膀他也能替你捉了來!」蛇五六將攀在自己腦袋上的水麒麟撂下來,這小傢伙正是淘氣的年紀,而且一點也不認生,纏人纏得緊!
「鳳,鳳凰?!」肖樓樓抽了抽嘴巴,「還是算了吧……」
邑狐一邊往她嘴裡強制性地送湯,一邊不置可否道:「鳳凰太難抓也太珍貴了些,你若真想要吃,過幾日我給你抓兩隻金翅錦鳥來嘗嘗鮮!」
肖樓樓:「……」見他說得煞有其事,連忙縮了縮腦袋,一口氣將剩餘的湯灌了進去。
喝完湯收了碗,邑狐照例遣退眾人命肖樓樓好生休息。
在醒來後的第三天,肖樓樓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對自己的楊過造型有了一定的適應。她還記得,當時邑狐大刀闊斧地坐在自己床邊,一字一句對自己說道:「手,我一定會給你接回來的這你放心,所以,尋死或者自暴自棄這種事你就別想了。瞧你那面無三兩肉的樣子,給我好生養著去!」
不得不承認,當時心下升起一種「有師傅在身旁果真就是靠譜」的心情,不過她想了很久,即使時光倒退回去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她還是會選擇將甫淵推出去。
或者,那根本不用想,是出自於本能也說不定。
在她覺得自己無法存活下來的那一刻,她是多麼地盼望其餘人能夠活著出去。別人的性命她可以不管,但是小哥和青松的性命卻絕不能袖手旁觀。
「師父——」
正要關門的邑狐聽到肖樓樓的喊聲回過頭,肖樓樓望向他的眼神茫然中帶著些懵懂,邑狐神色緩了緩問道:「怎麼了?」難不成這孩子是在擔心接手的事宜?
這也難免,畢竟是接手,又不是隨隨便便將一條斷掉的袖子給縫上去,心裡有點陰影那也是正常的。
他轉頭安撫道:「放心吧,我手藝還是不錯的。」
肖樓樓愣了愣,接了他的話鬼使神差地問道:「那你可以在我斷臂處的傷痕上紋個花邊掩蓋一下嗎?」
邑狐默了默,這麼高深的技藝他還真是不會……他皺皺眉頭道:「沒給你縫了一隻手長一隻手短已經很不錯了,要求那麼多作甚?」緊接著關門而去。
肖樓樓揉了揉鼻子,心裡也在納悶自己那會怎麼提出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來?
哪知,邑狐關上門後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走廊裡斂眸陷入深思,片刻後,他扯嗓子對蛇五六喊道:「去給本座找個針線盒來!」
無妄峰,明德殿——
「事情經過大致便是如此了,師父。」
甫淵將這幾個月的所見所聞刪減去些不重要或不想說的,將剩餘那些有條不紊地報備給益陽真人。
益陽真人聽後沉吟片刻,方才出聲道:「天璇魔塔……看來你們所接觸的那枚盒子確實應是那天魔遺留下來七隻魔盒中的一個。早年間,為師也曾聽別人說過,但終究覺得傳言是不可信的。想不到,這魔盒真的存在,竟還讓你碰到了,這當真是稀奇,稀奇啊!」
甫淵低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益陽真人望著自己的愛徒,又問:「為師瞧你從方才進來後情緒便一直不高,在擔心什麼?莫不是怕自己耽誤了三十年,修為趕不上師兄師姐了?」
他語氣略帶戲虐,比起其餘三個徒弟,他對自己這位小徒弟總是格外親近些。尤其是時不時地調侃他一下,看看那張平素端得四平八穩的臉上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老頭子心裡就沒來由地愉悅。
甫淵搖搖頭說:「不會,師兄師姐的修為乃是不斷刻苦精進所得,理所應當。」
益陽真人笑吟吟地看著甫淵,這孩子雖少年老成了些,但身上值得人欣賞的品質卻不少,尤其是這年齡,有了成績卻不驕不躁,穩紮穩打不貿求急進的個性,實在是很合他的眼緣。
他從蒲團底下取來一張圓形玉牒遞給甫淵,「這是為師這些年閉關所參悟出來的劍法,如今便交給你了。」
甫淵微愣:「師父,這……徒兒不敢收。」
益陽真人的笑容大了些:「收著吧,你大師兄不用劍,二師姐性子浮躁,三師兄資質不如你,思來想去,這本劍譜還是交由你最合適。」
話說到這裡,甫淵也不方便再做推辭,只感激地看著自家師父道:「多謝師父!」
益陽真人撫鬚大笑:「你我師徒二人又何須如此客氣?!」
甫淵也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那沒什麼事,我先下去了師父。」
「哎,等等——」
「師父您還有何吩咐?」
「對了,為師聽聞你此次還救了一個小丫頭回來?嘖嘖,不錯嘛,我家乖徒兒終於是開了竅了!」益陽真人欣慰道。
「師父……」不是你想的那樣……甫淵欲言又止,臉上難得露出囧然之色,然真人卻只當其是害羞,又故意打趣了兩句這才肯放他出去。
……
王紅蕊等在殿外,見甫淵出來不由嗔道:「師父還真是偏心,平素我們想見他老人家一面都難,你一回來就拉著你在屋裡說悄悄話,當真叫人嫉妒。」
甫淵瞅了她一眼,笑笑,沒有什麼想跟她深談的意思。他看著天色還早,尋思著要不要去瓊雲峰看看肖樓樓。
「師弟?師弟?」王紅蕊顯然不想那麼早結束談話,於是便鍥而不捨地賴在甫淵身邊,「想什麼呢?怎麼師姐同你說話也沒聽見?」她心裡有些不悅,本想藉此機會好好同甫淵敘敘舊的,誰知她這位師弟半點不給面子,連說幾句也得三催四催的。
甫淵蹙眉:「師姐……」正想拒絕,忽見遠處走來一名弟子,他對甫淵行禮道:「甫淵師叔,太好了,你在這兒!峰下有名喚作青松的弟子正找你呢!」
王紅蕊正在好奇這青松是何許人也,卻見甫淵面色一變,腳步匆匆朝前走去,「他現在何處?」
那弟子回道:「正在山下等著呢。」
「好,你帶我過去。」甫淵回頭對不明所以的王紅蕊道:「師姐,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咱們改日再敘。」
「師弟!!」
王紅蕊望著甫淵御劍而去的身影,咬著粉唇,眼底流露出一絲暗影。
瓊雲殿——
邑狐正埋頭專注於手中的繡帕,一根細細的銀針在他指尖穿梭往來,他微微蹙著眉,整個人宛若進入無我狀態,連身後站著三個人也渾然不知。
青松:「這……邑狐真人刺繡的樣子好別緻……」好有殺氣。
甫淵點頭:「連繡花都能做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實在令晚輩大開眼界。」
蛇五六:「……」撫去額上汗水,他對二人說:「既然真人在忙,不如我先帶你們去看肖樓樓吧?」
甫淵轉頭,眼底含了絲笑意,「好。」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想提要都能想出翔來qaq難道老子真的一點也抓不住重點嗎!摔!話說昨兒看了一部同人文,好看是好看,但總覺得缺了什麼,仔細一想……沒有肉啊!!後來我從頭到尾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我不紅就是因為沒有大尺度地寫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