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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八回 文 / 王老吉

    那孟玉樓聽了西門慶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語,倒不由得心中一動,因心下暗暗思忖道:「原先我只當他是個年輕公子,風流糊塗,只要府上一眾婦人圍著他轉,給他解悶兒取笑兒,誰知此番他肯對我品評房下眾位妻妾,心裡倒也是個明白人,難為他竟將我比作先妻陳氏大娘子,也算是位有了知人之明的夫主了……」

    想到此處因歎道:「爺這是將天比地,我有什麼好處能與那先頭大姐姐比較的……」西門慶聽聞愛妾話中似有回轉之意,連忙一把摟在懷裡,伸手摩挲著渾家的芙蓉玉面柔聲說道:「我的姐姐,如今六房之中只有你是真心疼我,我此番寒了你的心,你生氣,要打我罵我都成,只求咱們夫妻兩個千萬別因為外人的挑唆就當真惱到底撂開手生份了起來,那一起子無風不起浪的小人得意了不說,旁人看著也不像話。」

    那孟玉樓原本已經是寒透了心的,打定了主意不欲搭理,只是兩人成婚以來,雖然床笫之間兒女私情上面多是美女才郎恩愛和諧的,像今兒這般傾心相交卻還是頭一回,心中對自家夫主又有些刮目相看起來,只是一旦觸動情腸,心下又怎能不埋怨此人偏聽偏信,不知憐香惜玉,忍不住又滾下幾顆珠璣來,哽咽了道:「你心裡明白,怎麼為人處事還是這樣糊塗……如今我在這幾日尚可勸你助你,萬一哪一天也像我那苦命的姐姐……」

    話還不曾說完,早給那西門慶摟了婦人粉頸就親了個嘴兒,孟玉樓見狀大驚,又好幾日不與他沾身了,因羞得要不得,只將一對粉拳往夫主身上招呼,怎奈男女有別力有未逮,捶在那西門公子身上也只當做搔癢一般。

    西門慶因伸手箍住了婦人一對雕花玉腕,按在炕沿兒上只顧強逞口舌之欲,逼得那婦人,兩個如蛇吐信一般,交吻了半晌,西門慶方才饜足了分開,笑道:「並不是有意唐突了姐姐,實在是小人再聽不得什麼讖語,好親親的三姐姐,往後再不許說這些不祥之言,咱們兩個只要永團圓世世夫妻,你且守著我陪著我,給我生下幾個哥兒來養老送終,等到小人化成一縷青煙一團灰燼之時,姐姐愛上哪兒去,小人也阻攔不得了……」

    那孟玉樓原本心下存著嬌嗔之意,如今給這愛郎涎著臉輕薄了一番,不由得復又哄動了一片春心,又聽他說的這般可憐,心下就有些回轉過來了,正欲答言,但聽得門口一人嘻嘻笑道:「我說他們兩個再不是真心惱了的,大姐姐就非要不放心,讓我勸和勸和,我不去,只說我『懶得不動,壞透了的小蹄子』,我也沒法,只得過來討人嫌,誰知你們夫妻兩個倒好,這可是鷂子捉住黃鶯兒腳,兩個都扣了環兒了!」因說著,復又咯咯嬌笑起來。

    兩個唬了一跳,連忙分開,定睛觀瞧之際,但見卻是那二房裡的李嬌兒站在門首處,笑吟吟地,旁邊小鸞接著昭君套,一面笑道:「爺和奶奶恕罪,二娘來時,不叫奴婢通傳的。」

    那西門慶見如今李嬌兒解圍,連忙就坡下驢笑道:「我跟你三妹妹能有什麼真心惱了的?夫妻之間不過是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大姐姐也太肯擔心了,倒叫你這小油嘴兒進來勸和。」因說著,上來就要捉了那李嬌兒,給她往簾櫳外頭一閃身,那西門慶一個餓虎撲羊的架勢就落了空,險險跌倒在地上,因站直了身子笑罵道:「小浪蹄子,有本事別跑,進來我有話說。」

    那李嬌兒隔著簾櫳笑道:「你有什麼好話能對我說的?如今良辰美景,又對著這樣的如花美眷,我是沒人疼的了,還要往上房屋中聽大姐姐請來的幾位比丘尼做那寺院之中的俗講故事兒,既然你們夫妻兩個和好了,我這就去稟告大姐姐,也好讓她放心安寢。」

    因說著轉身要走,那西門慶哪裡肯放?因一把挑開了簾櫳,攔腰抱住婦人,一徑抱到炕上按住了笑道:「今兒我與你三妹妹剛剛丟開手不惱了,只是她素來臉皮兒薄,房裡沒人時必然不肯留我的,如今你這個做姐姐的也留下,咱們夫妻幾個吃兩杯,你再好好勸和勸和,方不辜負了你大姐姐使喚你這一回,若說的好了時,為夫自有賞賜也就是了。」

    一面孟玉樓也感念李嬌兒特地為了此事跑一趟,不肯放她就走,因命小鸞道:「你去小廚房裡將火捅開了,弄幾樣小菜,開一壇雙料茉莉花兒酒,與你二娘嘗嘗。」

    那李嬌兒原是勾欄院中唱曲兒的姐兒出身,向來就好吃兩杯,如今聽見有稀罕物兒,因口中推脫著,身子只管坐住了不動,西門慶和孟玉樓兩個也都深知她的脾氣,並不見怪,因命小鸞自去小廚房之中預備著。

    一時間酒菜齊備,席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西門慶吃了幾杯甜酒兒,與她們姐妹兩個說說笑笑,柔情蜜意地,因趁著李嬌兒在這裡奉了吳月娘之命前來勸和,伸手悄悄兒地探進炕桌兒底下,在李嬌兒一隻金蓮之上捏了兩把,捏的那李二姐羞紅了臉面啐了一聲道:「三丫頭不管一管?你漢子正經要調戲我呢。」

    孟玉樓聞言噗嗤一笑道:「二姐姐越發瘋了,他不是你漢子?卻又和你沾不得身了?」李嬌兒聞言笑道:「他若只是佔了人家便宜倒也罷了,只怕是有求於我,又怕他老臉上下不來,才做這樣勾當。」

    玉樓聽聞此言,知道那西門慶暗示李嬌兒為自己兩個勸和,當下也不肯往上湊合,因只管與李嬌兒說笑,只不願意理會那西門公子。

    西門慶見面前一對如花似玉的愛妾都不願意搭理自己,倒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會兒撩撥撩撥這個,一時間又將言語引逗引逗那個,怎奈兩人只管吃酒取樂,全不理他。

    西門慶見了無法,況且此番與孟玉樓的齟齬也是自己有錯在先,如今雖然給兩個姬妾戲弄,又不敢十分得罪了她們兩房,只得低了頭,慢慢地吃著悶酒,李嬌兒見了越發得意,只顧著與玉樓吃酒行令,一面又吩咐丫頭篩酒來吃,只不與那西門慶搭理。

    倒是那孟玉樓,此番雖然與丈夫是真心惱了的,只是見他如今落魄模樣,她原是個心思柔軟的婦人,心下卻又老大不忍,因拉了李嬌兒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好歹給他兩盅酒吃,他雖然平日裡詩詞歌賦諸子百家能說會道的,真性情上頭卻是個悶葫蘆,如今萬一跟咱們慪出病來,豈不是又要給大姐姐添煩惱麼?」

    那李嬌兒聞言冷笑一聲道:「這也就是你三丫頭罷了,給人賣了還倒幫著人數錢呢,別是個菩薩哥兒托生的吧?要是換了這個主兒……」因說著,伸出芊芊玉手,比劃一個「五」字方說道:「不鬧到天宮上去,請了玉皇大帝來斷這一樁家務事,我也不是個人!」

    那西門慶如今聽著李嬌兒奚落,面上又是慚愧又是懊悔,一時間恨不得鑽進地縫兒裡去,只得低低的聲音道:「二丫頭休得胡言,怎好將那個銀婦來攀比三娘,卻不是將天比地又是怎的……」

    那李嬌兒聞言哎喲了一聲道:「看不出咱們家這位爺,經此一役倒是長了些見識,也會分辨個忠奸了。」西門慶聞言只得陪笑道:「這個自然,如今我也回過味兒來,與三娘這一場誤會,全是五房裡那銀婦挑唆的,三娘放心,明兒你大姐姐定然整治一桌酒席,咱們闔家與你賠話,到那時我自有道理處置那銀婦。」

    孟玉樓聽聞此言,冷笑一聲道:「你若真有心離了她,也是你的本事,只是你這人我們還不知道?饞嘴貓兒似的,五房裡一對粉妝玉琢的妙人兒候著,我只不信你開得了口、下得去手,沒得在這裡將這些虛言來哄我們姐妹高興高興罷了……」

    那西門慶聽見三房娘子一語中的說出了自己的真病,不由得臉上一紅道:「我的姐姐,誰養的你恁般乖覺?倒不是我護著那銀婦,一來她到底是咱們家三媒六證明媒正娶的姬妾,並不是家裡上了頭的丫頭,說賣就賣說打就打的,二來她雖然有些挑唆,擔著不是,她房裡那春梅姐姐究竟沒有什麼大錯,如今剛開臉,就賣她主子,少不得這丫頭也要跟了去,豈不是平白無故的連累了一個清白女孩兒?依我說,倒不如就這般小懲大誡罷了,明兒告訴了你大姐姐,褫奪了那銀婦的衣裳頭面,平日裡不許妝束身子,只在房裡閉門思過,姐姐心裡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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