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輕輕開合,屋裡只剩下兩人,阿姨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話未出,淚先流下,「若錦,我——你——」
太多的情緒和過往,糾結成傷,即便是飽經滄桑,一時間也無法疏理得清晰明朗。
「阿姨,什麼都別說了,」沒有淚,也沒有太多傷感,似乎所有熱情和憤怒都被下午聽到的死亡化解,現在只剩下對她健康狀況的擔憂,「我都知道了,鐵叔已經都告訴我了,沒什麼,都過去了,不想了!現在只要您能好起來,就夠了!」懶
「可是……」
阿姨微感詫異地望著她,欲言又止,「可是若芸呢?」
一怔,這個時候,她哪有時間去管她,犯得著嗎?
「若錦,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她不少氣,是我不好,沒早點告訴你這事,但是,你為什麼也不說呢?弄到現在這樣,我這心裡……這幾天,我問了她了,她也是個苦命孩子啊,你還是……還是善待她一些吧,畢竟,她也姓蘇,也是你爸爸的孩子啊,你們姐妹倆,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你想要我怎麼做?把她當家人來看,那不可能!」
斷然拒絕,瞬間生出的敵意,阿姨竟然,竟然會偏向於她,那個欺凌她這麼多年的「姐姐」!
世上誰會有這樣的姐姐?還不如多個敵人來得痛快呢!對於她的所作所為,她只有四個字給她:永無原諒!蟲
「你別急,你聽我說,當初你爸爸是很疼她的,但後來你一出世,你爸爸對她那邊就去得越來越少了。再到後來,你父親出事了,她媽媽算是徹底沒了生活依靠了,時間不長只得又找了個男人,可誰知道,那男人不光騙了她的錢,最後還嫌她帶了個孩子,後來就不要她們了,她媽媽又氣又悔,得了一場大病,很快死了。若芸那時才十五六歲,那麼小的女孩子,她能做什麼?她必然是吃了很多苦的呀,不然她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若錦,就看在她也姓蘇的份上,我們認了她吧!不然,你讓她去哪兒啊?」
難怪,這就是她口口聲聲說她欠她的理由吧?
真是報應!心裡不禁連連冷笑,這就是小三的下場,古往今來,真正能夠轉正成功的女人有幾個?不外乎一場時光淘汰賽,誰先熬不住,誰就敗了!
然而媽媽贏了嗎?好像也沒有,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比賽,最後殊途同歸,死亡將一切劃上了句號,卻將仇恨丟下……
「若錦,阿姨老了,活不了幾年了,也許就是這幾天了,你就讓阿姨走得安心一些吧,不然,我怎麼見你父母呢,他們問起我,我怎麼說啊……」
來自親人的威脅,才是這世上最不能拒絕的無奈吧?這麼多年苦不堪言,到頭來卻還要忍氣吞聲地全情容納她的存在,為什麼要這麼低聲下氣?就因為她也姓蘇?因為她和她共有一個父親?這樣的現實未免太殘忍了吧?
很想跳起來大發雷霆,可是,對面的人是阿姨,是為了她放棄了自身全部的恩人,只得忍!必須忍!
但是,想要她接受她存在於眼前的現實,也是得有條件的,眼露不馴,倔強地看著她。
「阿姨,那你就健健康康地一直活著吧,你要是不在了,我也就不認得她了!」
「你——」
沒有想到,她會反過來以她壽命的長短髮出要挾,忍不住一聲長歎,哀傷眼睛理解地望著她,「唉——我知道,我知道這些年你也過得很苦,她那樣一個人……是我不好,都是我啊,不怪你……」
「好了,阿姨,你歇著吧,我也累了,我去外間睡會兒!」強笑一下,起身替她壓好被子,護士進來測血壓,她轉身走出去,走廊外靜靜站著,只覺得心裡憋悶得要爆炸一般的難受。
聽到聲音,麥亦維一直面向窗外的臉,回過來看著她,很明顯的,剛剛一番談話讓她生氣了,「怎麼了?」
「有煙嗎?」必須另找途徑來宣洩鬱悶,否則她會先她之前瘋掉,或氣死的。
看著她,他沒有動,只是眼中泛出淡淡光芒,靜靜的思忖。
她等得不耐煩,衝他瞪起眼睛,他這才一笑,伸手拉著她向外走去,「這裡不能抽煙,我們去車上吧,那裡還有酒呢!」
眼睛一亮,是嗎?有煙,還有酒,這可完全是失意人最好的發洩夥伴啊!
煙霧繚繞,酒香淡然,就著他臨時跑去餐廳取來的油炸花生,她張嘴就著瓶口,喝一口嚼幾粒花生,感覺很香,他也一樣,開始都還是不說話,可到後來,互相看看,再看,靜默,再靜默,終於同時笑了,這情形,誰看到都會大笑吧?他們可真的像兩個真正的酒鬼了。
打開的車窗裡,難得的笑聲一陣一陣地傳出來,隨風一飄,都化成了無形的霧氣。
上好的茅台,入口時不覺,但醉意卻很快來臨,她開始頭暈目眩,緩緩噴出的一團淡白煙霧裡,望向他的眼睛帶上了幾分癡迷。
幽暗光影,忽明忽暗地閃現他臉上俊逸的笑意,他身後是亮著燈的住院部,黑夜裡高大樓宇安靜地聳立,每個或明或暗的窗口裡,都住著一個隨時有可能消失的人,男人或女人,再堅強的人類,死亡面前,都成了不堪一擊,那被剝奪的其實只是輕輕的一呼一吸,然而人的全部,就是這一點促成……
她如此屈辱又辛苦的人生,上蒼在丟下苦澀的同時,也將他送到了面前,到底是更大的苦澀,還是安慰式的補償?有些不甘心讓他成為苦澀,然而,她可以忽略掉他的曾經,投入地去當他是一次愛的補償嗎?
「好了,不抽了,來,再喝一口!」替她丟掉指間香煙,拉過心底思慮萬千的人,又大大地灌了她一口酒,然後溫柔地擁她入懷,低頭輕吻著頸後的一片潔白。
溫暖懷抱陡然間讓酒意興起,心底衝動,他身上清透的男性氣息,在煙草和酒精作用下,更加誘人瑕想,轉臉迎向他的唇,火熱的手掌卻穿過衣裳貼上他堅實的胸膛,感覺他的人不自禁地抖動了一下……
「麥子,我……我想……」
微帶顫抖的聲音,讓他漂亮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意,一手扶住她後腦,傾向前,細緻的吻著她艷紅如花的唇瓣,由淺到深,由溫柔到凶狠,霸道又無情,他的侵佔失卻了先前的甜蜜和柔軟,而她卻從中感覺到另一種新奇,被掠奪的愜意。
空氣中只剩下他強悍的味道,直到她因缺乏空氣而氣喘不已時,他的嘴唇才緩緩挪開,轉而貼上她弧度優美的耳旁,用著一貫的低語調問她,「想什麼?
那絲滑聲音像縱容,又像是珍惜,她抽出發抖的手指,扯開他衣衫的領口,深深嗅著他的氣息,「我想你,麥子……我……我還想殺人……」
是,心裡除了濃濃慾念,還有更濃的殺伐之心,想得到手刃仇敵的快意,在血液飛濺的淋漓中,讓靈魂發出殘忍的大笑,她應當是繼承了父親血液裡的野蠻吧,那是屬於遊牧民族所特有的凶狠,嗜血的天性,不然,她怎麼會時時有不顧後果的衝動,還會時時生出更多可怕的念頭!
他低低地笑了,被她撩撥起的情*欲由此而淡下,沿著她裸*露的粉頸往下親吻,一面輕輕拉開她雪白的襯衣,大片白裡透紅的肩頸肌膚露出來,隱約看得見胸前兩處小巧的渾圓,埋頭,很刻意地在這片清麗的潔淨上,留下他專屬的深紅印記……
偎在他懷裡,細碎的親吻,他的撫愛讓人想沉淪,感覺又很愜意,然而她胸中卻還是鬱鬱寡歡,熏熏酒意下,忍不住再次發出最直接的恨,「我要殺了蘇若芸!」
振臂高呼,她猛然舉起的手臂差點打著他,偏頭讓開,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嗯,我給你準備刀!」
輕吻著那隻手,一面接著她的話,她火紅的臉頰上露出笑容,像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她仰起的脖頸柔細淨白,能看到淡藍色血管在輕輕地跳動。
「我說真的呢,麥子……」她越來越低下去的聲音,帶了極濃的倦怠,時開時合的眼睛,很努力地望著他,讓他看得心疼。
「好!我就帶你去——殺人!殺掉所有人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