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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回 文 / 王老吉

    放下前廳如何商議不提,單表那孟玉樓聽了蔣竹山這一篇說辭,心中又是憐憫丈夫遭遇,又是感歎自己命薄如斯,一面來在別院後頭一處閒房,就是蔣竹山所說西門慶調養之處。

    未曾進門來,先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但聽得內間西門慶沙啞的聲音輕輕喚道:「玉樓?」

    孟玉樓聽見丈夫的聲音,桃花面登時滾下珍珠淚來,一打簾子進了裡間,就瞧見丈夫病懨懨地躺在炕上,面黃肌瘦形容憔悴,哪裡還有往日那翩翩濁世家公子的風度,當下也顧不得,緊走幾步進得前來,伸手握住了西門慶的手,哽咽了一句道:「我的哥兒,你這是怎麼了……」說到此處已經嗚咽不能言語,只得撲入丈夫懷中大哭起來。

    那西門慶如今九死一生,好容易逃出了生天,又聽見大夫說自己如今已成廢人,滿腔愁苦無處訴說,如今乍見親人,也是痛徹心扉,夫妻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

    哭了半日,玉樓唯恐丈夫病中不宜多思,只得強忍住悲傷之意,止住了眼淚,勉強笑道:「人生在世,難免大起大落,俗話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家在陽谷縣中也風風光光了幾十年,哪能一點兒磕磕絆絆的也沒有呢,如今幸而沒出大事,多虧了咱們家這一位貴親說情,放你出來,依舊官復原職,又有朝廷恩賞的三年俸祿和盤纏銀子,家中自有大姐姐看顧,東西一概不少,如今咱們回家,好生經營生藥鋪子,不出兩三年光景,又可以恢復原先家風,豈不是好麼?」

    西門慶聞言苦笑一聲道:「三姐,你這是給我寬心呢,昨兒小鸞不說,我強逼著她說些家裡的事,一家子姬妾死走逃亡,我都已經知道了,況且我如今……」說到此處,到底關乎男人家根本,實在難以啟齒,憋得滿臉紫漲,因低了頭不言語。

    玉樓知道丈夫言下之意,因脫了繡鞋上得床來,將西門慶身後軟枕扶好了,服侍他歪著,自己溫溫柔柔投體入懷,靠在丈夫懷裡,柔聲說道:「你的這個症候,方纔那蔣太醫也不是沒有對奴家提過,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然大夫都沒有把話說死了,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萬一這一回咱們家災消難滿了呢?

    況且大姐姐和我往日裡都是每逢初一十五吃齋,逢七拜斗的,我只不信神佛還說咱們家心裡不誠,往後你回了家裡,好生看顧家中姐妹,少去外頭眠花宿柳的,潔身自好些,只怕這病一二年就有緩兒。」

    那西門慶聽了搖頭苦笑道:「我的三姐,你好癡心啊,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知道麼,只怕是不能好的了,這病不過是挨日子……」

    玉樓聞言啐了一聲道:「少渾說,你不過是在牢裡受了些濕氣,原先做少爺的事後就是外邊兒看著好,裡頭弱,我是你的渾家還能不知道這事麼,又平白吃了那些不知道來歷的補藥,仗著年輕外頭沾花惹草的,有些淘虛了身子,如今吃了官司,給唬著了,回家好生調養一兩年,少吃酒,多吃些應是對景兒的飯菜,怎麼還不能調理過來呢?我瞧著你氣色還好,就是黃瘦得很。」

    那西門慶如今纏綿病榻,正要人安慰,聽見玉樓這話,心裡並不知道虛實,又有些鼓起勁來道:「好三姐,你莫要哄我,這話真麼?」

    玉樓見自己說動了丈夫,方才稍稍放心,噗嗤一笑道:「怎麼不真?我是你的渾家,還能哄你不成?如今咱們在蔣太醫家裡住幾日,把你的身子調養好了,就家去罷,東京城裡雖好,終究不是故土。」

    西門慶見妻子千里尋夫,托人弄槍的把自己從牢裡撈出來,如今聽見自己不能人道的事,非但不嫌棄,反而這般善解人意好生勸慰,不由得滿心愛意,摟住佳人在懷道:「玉樓,家去時,我封你做平妻吧。」

    孟玉樓聽了這話撲哧兒一樂,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戳道:「你這呆頭鵝又說瘋話了,這一家子如今只有大姐姐帶著瓶姐守著,你這樣說不是寒了她的心麼,咱們一家子人家兒,名份上爭什麼,只要你把身子養好了,就是封我當娘娘,我還不稀罕呢。」

    西門慶聽了低頭慚愧一笑,又歎道:「只可惜我身子好的時候沒在你房裡多住些日子,咱們若是有個孩子,以後我有個山高水低的,你也是終身有靠了……」

    玉樓聽見這話,正撞在心坎兒上,眼圈兒一紅又要哭,又怕丈夫見怪,只得強忍住悲傷之意,勉強笑道:「方纔不是說了麼,這病也沒有個不好的,再說如今你有個兩個哥兒一個姐兒了,兒女雙全兩全其美,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莫說你如今沒事,就是到了那一日,這幾個哥兒姐兒的,能放著我不管,不給我養老送終麼?便是真沒人理我時,我手上還有一份錢,滿破也夠了,就好比我姑媽一樣,也是男花女花都無,還不是一樣過的舒坦。」

    那西門慶給愛妾一番良言勸得心中想開了些,因勉強笑道:「你說的倒也有理,這麼著吧,家去時,教孝哥兒認你做乾娘。」玉樓聽了這話,心中想起當日吳月娘諸多刁難見怪的,只怕如今要做她孩兒的乾娘不算妥當,想到此處蹙眉道:

    「這只怕使不得,孝哥兒是西門府上嫡子,大姐姐未必捨得給我養的,倒不是奴家背地裡說她壞話,只是我瞧著大姐姐自從生了孩子,不像原先那麼溫克性兒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西門慶點點頭道:「這也是常理人情,在所難免的,當日她身邊一無所出,方才做出這般賢德姿態,任憑我娶了幾房進門,都面兒上說得過去的,如今一旦自己有了親生孩兒,可就不像當日那般心境了,雖然有些寒心,推己及人,倒也能明白她的心思。三姐,你可別與她惱了才是……」

    玉樓聞言笑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那是她跟我客氣,叫我一聲妹妹,不然論理,家中侍妾就跟丫頭一樣,她要對我撒嬌使性子,我能怎麼樣呢,就怕如今要養她孩兒,她心裡不熨帖,再與你起了齟齬就更不好……若是你當真放心不下我,就聽了我的話,好生在家將養身子,咱們兩個若是白頭偕老,我也用不著別人照顧不是?」

    西門慶聽見玉樓這般說,心裡十分蜜意,因笑道:「這是自然,如今往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再回來倒是看得通透了許多,這次家去,我除了上衙門,就只在家裡與你們盤桓,再不去外頭廝混了。」

    玉樓點頭道:「我的哥兒,這不是都明白過來了麼?要我說,這一回雖然凶險,倒也是有些值得了,不然叫你自己去領悟,只怕一輩子也悟不過來呢……」

    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子話,玉樓因說大姐兒在自己姑媽家中看顧,又說了陳敬濟只怕遭了不測的事,西門慶聽了歎道:「大姐兒命苦,自小兒沒了娘,如今才出閣沒幾年,好端端的把個才貌仙郎斷送了去,也沒留下一男半女的,也只得等回在陽谷縣中將息一陣子,再給她說人家兒了,這樣好的孩子,總不能叫她斷送在家裡頭不是?」

    玉樓點點頭道:「這倒也是,本朝風俗開化些也是有的,當日奴家再醮,也沒人說什麼閒話,況且姐兒才十七歲,如何守得住……」

    西門慶見孟玉樓這般關心大姐兒,因試探著問道:「不然這一次回去,給大姐兒說親時,只說你養的吧,她娘雖然是大娘子,怎奈紅顏命薄,去得早,姑爺家裡說是聽說是個沒娘的孩子,只怕是要欺負的,倒不如索性說是你養的,常言道女婿能頂半個兒,來日萬一我有事,他們兩口子也好照顧你。」

    玉樓聽見,也覺得這法子很妥當,因點了點頭道:「這道也是個辦法,那孩子如今受了委屈,好生依戀我的,如今聽見我要做她的娘,只怕心裡也是樂意,陳氏大姐姐早亡,這孩子也是可憐沒人疼的了……」

    西門慶因笑道:「好是好,只是你可不能與這位後來的姑爺見面,不然人家以為你和大姐兒是姐妹兩個呢……」

    說的玉樓臉上一紅道:「才給你解解心寬,就這般嘴甜起來,是了,這一回你出來,也是多虧了咱們家那一位貴親楊相爺,如今得了活命,你隨我往前頭去對他當面致謝吧……」

    西門慶聽了這話咦了一聲道:「怎麼幾日不見,你跟他倒不見外起來,平日裡家中來了什麼男子,你都是迴避不見的,今兒倒改了章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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