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少年時,大家都有過玩泥巴的經歷,沾了水的泥巴又黏又濕,放在手裡能捏出各種形狀,是肖樓樓那代人貧乏童年中唯剩不多的調劑品之一。
但如今,望著自己面前那一隻隻張牙舞爪噁心吧唧的泥沼怪,她真是生不出半分親切的心思,天啊!即便是妖怪也不帶這麼噁心的好嘛?!
「這群妖物還真是沒完沒了!」青松暗罵一聲,將大家心神道出,於是——無可奈何的三人立即展開新一輪的戰鬥。
泥沼怪的攻擊力不強,卻著實難纏,水系法術對它們而言毫無用處,釋放出去的水靈力非但沒有起到約束收斂之用反而還導致泥沼流動集結速度加快,意識到這一點的甫淵改變戰略,從懷中抽出幾張黃符來,欲以咒術抗之。
同一時間,肖樓樓的腦海中傳來神識驚喜的聲音。
它道:「木克土,快用你從角木蛟內吸取的木靈力來對付泥沼怪!難得有這樣好的練習機會,決不可錯失!」
肖樓樓應了一聲,雙手結印,一縷縷靈力從其丹田流出匯經靈脈,只聽她輕叱一聲用力猛催,數條籐蔓從其掌心迸射而出,猶如撒網般向泥沼怪群包圍而去。
隨後,幾張包裹著靈光的符紙也如期而至,只聽哄地一聲巨響,符紙在泥沼怪頭頂炸裂開來,帶著木靈力獨有的土黃色光芒傾瀉而下,好些只泥沼怪搖擺著發出痛苦的低吼,過了一陣,則化作一灘泥水再也不動彈。
而另一邊,籐蔓已將僅剩下來的泥沼怪全部縛住,一簇簇嫩綠的新芽從它的根莖上迅速冒出,與此同時,泥沼怪卻像是被綠葉吸食掉了靈力般逐漸猥瑣,此消彼長,待新芽抽捲成綠葉,泥沼怪早已化作一塊塊土黃色的乾癟土塊。
這是……結束了?!青松望著自己剛□的劍,看了看兩位師叔。
肖樓樓驚訝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她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
「怎麼樣?讓你好好修煉是絕沒有錯的吧!」神識口氣明顯帶著自豪,在承認肖樓樓努力一把還是有可能成才的事實後還對自己慧眼識珠的高明遠見而感到滿意。
倍受鼓舞的某人信心百倍,立即誇下海口道:「前輩,聽你的!都聽你的!以後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絕不偷懶!」
「你說的哦!?偷懶怎麼辦?」
「自裁謝罪!!」
對於肖樓樓的半路插手,甫淵有些微驚訝,然後見她如此輕鬆利落地便將剩餘泥沼怪解決乾淨,心裡最初的驚訝便化為了讚賞。
他向尚在興奮中的某人走去,停住,兩手抱胸,輕彎了一下唇角,嘴邊漾出美好的弧度,「做得好!」
樹蔭下,陽光從側面打在甫淵清雋軒郎的五官上,從眼到鼻,再到厚薄適中色澤清潤的唇上,像是為他罩上了一層淺淺的柔光。從肖樓樓這個角度望去,他臉上的笑容實在好看,好看到讓人心活活一顫。
「多,多謝師叔誇獎!我以後,以後還會更加努力的!」
俊美的青年站在樹下,微彎下了腰。而忐忑侷促的少女則仰著頭,臉上帶著一抹暈紅。兩者相得益彰,這一幕太美好,以至於幾步開外的旁觀者青松在瞬間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想法。
或許,兩位師叔能結成道侶也不錯!
***
接下來的三天相對平靜,走出森林的三人來至一片高原。行進中,預想中的妖魔鬼怪沒有出現,整個行程顯得出人意外的平靜和順利。
在茵綠草坪上席地而坐,抬頭望去,綿白如絮狀的雲彩彷彿近在咫尺,慢悠悠地打頭頂上飄過。極目遠望,山坡對面有一條長而寬的河流,河水清澈泛藍,倒映出一旁連綿起伏的青翠山巒。
甫淵在此隔出一片結界,以供三人暫時休息調整。
神識老早就催促著肖樓樓進入空間繼續修煉,然肖樓樓卻遲疑道:「師叔他們都在場,我如何進去?」
「不礙事,你先假裝入定,然後再分離神識進入空間,這樣一來就不會被他們所察覺了。」
肖樓樓點頭,說來這幾日也落下不少進度,也該是時候加把勁了。
只是……望著正在交談中的甫淵和青松二人,她心裡有些內疚,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而自己卻瞞著他們修煉,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今日怎麼了?為何心神不寧的?」
修煉中的肖樓樓幾番出錯,引得神識好奇發問。
「我……?」某人擰眉,欲蓋彌彰道:「我能有什麼事,沒事。」
「胡說,你心裡肯定有點什麼事!?從實招來!!」
「唔……」肖樓樓凝望夜幕星辰中的那條蛟龍,它的模樣比之原先已清晰不少,神識說,隨著她的進度不斷加快,最終,當這條蛟龍由虛化實的那一霎,就是她突破第一關的時候!
到時候她會變得很厲害嗎?
想起前幾日甫淵表揚自己時所露出的笑容,肖樓樓心內有所觸動,如果自己變得更強比現在還要強,像這樣的笑容,是不是還能收穫更多?!
「喂,我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
肖樓樓想了想,回答說:「前輩,我們做一件事,假如最終結果是好的,是善的,那至於過程如何,也不再重要了吧?」
神識是何等精明,立即猜測到她許是因為瞞著同門修煉而感到內疚。
它說:「你修你的,他練他的,有什麼相干?人各有命,尤其是修士,不同的機遇造就了不同的經歷,只有弱者才會去嫉妒別人所擁有的。我看你那兩位同門皆是少有的明白人,不讓你說並非是防著他們,而是為了省卻不必要的麻煩而已,懂嗎?」
「嗯!」心結已解的肖樓樓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投入修煉中。
*
結界外,一隻灰褐色的蒼鷹在天際滑翔而過,茫茫蒼原下陡然出現一排黑色的小點。
馬蹄聲驟響,聽覺靈敏的三人齊齊睜眼向結界外看去。
草原上,一排人馬正朝結界方向馳騁而來,馬上的人身穿一襲獸皮,裝扮暴露,頭頸手臂都刻著刺青掛著骨飾,不論男女,手中皆舉著長弓,背著箭筒。
肖樓樓看得吃驚,這天璇魔塔之內除了他們之外,竟還有別人存在?!還不是普通人,是一群遊牧民族!
「你看,他們是不是衝著咱們的方向來的?」觀望半天,青松下結論。
「不可能,修士以外的一般人是看不到結界的!」
肖樓樓話音未落,忽聽遠處一道破空聲,抬眼望去,一支包裹著火焰的箭矢如星梭般向自己射來。
「小心!」
甫淵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彭——」箭矢穿透屏障,結界在頃刻間瓦解破碎。
青松拾起那支箭仔細打量片刻後,神色複雜,他訝異道:「怎麼可能……普通箭矢怎麼可能打破結界?!」
甫淵抬頭,視線穿透層層人馬定格在最後那個騎在棗紅色駿馬的人身上,冷冷道:「他們不是一般的普通人。」餘音未落,又聽到一連串繃弦聲響起,「嗖——」數萬支燃燒著炎火的流矢從四面八方傾盆蓋地而來。
寒光一攬,長劍出鞘,滄瀾在半空中化身為一柄寬大巨刃,在甫淵的控制下,兩下一掃,那密密麻麻的流矢在頃刻間化為塵煙飄散而去。
「好身手!」
馬背上的人打了一個響指,從馬群兩翼各列出一縱隊來,他們一手揮舞著馬鞭,一手攥住一枚圓筒形的物事。
肖樓樓望著那群人愈見逼近,不由覺得頭疼,無論怎麼看,這些傢伙都不像是修士,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有天生神力的蠻人罷了。
對付這類人,下手太重說不過去,若隨意打發又要被糾纏不休,難以取捨當真麻煩!
然她沒想到自己的顧慮很快變成了吃驚,因為那看似普通的馬匹衝到半途,竟從其背上振出一雙骨翅來,放眼望去,整個天際像是被那陡然間生出雙翼的怪馬所佔據,偌大一個草原,皆被一片黑影所覆蓋。
肖樓樓等人大吃一驚,緊接著望見馬背上的人動作一致地打開圓筒,頃刻間,筒中放出的金光縱橫交錯,化作一條條有形金線織成一面彌天大網,而後朝著他們頭頂迅速罩了下來!
關鍵時刻幸有水麒麟挺身而出,它如風一般躍入網中,張嘴一聲震天怒吼,引得山崩海嘯,驚雷齊鳴,遠方天際風起雲湧,數朵祥雲齊聚而來,五彩斑斕,蘊蘊然然,雲中泛著祥瑞紫氣,猶如一株盛放在空中的牡丹般瑰麗卓然。
束縛在三人身上的網狀禁錮在頃刻間碎裂。
甫淵抓住麒麟背上的鬃毛一躍而上,將肖樓樓往懷裡一帶,隨即青松也跟著跳了上去。
待三人坐穩,水麒麟引頸高亢,一襲碧藍色鱗片在霞光映照下迸射出萬丈灼目光華,它足蹬雲彩,腳御神風,四蹄張開騰空一躍,倏爾飛至萬里之外,不消片刻便將腦後追兵遙遙拋開。
望著那藍光逸散於天際外,馬群面面相覷。
「還愣著作甚,給我追!!」
狂風掠過及膝長草,跨坐在馬背上的女子從腰際抽出一柄珵亮的彎刀來,她將彎刀高舉向天,風迎面劈來,將她披散在額前的長髮吹散開,露出一張蜜色精緻的面容。
她眉骨略高,深陷的眼窩中綴著一雙暗金色的眼珠,濃長烏黑的睫毛垂下來,微翹。沿著挺直鼻樑向下,紅唇略厚,雖不符合中原人櫻桃小嘴的審美標準,卻也有種難言的異族風情。
「血刃異族,還我房取山之榮耀!!」
彎刀朝著太陽,女子引領著身後眾人齊齊高喊,「殺——」
「殺!!!」
嘹亮的吶喊聲充斥著整片草原,無數雙巨大骨翅從其馬背上撕裂而出,逆風而張,只聽「刷刷」幾聲響,飛馬猛衝向天際,循著藍光遁逸的方向追擊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呦呦呦切克鬧,撒花評論來一下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