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昇會這麼問,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還差她一個親口承認。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當年他出了車禍導致雙耳失聰,而在那個最敏-感的時候,慕榮華選擇將慕氏集團交給他,那時,他不知其意,現在,確實能解釋清楚了。
喬辛雅詐死,設了個局中局,而慕榮華在背後暗度陳倉,間接導致了他因喬辛雅的死深受愧疚悔恨之折磨,日夜酗酒而出了車禍。
所以,慕榮華將慕氏交給他,是對他的補償。
就如,當初要他娶喬辛雅一樣,是還救過他一命的戰友喬澤和的恩情牙。
慕榮華要的,是自己的問心無愧,卻因這份「私心」,將毫無干係的他們牽扯了進來,真不知道是要感謝還是憎恨……
慕子昇沉眸,靜靜的看著喬辛雅,後者卻是若無其事的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裡,避開他的目光道,「我和你的那點事,伯父一點都不知情,你別亂猜。酢」
「……好吃麼?」
「呃——」
喬辛雅微蹙眉,慕子昇拿筷子敲了敲那盤魚,「連自己吃的是什麼都不知道,讓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
聽他這麼說,喬辛雅這才覺得嘴巴苦得厲害,忙將那魚吐了出來,扒拉了好幾口飯才咬著青菜小聲支吾著,「騙你的事,你要氣就氣我一個人好了……」
「你也知道這事是你錯了?那好,離婚的日子我說了算,我想什麼時候離就什麼時候離。」
「……那你想什麼時候離?」
「看我心情。」
「……」
喬辛雅不滿得嘟嘴,總覺得自己被他繞了進去,主動權完全被他掌握,她只有聽他的份兒了。
她低著頭暗戳戳得罵他,慕子昇微微瞇眸,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圖片來看——
那些照片,沒有一張是拍到喬辛雅正臉的,一半是因為她戴著帽子和墨鏡,還有一半,是爆照的人故意為之。
就連慕瀾北和喬懷瑾在慕園的花園裡玩耍的背影都被爆了出來……
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喬辛雅,顯然也意識到這照片的不對勁,咬著筷子喃喃自語著,「現在的狗仔也太厲害了,都能潛伏到慕園裡了?」
「以慕園的安保系統,連蒼蠅都飛不進去,你覺得狗仔能混進去?」
「那這照片——」
喬辛雅不解,抬眸看他,慕子昇冷眸,指節,扣著桌面,緩緩道,「我說過,豪門水深,只會讓外界知道該知道的事。」
「所以呢?」
喬辛雅聽得一知半解,慕子昇隨手拿起筷子敲她的頭,力道並不大,「你覺得,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拍到天天和小北?誰又能將媒體和輿-論掌握在一個大方向上?」
答案,呼之欲出。
喬辛雅展眉,倏的又皺起,「你的意思是……慕伯父?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這篇新聞的目的,一,拿蘇婧殺雞儆猴,告誡外面的那些女人不該碰的就別碰,二,將你曝光,坐實了你是慕太太的身份,如果說四年前他幫著你離開,那麼,四年後的現在,他覺得是時候要讓你回來了。」
筷子,「光當」一聲——
掉落在桌。
喬辛雅垂眸凝著那只微顫的手,深吸了口氣,舀了口湯緩緩喝著,壓下心中隱隱升起的不安。
慕伯父這麼做,恐怕也在警告她吧……
畢竟,當年,她借了他的勢力,卻又瞞著他逃了出來,說實話,她一回國,不敢直接去慕園找天天就是因為害怕慕榮華。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一個幫過她卻又被她欺騙過的長輩。
錯,都在她。
喬辛雅心中有愧,嚥下一口湯,抬眸,噙著一抹懇求看著他,「你說明天帶我去見天天和小北,可不可以把他們帶出來見我?」
「你這是在……求我?」
眸底,含著戲謔。
慕子昇勾唇,面上表情不明,喬辛雅向來猜不透他的心思,當下更是拿不準他在想什麼,「你答不答應?」
答不答應……
慕子昇挑眉,視線,若有所思的定在她微敞的胸口,「老規矩,陪我睡一晚,我就答應。」
喬辛雅:「……」
睫毛,顫了顫,喬辛雅只當自己沒說過,轉而換了個話題問他,「你剛才說拿蘇婧殺雞儆猴,這麼些年了,慕伯父還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嗎?」
提到蘇婧,慕子昇放下筷子,轉而掏出一包煙自裡抽了支煙出來,利落的點上,吸了口才緩緩道,「我13歲那年,被人推進水裡,我以為是蘇婧救了我,對她,我是感恩,但後來,卻發現不是,所以我沒必要再對她負責,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也沒有發生過……那種關係。」
煙霧後的眸子,幽深如海,盛的,
全是喬辛雅那張小巧精緻的臉。
他,在跟她解釋。
在撇清跟其他女人的關係。
指尖,點了點煙灰,慕子昇幽幽得吐著煙圈,眸光,含著隱忍的柔情,深深的鎖著她,「辛雅,你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是……唯一一個。」
醇厚,清冽的嗓音,就這麼灌入她的耳裡。
第一個女人……
也是,唯一一個……
喬辛雅怔怔的看著他,瀲灩的水眸裡,滿是不可置信。
他的表情,那麼認真,不像是在說假話。
既然不是假話,那麼,他說的都是真的?
言外之意,他是說,他的心裡有她,也……僅僅只有她。
是這個意思嗎?
心,跳的厲害,喬辛雅能感覺到一下又一下的力道,然而,正在她不知所措時,慕子昇突然笑了,眸底,帶著得逞的意味,「覺得很意外?是不是想……跟我再試一次?」
掐滅煙,慕子昇起身,繞到她身後,指尖,帶著薄涼,輕擦過她溫熱的臉畔,而後,握住那只微僵的小手,輕輕放在她的左胸口上,「丫頭,摸著你的心問一問,還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手心,觸著胸口,手背,是他寬厚有力的掌心。
喬辛雅只覺臉燙得厲害,那顆心,不受控制得,被他牽引著。
捫心自問,還想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離開,是被逼所迫,回來,是情勢所逼,若是隨自己的心,他的一舉一動,仍舊會牽動著她,不可否認,對他,她還是會有感覺。
意識到這一點,喬辛雅開始深深的厭惡起自己,她不該,再對他抱有希望,她的心,應該給霍向風,而不是糟蹋在這個曾傷她至深的壞男人身上。
「不想。」
她說,語調冰冷,而堅決。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現在已經嫁給了霍向風,我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是我的瘋子老師,而不是你——慕、子、昇。」
縱使心跳得再快,那張精美絕倫的小臉,已經恢復了常態。
喬辛雅起身,匆匆收拾著桌上的碗筷,幾乎逃也似的,衝向廚房,步伐,稍顯凌亂。
慕子昇微微瞇眸,薄唇,緊抿成線,那幽深的視線,淬著危險,落在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上——
承受著如此灼熱的視線,喬辛雅徹底的心慌意亂了,碗筷,剛一觸到流理台便鬆了手,伴隨著瓷器撞地的尖銳聲響,喬辛雅嚇得驚呼出聲。
剛蹲下身子去撿,適時,燈光忽的滅了,黑暗,瞬間襲來。
那一明一暗的交錯間,眼前,驀地浮現出laura流血的猙獰面孔,喬辛雅嚇得喉嚨發不出聲,慌亂間,跌坐在地,無助的緊緊抱住自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慕子昇……你在哪裡?我怕——」
慕子昇打了手機燈光,剛照到她,她便撲了過來,緊緊的縮進他懷裡,「你快把燈打開,我害怕……」
「什麼時候膽子變那麼小了?」
慕子昇邊說著邊摟緊她,很享受她此刻的「投懷送抱」,隔著輕薄的布料,他能清晰得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以及,那害怕的顫抖不已。
喬辛雅閉著眼,雙手,緊緊圈著他精-壯的腰,慕子昇揚笑,柔聲哄著她,「好了,有我在怕什麼,應該是保險絲斷了,我過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過去……」
嗓音,含顫。
喬辛雅是真怕,她讓賽賽跟她住一個房間就是因為不敢一個人睡,laura的死對她打擊很大,一時間,她真的接受不了。
如今,黑夜,是她最懼怕的。
她這般黏著他,慕子昇自是受用的很,指尖,安撫得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好,一起去。」
她抱著他,胸前的那抹柔軟蹭得他心猿意馬,慕子昇的黑眸,閃得晶亮,呼吸加重,連嗓音,都浮著那抹情-欲暗忍的磁啞,「你別抱得那麼緊,我很難走。」
小手,鬆了鬆,喬辛雅將臉埋在他懷裡,根本就不敢睜眼。
慕子昇小步移動著,在電閘那邊磨蹭了好久,直到喬辛雅催他催得有了哭腔才戀戀不捨的換上保險絲,霎時,室內亮如白晝。
感受著光線,喬辛雅緩緩睜開眼,臉上,還掛著淚漬。
小手,緩緩鬆開。
喬辛雅整個人都木木的,神情很不對勁,慕子昇看著她,這才發現她的手被碎瓷片割傷,眉頭,好看得皺起,「怎麼這麼不小心?」
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他拿著沾了酒精的棉簽清洗著她的傷口,眼眸低垂,喬辛雅看著他,心裡的那道防線潰不成軍,她抽噎了聲,凝著淚開口,「laura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手,一頓。
慕子昇抬頭,漆黑的眸,直直望進她淚光漣漣的星眸裡,「我知道,聽凌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