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天空,澄澈的冷冽,她一襲白衣獵獵,站在一處小山丘上,與天空吻別。
「三哥,我喜歡這裡的感覺。」
藍離澈牽著馬在下面仰著頭看她,笑的漫不經心。
藍色,讓他穿出了邪魅與清,兩張感覺更迭迷離,揉和在一起視線都在迷離,那抹藍色,叫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澄澈。
「那淺淺以後要常來這裡,因為讓淺淺看到喜歡的景色,可真是不易。」
殷淺淺的兩指捋過繫在腦後的白絲綢帶子,偏過頭來淺笑:「不,不了,三哥,有些地方,有些人事,就讓他成為真正的雲水過往,留在記憶裡,便好。我並不想去留戀。」
可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想不想留戀。
藍離澈沒有說出來,殷淺淺也並非不知,只是,雲水過往,求得,便是一種自欺欺人的瀟灑。
沒有人,願意去揭穿自己的偽裝。
「那也好,那便好好看看。或許經年後,你我會一一歸來與之永別。」
殷淺淺點頭。
楚流烽站在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原,天地以睥睨之資,倨傲而立。
「或許真正的離別,不會告訴任何人。最後只是自己,默默地與所有人事,所有過往一一告別。」
楚流烽輕歎。
又下雪了。
想起了西域的雪,在那群山環繞的村莊中,雪在屋簷下、山地上風姿萬千,神化般塑造著大山與村莊的奇幻世界,迎接八方來客。又想起在半山腰的茅屋前看雪,遠望著蜿蜒的山林,雪以母親之懷包圍著蒼翠的大地。
可卻更想念大雪盛裝的紫蘼谷,淳樸自然,寧靜幽遠,帶著前世今生的一份安靜,她所求所想,其實不過一份寧靜,現實安穩,一世長安而已啊……
「三哥,我想起了紫蘼谷,這一年來,淺淺感覺,像過了三生。」
這一刻,她的笑容猶如碧辭九霄雲淡天色之下的聖女,月光也失去了纖華。
藍離澈不語,只是深深的看著她。
他歎:神女無心暮早泠,湮落長街安忍得?
「跟我回紫蘼谷吧。」藍離澈微笑著。
順著那一頭飄逸的長髮,「淺淺,我們回家?」
殷淺淺卻一瞬間淚如雨下,她喃喃不知所措,唯有淚千行。
碧辭九霄雲淡色,
月失妃華纖水仄。
神女無心暮早泠,
湮落長街安忍得?
「三哥,我會回家,但不是現在。」
「我知道,所以,淺淺,你要走的路還長,等路盡了,你倦了,你就往回走,紫蘼谷的紫蘼花,開的很美。」
「嗯。」
浮生兩蒼茫,今生總輕負。
殷淺淺看著這山河大地,慢慢拂袖轉身。
江南,渝州。
江南的天空,似乎總帶著煙雨霧色,那種細雨微波,蕩漾成了別樣的風花雪月,溫柔了誰筆尖的墨跡?
「聽聞神仙公子慕泠涯身上的一把優曇花折扇,便是顧仙子所贈。」
顧紫筱差異,道:「這種事情,江湖也在傳?」
殊途沚道:「是啊是啊,如花美眷想陪,玄武河畔起誓。如夜山莊定情,是不是……墨塵谷下作嫁?哈哈哈∼」
顧紫筱無奈。
「休要拿我尋開心。墨塵谷哪裡是我可以去的?」
殊途沚唇貼在顧紫筱耳邊,輕浮地道:「我可聽說慕泠涯曾經許下三月桃花之約,世人只道墨塵仙境,可墨塵桃花,世無其二。」
古有野史曰:墨塵桃花,灼灼其華。紫陌仙居,世無其二。
「楚閣魂夢人,發裡桃花香。哈哈哈∼顧仙子,這楚閣依你的眼光看,算不算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殊途沚笑的爽朗,手搭在顧紫筱的肩上,曖昧不清的說。
顧紫筱此時坐在楚閣的間裡,一首拿著茶杯,令一手搭在窗框上,斜眼看著樓下的鶯歌燕舞,觥籌交錯。
「想要醉生夢死,何必來這裡呢?公子。」她說公子的時候,咬音略重,意味不明。
殊途沚聞言道:「哦?那在下該去哪裡求一場醉生夢死?」
「黃泉。」
「……好地方。」
殊途沚默默的飲茶,顧紫筱這女人,虧了慕泠涯受得住。
顧紫筱笑如夏花:「原來三公子也認為那是個好地方啊!紫筱一直苦苦介懷無人懂我,今日竟遇到如三公子這樣的知己啊!真是三生有幸呢。」
殊途沚愣了片刻,「……如果有美人作陪,那麼在下雖死猶存。」
她又想了想,再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顧紫筱沉默了,殊途沚說完也沉默了。
一片死寂。
殊途沚心裡暗道,顧紫筱貌似除了輕功便不會武功了吧?
她已經做好了腳底抹油的準備。
顧紫筱只是輕笑,雲淡風輕,一派淡然。
「三公子真是幽默。」
「呵……呵呵……」殊途沚乾笑。
顧紫筱起身,看著樓下的繁華糜亂,可真是個銷金窟,風塵中那些屹立百年不倒的秦樓楚館,都是有它自己獨特的風韻。
「三公子,紫筱要告辭了。」
殊途沚笑道:「要去找情郎了?」
顧紫筱瞥了殊途沚一眼,縱身翻窗躍下,遠遠的飄來顧紫筱的聲音。
「後會有期。」
殊途沚看著她消失在茫茫夜色裡,那一襲紫衣出塵的冷艷。
「父親,我要她。」
「我知道了。」殊途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殊途沚回頭。
一愣。
「二哥……」
只見一個白衣公子,手裡抱著一把三十六骨紫竹傘,傘因合著所以看不清傘面的花紋。他執傘的的手卻不似那些貴公子那樣如玉溫潤無暇剔透。
他的手,像是常年練武或常年做粗糙的勞動的手,奇怪的很。
「三妹學的到快。」殊途晏瞇著眼睛笑,身姿修長,靠在屏風邊,單薄的屏風卻不倒。
殊途沚看著他這個二哥,極是普通的容貌,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就是白衣。也沒有什麼高華溫的氣質,可是,他眉目間,偏偏有一種肆意的風采,瞬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便似乎清風微雲,緩緩而來。
殊途沚想,二哥是殊途家最普通的人,就是這種普通,是他在家族中總是被人忽略。有人說殊途家的二公子是個遊戲花叢的人,可她覺得不盡然,因為他懂得適可而止,從不貪戀風塵。他只是喜歡逢場作戲,喜歡那些肆意瀟灑的生活。
大哥對此極是歎息。
他說:「二弟啊二弟,你什麼時候才長大?」
每每大哥這樣說他,他總會漫不經心的回一句:「大哥你什麼時候懂得責任?」
之後大哥便會沉默。
殊途沚不自覺的笑出了聲,對著殊途晏道:「二哥,我剛剛可是給你拐嫂子來著,剛剛你也看見了,嫂子根本就不願意交給我們殊途家啊∼」
殊途晏笑而不語。
他來到燈下,對殊途沚道:「我的好三妹,沒工夫跟你扯,紫竹傘壞了,我很急。」
殊途沚凝神看去,果然,那傘裂了一個口子。
她便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的看著殊途晏修傘。
她知道,這把傘,他珍之若命。
她還知道,這把傘,是他一位故人所贈。
他一留,便是十九年。
此時,大街上。
顧紫筱快步走在街上,已是夜半時分,她已經在外面野了這麼長時間,泠涯該生氣了。
只盼著她撒撒嬌就過去了。
她歎了一口氣。
眼神恍惚起來,看著人群裡,思緒卻飛到了那個白衣的溫少年身上,那少年的眼睛,溫柔地寵溺。她醉在其中,不可自拔。
「唔!」她沒注意,便撞上一個人。
她眼中一片白色,抬頭,果然是那個一身溫的白衣少年,笑如溫柔,眼中滿溢著擔憂。
「紫筱,你去哪裡了?」
「楚閣。」顧紫筱的神情極為淡定。
慕泠涯:「……去青樓了?」
「閒的無聊,去逛逛,泠涯難道不允許我去麼?」她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問。
慕泠涯無奈的道:「紫筱,我們必需即刻趕往徽州了。」
顧紫筱點頭,並未多問,就如同慕泠涯也同樣沒有問她去青樓做什麼一樣。
有些信任,
嫻熟於心。
``````
「賢弟,徽州我是去不了了。當日答應了老邢,要找到殺害孫玄的兇手,並繩之以法。如今犯人就在這裡,我自當秉公處理。」
蘇問青說著來到了紫青焰身前,細細端詳著。
紫青焰全身上下都變成一片漆黑,就好像是被炸藥炸的血肉模糊一般,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突然,蘇問青注意都他的手指上指套。
此物呈現暗紅色,牢牢的包裹住十指的關節,想要拿下了,卻發覺好像長在了皮肉內,根本掰不動。
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還有尚存一絲氣息,立刻道,「賢弟,幫我救活他。」
「好。」
慕泠涯走了過來,取出七色神針,將他僅存的一絲命脈給封住,接著讓蘇問青給他灌輸一些內力。
半響後,慕泠涯從百寶袋內給他服下一顆丹藥。
「接下來,是生是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蘇問青收了內力,遠處傳來腳步聲響,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都怪我,剛才打鬥弄出了大動靜。」魏青瀾苦澀的笑了笑。
「不怪你,你若是不拚命,死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