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衫,及到大腿根部,是霍向風的。
女孩站在那,眸光茫然,似乎,剛睡醒,那張白嫩的小臉上,綴著細碎的傷痕,楚楚可憐。
喬辛雅凝眉,視線,從她身上移到霍向風那張略顯驚慌的臉上,「她是誰?」
「這個……我可以解釋。」
「好,你解釋。咼」
「……」
霍向風噎住,解釋…醣…
該怎麼解釋?
他滯了滯,斟酌著字詞壓低了嗓音道,「這個女孩是我在路上撿到的,她被人打了,我救了她,然後,就順便帶來這裡了。」
「嗯,再順便穿了你的衣服?」
喬辛雅輕笑出聲,眸中的星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向風,我瞭解你的脾性,我不認為你會這麼好心無緣無故救一個女孩子回來,除非這個女孩對你來說……很特別。」
原來,他在意的,不僅僅只有她。
看來,是她太過高估自己了。
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
喬辛雅垂眸,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像是一盆冰水,將她所有的熱情,激情,澆滅的一點都不剩。
她臉色煞白,霍向風凝著這般的她,心中不由得緊了緊,「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跟她什麼都沒有,對我來說很特別的只有你一個,喬兒,相信我!」
「什麼都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喬辛雅吃吃的問出口,腦海裡,想到慕子昇跟她說的話,那天,霍向風帶走了一個女高中生,他們……上-床了。
而她,則信誓旦旦的告訴他,霍向風不會背叛她,永遠,不會。
然而,現實,卻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氣息,微沉。
喬辛雅聽著他蒼白的解釋,唇角,緩緩上揚,「向風,如果你跟我說實話,我會原諒你。」
「……真的?」
他將信將疑,眸裡,帶著期冀,卻讓喬辛雅徹底涼了心,她點頭,「真的。」
霍向風深吸了口氣,拉過她的手置於掌心,這才小心翼翼的覷著她的神色解釋,「那天晚上,你離開酒店去了慕子昇那裡,我氣不過,就去在水一方找了女人,然後……就跟她發生關係了,你也知道的,男人嘛,憋久了會壞的,我保證,以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所以,你們,真的……上-床了?」
霍向風心虛的點頭,喬辛雅忽的嗤笑出聲,瞭然的點頭,「向風,其實我覺得我挺傻的,為了你,我費盡心機的設計我的丈夫出-軌,結果,到頭來,真正背叛我的,竟然是你,我親愛的……瘋子老師。」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霍向風無措的去抱她,卻被她,輕輕推開,「你剛才不是說,讓我別再出現在你面前了嗎?好,我答應你,以後,我會滾的遠遠的,不會再來打擾你。」
喬辛雅轉身,霍向風跨步上前擋住了她,「你不是說會原諒我嗎?」
「霍公子招惹過那麼多女人,不會連話的真假都分不出吧?」
女人,最大的謊言,便是——
只要你說實話,我就原諒你。
而,真等男人說了實話,且這個實話,超出了她的底線,她,又怎會原諒?
好不容易,拿出了真心,換回的,卻是一場背叛。
原來,愛情,總是這麼苦。
喬辛雅握拳,硬硬的推開他,自始自終,沒有掉下一滴淚,直到,她跑出了公司,跑出了寫字樓,衝進了磅礡的大雨裡時,她才放縱自己哭出了聲,哭的……撕心裂肺!
仰頭,看著傾倒而下的雨簾,她吃吃的笑開,眸裡,儘是哀傷,絕望。
她,只想好好的找個人,好好的愛一場。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呢?
愛情……
呵——
真是糟糕的很啊。
肩膀,被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一下,她無力的跌倒在地,全身,濕漉漉的,很冷,很冷……
水眸,蒙著雨霧,茫然的望著這個冷漠的世界。
她看到霍向風追了出來,朝著她跑過來。
慌亂間,她爬起,為了躲開他,她踉蹌的衝進了車流裡。
而後——
伴隨著尖銳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夾雜著,一道刺耳的剎車聲。
她的身體,飛了出去。
劃破了清冷的雨簾,震驚了那雙悔恨的黑眸,悄然落地,漾開大片的如曼陀羅花般象徵著死亡的詭異猩紅。
血水,混合著雨水,在她身下綻開。
喬辛雅卻笑了,透著蒼白,無力,那雙清幽的水眸,柔柔的凝著空中的某點,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天天……小北……我的孩子啊……」
知覺,喪失。
意識,失去。
眼瞼,緩緩閉上……
……
藍天,白雲,綠水,青山。
喬辛雅躺在綠草間,眉眼彎彎的看著慕瀾北和喬懷瑾坐在她身旁玩耍,她伸出手,捏了捏他們可愛的小臉蛋,「小傢伙們,晚上想吃什麼?媽咪給你們做。」
「媽咪,晚上有羹火晚會誒,可以吃烤全羊啊。」
喬懷瑾笑嘻嘻的蹭了過來,慕瀾北緊接著也挪了過來,「媽媽,我不喜歡吃羊羊~」
「好,小北不吃羊,我們就看著弟弟吃羊好不好?」
喬辛雅打趣他們,慕瀾北和喬懷瑾一起撲過來壓在她身上,撓著她的胳肢窩逗著她笑,「媽媽(媽咪)壞壞!」
「哈哈,臭小屁孩兒,你們要把媽咪壓扁了啦!~~」
笑聲,一圈一圈迴盪開。
在這個簡單乾淨的世界裡,只有她,和她的兩個兒子。
小北和天天。
……
寬敞,珵亮的vip病床裡,溫覃仔細檢測著躺在病床上蒼白羸弱的喬辛雅的身體指標,搖了搖頭,「身體各項功能都在恢復,腦神經也正常,至於為什麼還不醒,是因為病人本身不想醒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喬辛雅,整整沉睡了兩個星期。
喬懷瑾,日夜守在她身邊,一刻,都不曾走開。
眼睛,都哭腫了。
守在她床邊的,還有慕子昇,鬍渣,都蓄了起來,他看著喬辛雅,問向溫覃,「這種情況,怎樣才會好?」
「這種臨床症狀,通俗點講,就是植物人,醒的時間不一定,可能一天,一個月,一年……或者,永遠不會醒。」
溫覃是保守估計,慕子昇聽了,疼惜的撫上她消瘦的側顏,指腹,輕輕摩搓著。
傻丫頭,天天和小北都在等著你醒來,你不能,就這麼一睡不起啊……
我們,都在等著你醒來。
病房裡,盛滿了玫瑰花。
每天一束,永不間斷。
送花者,不是他,也不是霍向風,而是,另有其人。
慕子昇輕歎了口氣,哄著喬懷瑾吃完飯才起身離開,到了地下室,霍向風靠在他那輛黑色賓利車上等著他。
目的,自然是為了那個叫安茜的女孩。
慕子昇噙笑,走向他,「找我有事?」
「放了她。」
「她?誰?」
慕子昇挑眉,佯裝不解,霍向風站直身子,神情,冷了冷,「安茜。」
「安茜——」
慕子昇咬著字音,忽而恍悟道,「喔,那個把辛雅害成植物人的女孩子,你要我……放了她?」
尾音,撥高,溢著深濃的嘲諷。
他那陰陽怪氣的腔調,霍向風聽了,便知道,這事,沒得商量。
從懷裡掏出一包煙,他抽了兩支出來,一支,丟給慕子昇,另一支,利落的點上,置於唇間,吸了口,「喬兒的事,我負全責,她是無辜的,你放了她吧。」
「我知道她無辜,但是,我也知道,你霍公子背景深,我動不了,所以,只好動你女人了。」
慕子昇勾唇,點著的煙,夾在指尖,並不抽。
霍向風鳳眸上挑,眼底,泛著不悅,就著煙嘴,再吸了口,而後,才將那未燃盡的煙丟在地上,抬腳,踩滅。
他看嚮慕子昇,冷聲道,「要怎麼樣,才肯放了她?」
「很簡單,只要你離開g市,發誓以後不再見喬辛雅一面,我就放了她,讓她跟你……雙宿雙飛,霍向風,這筆買賣,你不虧。」
「不可能。」
他回答他的,是這三個字。
慕子昇聽了,無奈攤手,「那沒辦法了,要想我放了她,除非辛雅醒過來,否則,我遲早玩死她那條小命。」
「……確定不放?」
霍向風重申了一遍,在慕子聲點頭之際,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兩個男人押著一個女人上來,那女人,正是慕子昇的母親——江心綰。
「慕子昇,你聽好了,你遲早玩死安茜那條小命,那我就只好勉為其難的玩死你媽這條老命了,一命抵一命,這筆買賣,你也不虧。」
霍向風以牙還牙,是個難搞的角色,慕子昇鎖眉,思忖了番,撥了個電話讓人將安茜帶過來,而後,踱步至昏迷著的江心綰身前,確定她並無大礙後才轉身看向霍向風,「人,我可以還給你,但是,霍向風,你當真覺得辛雅還會跟你在一起?」
喬辛雅的脾氣有多倔,慕子昇是深有體會,而,霍向風也知道,他之所以不離開,只是想在她身邊守著,贖自己犯下的罪。
也渴望,能得到她的原諒。
霍向風垂眸,並不打算回答他的話,只靜靜的,等著他把安茜送過
來。
半小時後。
一輛白色推車出現在地下停車場。
穿著護士服的女人低著頭緩步走至慕子昇身後,「二少,人帶來了。」
慕子昇應了聲,示意她將人推給霍向風,而他,則從那兩個男人手中接過江心綰,就在這個交接的空檔處,摩托車飛騎而來,迅速的奪過了江心綰,慕子昇心中警鈴大作,對著霍向風吼出聲,「我去追,你去病房看著喬辛雅!」
然而,他剛打開車門,身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拽過,生生的,吃了霍向風一拳!
慕子聲鎖眉,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漬,「你發什麼瘋!」
「你把人捅了一刀才還給我?老-子是不是也得捅你媽一刀才完事!」
霍向風揪著他的衣領,握拳,又要揮下去時,被慕子昇截住,「誰被捅了一刀?」
「你少跟老-子裝糊塗!」
「……」
時間,被他耗費了很多,慕子昇無意跟他糾纏,飛腿踢開他,轉身,上了車,直踩油門追了出去!
霍向風摔在地上,忿忿的爬起,顧不得其他,慌忙抱起腹部還在流血的安茜進了電梯,黑著臉吩咐著其他人,「你們去病房守著喬小姐,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她!」
「是!」
……
郊區外,廢棄的舊工廠裡,江心綰毫無知覺的躺在水泥地上。
冷水,倒了下來。
涼得她瑟縮了下。
眸,也隨之睜開——
全身,酸疼的厲害。
江心綰皺眉,茫然的看著四周,視線,觸碰上那張疤痕遍佈的臉時,不由得驚呼出聲,「你是誰?!」
男人笑而不語,只默默的退下。
他的身後,站著慕希年,正饒有興味的瞅著她。
「醒了?」
嗓音,沉穩,磁啞。
透著滄桑。
慕希年在她身前蹲下,指尖,扣著她尖細的下頜,迫使她抬頭,「阿姨,我都出獄好多天了,你作為繼母,怎麼也不來看看我這個兒子?嗯?」
語調,陰惻惻的。
慕希年陰險,江心綰自然知道,此刻,她縮了縮身子,警惕的瞪著他,「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連你自己做了都不知道的事。」
慕希年輕笑,眉目英冷,他拍了拍她的臉頰,站起身,垂眸,睥睨著她,「喬辛雅的父母,死於一場車禍,那場車禍,發生在十九年前的襄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個時候,我,子昇,老爺子,還有你,也剛好都在襄城。」
「……有什麼必要的聯繫嗎?」
江心綰不解,慕希年自顧自說了下去,「當然,那個時候,還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人,也在襄城,那個男人,叫許相卓,阿姨應該還記得吧?」
並且,應該記得很深刻吧?
話,說到這份上,慕希年滿意的看著臉色煞白的江心綰,頓了頓,圍著她,踱步繞了一圈,「老爺子去那裡談公事,我和子昇看風景,而你,卻在跟男人私-會,我沒說錯吧?」
「我沒有跟他私-會!是不小心碰到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會在那裡!」
江心綰矢口否認,慕希年神情淡淡,復又蹲了下來,「你跟他有一腿的事,稍後再談,現在,我們回到正題上,那天,你跟他在車裡,因為發生了爭執,導致車輛相撞,也就是這一撞,引起了連環追尾事故,而喬辛雅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這場事故里,簡而言之,殺她父母的劊子手,是你,和那個男人。」
「……」
江心綰睖睜,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不可能的……你編這個謊,到底有什麼目的?!」
十九年前的事,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江心綰情緒激動,慕希年目光如炬,淡定的看著她,「這個世界,有因必有果,我能知道這麼多,還得感謝你兒子送我這趟監獄之行,姓許的那男人本事大,他找了個替罪羊替他承了這份罪,保全了你。」
那個男人,是她身上抹之不去的污點。
這個秘密,她藏了那麼久,竟然,被他翻了出來。
這個把柄,足以將她趕出慕家。
江心綰沉氣,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根本沒有證據。」
「一開始是沒有,不過,現在有了,你剛才說,你不知道那個男人會在那裡,是不小心碰到的,嗯,抱歉,這話,我不小心錄下來了,不知道老爺子聽了會作何感受?」
慕希年揚笑,伸手,撥開她額前凌亂的碎發,鏡片後的眸子,深鎖著她慌亂無措的雙瞳,「阿姨,老爺子的手段你知道的,背叛過一次也是背叛,如果被他知道了這事,恐怕,不單單把你趕出慕家就能了事的吧?」
江心綰吸氣,雙拳,緊緊的握著,她咬唇,半
晌後開口,「你想要我做什麼?」
「唔,聰明,不愧是跟了老爺子的人。」
慕希年皮笑肉不笑的,推了推鏡框,「我要你,認一個人當女兒,入住慕家。」
「……誰?」
「許湘湘。」
「……」
許,提醒著她的背叛,湘,諧音,襄,提醒著,她的過失,導致了喬辛雅父母的死亡。
……
慕子昇趕到的時候,舊工廠裡,除了江心綰,再無其他可疑的人。
他過去扶起她,「媽,沒事吧?」
江心綰搖頭,臉色極差,「我沒事。」
「綁你的人是誰?看到了嗎?」
「沒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了,沒看到什麼人。」
江心綰頭疼的厲害,慕子昇抱她上了車,心裡,卻滿腹狐疑,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綁了她,綁了之後又好端端的將她扔在這裡,而,從江心綰的反應來看,平靜的太過了。
她,應該有事瞞著他。
卻,又不能告訴他。
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慕子昇心不在焉的開著車,路程,往酒店的方向開,然而,江心綰語氣淡淡的吩咐了他一句,「阿昇,送我回慕園。」
這一條,也是慕希年的要求。
只有回了慕園,才有資格認許湘湘當女兒。
致命的把柄,掌握在別人手中,她根本,無力反抗。
慕子昇自後視鏡裡看著她,眉頭輕鎖,「媽,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對了,辛雅她……怎麼樣了?」
聽到她提起喬辛雅,慕子昇更覺奇怪,「還是老樣子,沒醒。」
「天天呢?是誰在照顧他?」
「我挑了慕園的人去照顧,這孩子,天天守著辛雅,一步都不肯離開,眼睛都哭腫了,我讓小北陪著他,等會送你回慕園後我回醫院看著他們。」
「嗯。」
江心綰揉著眉心,怔怔的看向車窗外,「阿昇,辛雅這孩子挺可憐的,如果……你跟她還有可能,就去把她追回來吧,齊琪那邊,我去跟齊校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