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流淌一地,對面無聲,她亦無聲。舒骺豞曶
衣冠楚楚的俊男美女們突然湧出來,嘻嘻哈哈地笑著道別,發動車子,第一時間停到麥亦維面前……
沒想到,第一個上來的是麥亦嶸,然後是潘哲,韋國慶。
最後繞過車子坐上副駕的才是麥亦維,悶悶地看著,一頭霧水。
「怎麼是你?沒回家嗎?」濃濃酒氣在車內散開,麥亦維的聲音幾分焦慮,看著她更是疑惑彗。
「沒有,我一直在這兒等你!」
「你傻啊,這麼冷的天在這一等好幾個小時!」心疼,內疚,還以為她早回家了呢,要知道她就在樓下等著,他怎麼也早就下來了!
俊臉又紅又熱,眼底湧動的情意看得清楚,心裡舒服了一些畢。
只是,喝了多少啊,伸手替他繫好安全帶,促狹地笑道,「我才不傻呢,我怕你喝多了被人劫/色啊!」
「趕緊回去,沈夫人在家等著呢!」麥亦嶸在後面冷冷打斷她。
沈毅?後視鏡裡麥亦嶸的臉繃得緊緊的,冷冷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感覺跟隻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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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廳靜悄悄,沈毅鐵青著臉坐在那裡,邊上是一臉不安的麥夫人。
「這是你做的?」劈頭一聲問,冷厲如風。
「是!」
怒形於色的沈毅,手上緊握著那件被她徹底改換了風格的羽絨衣,頭大,好心辦壞事了?那也犯不著生這麼大氣吧!
「你以為你這三腳貓的手藝,我會很感激嗎?蘇若錦,想討好首先要搞清楚對方的喜好,不是誰都喜歡荷葉蓮花的,哼!一個一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告訴你,我做這個的時候,你們都還沒投胎呢!我做雙面繡的時候,你們還在吃奶呢!現在想在我面前顯擺,早著呢!」
衣服兜頭砸過來,伸手接住,滿腔怒火被「雙面繡」三個字硬生生地收住,她會雙面繡?
「沈姨,這是怎麼了,氣成這樣?我這先給您賠個不是,您坐下慢慢說吧,可別氣壞了身子!」麥亦嶸一迭聲地賠禮又賠笑。
「是啊,姑媽,您別這樣,坐下說話吧,別讓麥姨為難啊……」
「乾媽,您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脾氣,都嚇著我了,我給您倒茶,您喝口水消消氣吧!」
「沈姨,您喝茶……」麥亦維默默放下茶杯。
抱著衣服站在邊上,望著眾人哄小孩般勸慰著怒氣沖沖的沈毅,斷斷續續傳來的抱怨聲裡,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日本名字——山本由美子!
安撫慢慢有了成效,麥亦維悄悄過來拉她去了餐廳,替她脫去大衣,正要說話,潘哲輕輕跟進來,「不好意思,姑媽今天剛從香港回來,心情不太好!」
「山本由美子是怎麼回事?」看著他,她問得直接。
「早年姑媽收的徒弟!」
「徒弟現在功成名就,看不上師傅了?」居然和她猜想得一樣。
「比那更嚴重!她沒經姑媽同意,擅自拿走了她的一幅作品,那幅作品姑媽一直很寶貝的,是兩面不一樣的雙面繡品,精妙絕倫的《報春圖》!」
「那不就是偷嗎?報警啊!」
「她下午已經在記者會上對外公佈,那是她的新作!」
卑鄙的小/日/本!難怪沈夫人會氣成這樣!
「她說是她的就是她的了,就這麼算了?」
「日本大使下午也出席記者招待會了,幫著一通讚美和宣傳,現在事已定形,很難挽回了。姑媽氣得不輕,報歉,累你受氣了!」他再次道歉,同時看看麥亦維。
「算了,攤上這種事,誰都會控制不住的!」麥亦維大度地笑笑。
抬頭看看他,淡淡酒氣仍浮在臉上,轉身倒了杯水給他,幽幽問道,「你從哪兒看出,我是活該被人拿來出氣的?」
「……長輩嘛,不然怎麼辦呢!」抱歉的看著她,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較真,當著潘哲的面,還真難說話。
「長輩就能隨便發脾氣冤枉好人?」
憑白無故成了別人的替罪羊,還是她最恨的日本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轉身出來,見沈毅坐在那裡,猶自氣不能平,絮絮叨叨地仍在對著一干人抱怨著。
「若錦,不要說了……」緊跟出來的麥亦維拉住她,低聲叮囑。
晚了,她朗朗聲音已經響起,「沈夫人,關於這件衣服,確實是我無心犯錯在先,但事後的彌補,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盡力了。我覺得在無法挽回的事情面前,選擇接受現實會讓人更多開朗的!」
沈毅驀然回頭,瞇起一雙眼睛牢牢盯著她,「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只是提醒而已!如果你只是對這件事生氣,那真的沒有必要,但如果你是在借題發揮,那就更加沒有必要了,誰給的氣,應當找誰去!」
「你什麼意思?」
「中國那麼大,做繡活的人那麼多,你偏偏找個日本人做徒弟,有今天,一點都不奇怪。本來沒我什麼事,但你識人不慎,卻把火發在我身上。沈夫人,我不說話不代表你做得對,更不代表我怕你,只是你年紀大我讓著你!」心裡有火,索性把話說開。
「是嗎?那麼你這是幸災樂禍了?」沈夫人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沒有幸災樂禍,我只覺得惋惜和氣憤,因為我知道製作出一幅完美繡品,要付出怎樣的心思和辛勞!」
「很會說話呀,那麼你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
「那跟我說這些有用嗎?難道我不知道惋惜和氣憤?」怒目而視。
「你當然知道,要不然你就不會在這裡拿不相干的我出氣了!只是,這一樣也是沒用的,因為你真正的敵人正在逍遙法外呢!」
「你……」
「沈夫人,我沒有抱怨的意思,這種事情不管臨到誰頭上,都會有個倒霉人被拿來撒氣的,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所以我並不生氣,我只是替你不值!」
「丫頭,不用你來討好,也別跟我強嘴,我要做什麼根本不需要向你說明!再說了,拿走的那個,根本算不了什麼,我手邊好的還多著呢!」
不以為然的口氣,讓蘇若錦心一動,不覺莞爾一笑,「如果損失並不大,那真是太幸運了!」
「好了,老二,帶她回屋去,別在這裡惹沈夫人生氣了!」一番對話沒讓事態嚴重,反倒漸趨平和,麥亦嶸抓住時機推了推兩人。
「沈姨,您坐,我們不陪您了!」
沒人和他們客氣,三兩步拉著她上了樓,這才放慢腳步長吁口氣,轉臉望著她恨恨道,「你呀——!」
「我只是就事論事,把話說明白,憑白無故的我為什麼要替人受氣!」推門進房,靠到床邊仍不服,心裡更是惋惜。
潘哲說,那是一幅精妙絕倫的「報春圖」,以他的眼光,必然是上乘之作,可到底是怎樣的精妙絕倫呢?
「有必要嗎?人家一把年紀了,會不知道這些?傷點面子而已,何必計較?針鋒相對只會讓人感覺狂妄和無知!更何況這事上次就已經說開了,你幹什麼又節外生枝?好容易太平了一段日子,你喜歡騎馬喜歡出去玩,我都隨你了,這又弄出事來……你不知道嗎?縱然再多人不信你,我總是信你的,這還不夠?」皺起的濃眉下,一雙眼睛滿含指責。
「我讓你失望了?」望著他一臉的不悅,很想理解為這是他酒後的衝動,然而不是,他的眼睛明明白白,這個晚上所有的忍辱負重,以及這段時間的委曲求全,在此刻全然被打破。
「沒辦法,麥子,雖然我很想改變,變得讓你,還有你的家人全都喜歡,但是太難了。我不是淑女,我也沒有受過高深的教育,但該認識的字,該懂得的道理,我都知道。所以做錯了事,我用心去改過,這有錯嗎?麥子,我不知道你想讓我變成什麼樣,但我怕你以後還會失望。因為該說話的時候,我必然還會開口。或者在我適應你們家眾多規矩的同時,你也該更多包容。因為我的脾氣,畢竟已經跟了我二十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就沒了!」
頭有些脹痛,胸口發悶,望著一臉倔強的女人,好像面對一個不肯聽話的孩子,力不從心,深深呼吸了幾口才感覺好一些,「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想一想,你現在所受的委曲,會換來我們共同的將來,難道你不想要嗎?」
「我想要!但是,有些事,不是說忍就能忍得了的,也不是忍就可以解決的……」望著他,心裡悲苦,為什麼一定要她忍,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難道她在麥家的生活一定要忍辱才可以偷生?
只說了一半,麥亦維的手機忽然響了,看一眼號碼,他走到窗邊接聽。
只是聽,並不見他說話。時間不長,手機掛斷了,他目光沉沉地站著,然後回頭看向她,「我出去看看,你好好想想吧!」
站在樓梯口,麥亦維並沒有下樓,耳邊只是回想著剛剛龍戰的話,「老二,蘇若錦剛剛在等你的時候和台灣那邊通話了,一共兩次,時間合起來差不多有一小時左右……」
台灣!左蒙?
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別人,等待讓人感動,然而打發時間的方式卻令人不能接受,和那樣一個人,有什麼好說的,居然還能說上一個小時?
還有今晚,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居然會跟著國慶去參加聚會,事先也不和他商量一下。
國慶莽撞,好心辦壞事。雖然開始也曾懷疑她,覺得她有些不安好心,但後來又覺得冤枉她了,因為去不去到底還在於若錦自己,如果她執意不想去,誰又能勉強?
當然也不是說她一定不能去,只是去的時機不對。
這段時間的辛苦白費了,因為和白先生的談判徹底失敗。該死的意大利人定下那麼苛刻的條件,他們準備了那麼多的可行方案一個也用不上,桌面上根本無法再進行任何對話,只得放棄。
父親在電話裡聽聞此事,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大哥心情不好,自己也是一樣,對於麥氏而言,這樣的失利是頭一遭,偏偏她在這時候撞到槍口上……
而樓下的沈夫人,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麼平息她那股無妄之火的,只知道現在不想去面對那張愈老愈惡的臉,寧可在這裡一個人站等著。
無法言說的心情,失望,擔憂,嫉妒,一個人站在那裡,怔怔的,回望著緊閉的房門,並不遙遠的距離,卻又好像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