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的聲音一直在常仲山耳邊繚亂不斷,常仲山又是一聲長歎,「問青,你還是放不下啊。」
蘇問青一陣沉默,半餉後緩緩說道,「朝野內外,奸佞當道。武林更是一片腥風血雨,白氏帝國名垂三千年,也該改朝換代了。」
常仲山沉聲道,「你沒有龐大的勢力,即便白式帝國已是千瘡百孔,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單憑妒火樓這小小的力量,憑什麼去和別人爭,憑什麼去改朝換代?難道只憑那虛無縹緲的墨箋?」
蘇問青深吸口氣,「我一個人當然不行,但若是再加上一個慕泠涯,就不一樣了。」
常仲山雙眼微瞇,「他身上的秘密我也看不透。可是你是否太高看這小子了?你以為他是當年的白帝?」
蘇問青氣定神閒的笑了笑,「猶有過之。」
「哦?為什麼?」
「優曇一現,墨箋降臨。萬古長青,天下無雙!」
常仲山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墨塵谷?」
「不錯。」
「哼,墨塵谷之人又如何?小心···小心夭折了!」常仲山有些口不應心的說到。
「所以我才會不遺餘力的幫他,保護他。」
藥園門口,魏青瀾一臉漠然的站在那裡,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漸行漸遠。直到已經感應不到兩人的氣息,他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公子啊公子,你處處都在被人利用,你可知否?」
渝州城
今天的夜晚,與平常的黑夜似乎不太一樣,原本墨藍色的星空如今黑雲密佈,看不見一絲月光,霧氣裊裊升起,讓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空氣都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危機感四伏,令人坐立不安。
守城的士兵依舊恪盡職守的守在門口,不時有巡邏兵來過走過。
一襲紫衣飛快的掠過城牆,但士兵卻渾然不覺。
那抹紫影速度極快,宛如一道紫煙翩然在屋頂上遊走。他的輕功很好,每一步腳尖都會輕點一下,受力點往往是瓦片的正中間,所以發出的聲音極輕。
渝州城內,有三大勢力,分別是忘機樓、城主府、玄毒宗。這三個勢力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各幹各的,如此相安無事了好些年。
玄毒宗中的老毒物歐駝子在聽聞墨箋降世後就蠢蠢欲動,如今知道慕泠涯來到江都,他就想把這墨箋搶到手。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馬至今未歸,他一向謹慎,所有依舊耐心的等候。
如今他在宗門閣樓上遙望夜色,這毫無月光的夜色中,其眉毛也深深的皺起。
他的身體本就矮小,更是個駝背,身形顯得極為佝僂。背上聳立著一駝峰,高高隆起,竟是高過了腦袋。
一道紫影悄無聲息的從他面前掠過,他露出一絲冷笑,輕功發動追上紫青焰。
兩人在夜空中急速飛掠,紫青焰也注意到了後面追來的老駝背,速度愈發的快。
歐駝子死死的追著他不放,速度雖然一點一點的拉進,但紫青焰終究還是躍入了城主府的勢力範圍。
「什麼時候紫宵門與渝州城主府有交情了?」
歐駝子望而止步,臉色極為難看。紫宵門在江湖上是一大派,勢力比玄毒宗都要強上一些。更何況他們三大勢力有過約定,絕不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闖入另一方的領地。
紫青焰踏進渝洲城主府門內,便猶如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的在屋頂飛掠。不一會,便來到一處別居,這處小院的周圍都種滿了梅花,這屋子使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在這冬日裡也平添了一絲眼前一亮的暖意。
門上掛著陳年的匾,上書「謂我輕狂」。
紫青焰眉眼間有些輕鬆之意,終於到了。
於是他敲響這間屋子的門,竹子因為是空心,所以此刻聲音極為清脆,這夜色裡,萬籟俱寂中突然響起敲門聲,屋子裡的主人顯然並未完全睡下,敲門聲起的一瞬間那燭火就燃亮了,紫青焰只看見窗戶那邊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那背影有些清瘦,可細看之下則不然,那不像清瘦弱的書生一流,卻像一個手握寶劍位高權重的將領軍士!因為他挑燈的手,那控制的力氣格外的准,甚至紫青焰彷彿都能透過窗戶看見那個人站在長案邊彎腰挑燈,那手上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見,每一根指骨都隨著他的命令而移動。手上定是有厚厚的鹼的,紫青焰如是猜測。
門開了。
他彷彿一把已經出鞘的寶劍,沒有在江湖之中的快意恩仇,這把劍似乎只存在這個動盪不安的年代,他的刃,真的是殺人殺的多了,變得更加鮮紅,透著一絲蒼茫的寂滅。
他還穿著睡袍,白色的睡袍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卻掩蓋不住他骨子裡透出的猙獰之氣,那是戾氣,當過兵的人都有一種戾氣。可他身上的戾氣還帶著一種霸氣,一種甚至有些張揚和肆意的氣場。
他還散著發,可那雙眼睛卻分外的清明,那眼睛裡彷彿有一種火焰在燃燒,激烈與冷寂。
「子劍,你要的東西我帶回來了。」
子劍是白凜戰的字,字補其名,提劍而戰!
他聽到紫青焰說完這句話,面無表情的伸出手,可紫青焰分明感覺到了他身體周圍盤聚著一絲龐雜了一瞬的空氣,紫青焰眉間有些恍惚,他把墨箋交給了紫青焰,心裡歎息,又死了這麼多。
「你受的傷太嚴重了,我幫你療傷。」白凜戰道。
紫青焰卻有些冷意的苦笑:「嚴不嚴重此時已經沒有了意義,我難逃一死的。」是啊,難逃一死,再下定決心盜取墨箋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死人。
白凜戰忽然看著紫青焰,半響搖了搖頭,道:「你助我得墨箋,我怎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紫青焰歎息一聲:「這個亂世呀……我們都想活下去而已。「
「紫青焰突然想起了墨箋的盒子是沒有鑰匙的。他便問:「子劍,你可知墨箋之匙在何方?
白凜戰笑笑,竟有些許的狡猾和陰狠:「穆泠涯在哪,哪就有墨箋的鑰匙。「
紫青焰心道:那阿曼惜難道告訴了穆泠涯那鑰匙在哪裡麼?
「怎麼了?」白凜戰沉聲道。
紫青焰收回心思,皺了皺眉,「子劍,不出一日,武當凌長瀟、少林玄苦大師會找上門來。」
白凜戰一聲大笑,自有一種我自橫刀向天笑的霸道與豪氣,
「哈哈哈哈!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紫青焰露出一絲笑意,他打自心底的鬆了一口氣,但下一刻,一股虛弱感直襲大腦。
白凜戰一步踏出,將他扶到屋內。
回春堂
「想不到這回春堂的後院也種滿了薔薇。」
蘇問青手拖起一支紫色的薔薇花,手指小心的避開薔薇的刺。
阿曼惜看著蘇問青,這個時候,阿曼惜從蘇問青的眼中彷彿看見了一個似乎如薔薇的女子。
「呵……」阿曼惜冷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
「為什麼笑我?」
「你可笑。」
蘇問青不再問了,以免自取其辱。他看著阿曼惜,阿曼惜依然紅衣外著一身黑紗,頭髮高高的束起,他眼角的弧線很美,蘇問青曾經說過:「曼惜的眼角,真真的絕代。」
那個時候阿曼惜不說話,只是拿那雙剛剛被誇的美麗眼睛狠狠的瞪一眼蘇問青,瞪的蘇問青頭皮發麻。
現在蘇問青忽的想起來這件事,不覺笑出了聲。
這回輪到阿曼惜問了:「你笑什麼?」
「笑你。」
「為什麼笑我?」
「因為你好笑。」
阿曼惜沉默一會,突然一把奪過蘇問青手裡的薔薇花,任那刺扎進手裡也不管,他只是把薔薇狠狠,狠狠的捏碎。
然後揚起,笑的狡黠:「蘇大樓主,你引起了我的妒火。怎麼辦?」
蘇問青卻道:「你不是喜歡穆泠涯嗎?怎麼還惦記這顧姑娘?」
阿曼惜輕閉雙眼,再次睜開時,突然全身真氣湧動,瞬間滿地落紅四起,殘風捲敗滿園薔薇!
「你瘋了?」蘇問青連忙出手,抓住阿曼惜的手腕,抓的很用力。
阿曼惜偏頭,看著蘇問青,他輕輕的說:「我們十二年的交情還抵不過幾枝花?」
蘇問青聲音很低:「這沒有可比性,你怎麼像個女人一樣,無理取鬧。」
阿曼惜瞳孔微縮。
「你說什麼?」
蘇問青有些不耐煩:「我說你別像女人一樣無理取鬧好不好,認識你十二年了,從沒見過你現在這個樣子!」
阿曼惜腰背突然挺的很直,他一把甩開蘇問青的手:「你給我滾,蘇問青,你給我滾。」他說的語氣很平,卻有種撕心裂肺的震悚。
蘇問青拂袖離去。
阿曼惜的眼角很黯,他的腕子被捏的發青。
顧紫筱始終不離不棄的守在床前。每次魏青瀾過來送藥,她都要親自餵給慕泠涯喝。如今已是一日之後,清晨,天還未亮,魏青瀾早早的就煎好了藥走了進來。
顧紫筱趴在床前熟睡著,但當魏青瀾推開門的剎那,她就被驚醒了。下意識的去看看慕泠涯,見他尚在昏迷之中。又轉頭看到了魏青瀾。
她起身端過藥碗,細細吹了吹。用調羹舀了一勺,緩緩遞到慕泠涯的嘴裡。
但不知怎的,慕泠涯的牙齒閉的特別緊,最後竟是一口把藥噴了出來。
「咳咳咳!」
咳嗽聲響起,慕泠涯沙啞著嗓子一聲大罵,「誰配的藥方!這當歸怎的有股屎味。」
顧紫筱驚喜的說道,「泠涯,你醒啦!」
魏青瀾本來看到他醒了也想關心的詢問一下,冷不丁的聽到他這麼一句,冷峻的臉龐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公子若是還不醒,恐怕得把這一碗藥都喝了。」
慕泠涯臉色一苦,忽覺渴的厲害,連忙說道,「水····給我水·····」
顧紫筱兩步過去把水壺拿來,倒滿一杯遞給他。
慕泠涯兩三口盡數喝下,又是讓她倒了一杯,隨後又是一飲而盡。如此連喝了三杯,才緩緩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