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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回 文 / 王老吉

    那孟玉樓原是正經念過私塾,知書識禮的閨秀,聽了這幾句偈子,因心中暗道:「此詩原是劉夢得傳世之作《詠牡丹》,如今道爺吟詠之意,只怕是說奴家竟是西門宅內摘開這魚頭的應夢之女,只是不知道那畫卷之上的金瓶作何解釋,梅花又屬何意,看來日後還要留心在宅內訪查訪查才是。」

    正在蹙眉尋思之際,忽聽得青空之外一聲霹靂巨響,唬得那孟玉樓花容失色,身子一掙,卻是南柯一夢正在悠悠轉醒。但見自己和衣而睡在那潘五姐的炕沿兒之上,回身一瞧,金蓮兀自好睡,雙足之上還穿著自己方才做的那一雙大紅的繡鞋,孤燈寂寂,竹影搖搖,方才一切好似夢中所見一般。

    玉樓驚魂甫定,起身意欲尋了道袍,誰知房內遍尋不著,心中不由疑惑道:「莫非那老道當真是個駕著觔斗雲翻過來的?在夢境之中點化於我,卻又能憑空掣去道袍,一會兒天大亮時,倒要想個法子往前面打聽清楚,到底那兩個道士走了不曾……」

    因見窗外早已平明時分,再過不到一個時辰還要往上房屋裡請安去,因丟下金蓮兀自沉睡,自家伸手按了按睡得散漫的雲鬢,打點了帶來的針黹女紅等物,趁著清晨沒人,依舊從角門之處回在自家院中。

    但見小鸞已經起來梳洗已畢,正往柴房之處催水,見她來了因笑道:「奶奶好睡,昨兒我見天色晚了,往五娘房內尋你,不想遇見春梅姐姐起夜,帶了我往正房看去,但見你和五奶奶睡得正香,就不曾喚醒了奶奶的,如今好些麼?只怕合衣睡著倒有些不便宜的。」

    玉樓一夜入夢,原有些倦意不耐煩的,因搖了搖頭道:「一夜不曾好睡,只是天也快大亮了,再睡就誤了請安的時辰,只怕大奶奶心裡不好受,如今爺在瓶姐房裡歇了,夫妻兩個自然睡到日上三竿的,你五奶奶不用說了,平日裡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未必肯出來會一會,若是我和二姐姐再不去,教她臉面上如何過得去呢。」

    那小鸞聞言將小嘴兒一撇道:「奶奶也太肯服軟兒了,如今大奶奶是佛爺,恁般靦腆的,闔家上下別說是幾房正主兒奶奶們,稍微得了臉的丫頭都敢得罪她,偏生咱們每日裡晨昏定省侍奉萱堂一般的供著,知道的說咱們知書達理,不知道的還當咱們沒本事拴住爺在房裡,只得討大奶奶的好兒。」

    孟玉樓不等她說完連忙嗔道:「少混說,旁人好不好與咱們什麼相干,只要做得了分內之事,還怕沒有福報麼?主子們的事情又豈是你一個做丫頭的可以議論,當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還不快些去催水,我等著梳洗呢,別到了茶房裡只顧著跟小廝兒們扯閒篇兒,仔細我回了大奶奶打你!」

    說的小鸞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兒跑了。那孟玉樓打發了丫頭,一面回在繡房之內往炕沿兒上靠著熏籠坐下,心中尋思那夢中所見,一時之間沒甚麼頭緒的。

    一時間小鸞從茶房回來,將熱水往房內金盆之中調勻了,撒了前面園子裡摘的玫瑰花瓣兒,伸手試了試水溫,一面笑道:「奶奶來淨面罷。」

    玉樓聞言方才回過神兒來,答應著伸手解了外罩的珍珠衫子,來在金盆架子邊上淨面,整頓完畢小鸞連忙遞上羅帕抹乾淨了,一面來在妝鏡台前梳妝。

    那孟玉樓因為昨夜夢境之事,心中諸多疑惑,只由著小鸞擺佈,那小鸞連問了幾聲「奶奶今兒梳什麼頭?」她也只當聽不見一般,急得那丫頭道:

    「我的奶奶,什麼事想得這般縈心,我告訴奶奶一個巧宗兒罷,方才去前頭催水的時候,聽見書房裡服侍的琴童兒說,昨兒晚上夤夜時分,書房之中仙樂飄飄的好不唬人,他們琴棋書畫四個童兒原本睡得死死的,誰知竟像約好了一般都驚醒過來。」

    孟玉樓聽聞此言倏忽回神道:「莫不是昨兒老爺留下的那個吳神仙吳道爺?」

    小鸞聞言點點頭道:「可不就是那老道,好不唬人的,聽說穿了明晃晃的龍袍,坐騎就是一尊麒麟,端的頭上長角腹下生鱗,就跟說書先生批講的一個樣兒,身邊還提攜了一個小道童兒,那童兒打扮又與白日裡不同,端的是個觀音娘娘座下善財童子的模樣兒呢。」

    孟玉樓聽聞這段公案,心中尋思「那老道既然穿著龍袍,必是那呂祖純陽化身無疑了,記得當日私塾之中曾聽先生說過,呂洞賓當年要赴那蟠桃之約,怎奈肉身修行未成難以生天,因修得了真靈離體之術,只有精魂一點前去赴宴,卻將那一幅讀書人的皮囊遺落在凡間。

    誰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那呂洞賓初學仙道不懂規矩,赴宴回來人間早已滄海桑田,卻是哪裡尋得自家的皮囊?可巧他一點精魂遊走之際,忽然聽聞當今天子唐王李世民駕崩,因趁著時辰正對,奪舍重生在皇宮內院之中,復又做了幾年皇帝,方才修成正果,捨了那人世之間的皮囊。

    是以傳世化作之中,凡事描繪呂祖純陽畫影圖形的,也有做唸書人打扮的,也有蟒袍玉帶的帝王裝束的,如今那老道以此寶相現世,自然就是呂洞賓幻化無疑了。」

    那孟玉樓想到此處暗暗點頭,一面吩咐小鸞只略略梳上一個麻姑髻,也不帶花冠兒,將一枚金簪斜插在髮髻之上,重新勻了臉,擦上一點子香浸胭脂,起身就要往上房屋內請安去。

    那小鸞在後頭忙道:「奶奶,如今你這樣素淨妝束去了,只怕不顯眼呢,你瞧瞧這府裡頭,從大奶奶算起,誰不是每日裡打扮的花枝招展粉妝玉琢的,咱們生得又不比別人次一些,為什麼總要這樣冷冷清清的打扮,奴婢冷眼旁觀著,若是卸了殘妝,這府裡五房奶奶,底下被老爺收用過的大丫頭姐姐們不算,連上我們這幾個小的,誰也沒有奶奶的模樣兒周正,怎的就不能妝扮起來給人瞧呢?」

    一席話倒把個孟玉樓慪笑了道:「一大清早就聽你這小蹄子在這裡嘰嘰喳喳的,生得好又怎麼樣,漢子不來,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給誰看?如今你大奶奶有了孕,心裡正不自在呢,你倒叫我硬著頭皮攀高枝兒去?」

    說的小鸞嘟起唇瓣沒了言語,一面支支吾吾道:「就算衣裳妝面不換,好歹換一雙步步生蓮的高低大紅繡鞋穿穿,如今賴床的賴床,賭氣的賭氣,統共就奶奶姐妹三個,太素淨了只怕不好。」

    孟玉樓聞言無法,只得叫小鸞取了自己從前夫家中帶來的那一雙高低繡鞋穿了,一面口中抱怨道:「巴巴的倒穿這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什麼趣兒。」那小鸞聞言笑道:「就是上次往院子裡逛去,奶奶穿了高低繡鞋,老爺從後頭瞧見了,還誇奶奶身段兒好,臨花照水弱柳扶風的,一連在咱們房裡歇了三夜,奶奶忘了?」

    那孟玉樓不等她說完早就羞紅了臉,啐了一聲道:「正經事吩咐你幾遍也記不得,總想著這些不端不正的閒事兒。」說的小鸞委屈道:

    「奶奶是正頭主子,自然想起什麼要什麼,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裡知道下頭的買賣行市,底下小廚房裡聽說老爺在哪位奶奶房裡歇了,第二天大清早不等房裡人催去,早就巴巴的將早飯送來,茶房裡燒得了熱水,自然也是緊著咱們使,主子若是得了臉,我們做奴才的臉上也跟著光彩不是?」

    孟玉樓聽聞此言,心下倒也感歎,因放低了聲音道:「看你這小蹄子委屈的,不過說了你一句半句,你自小跟在我身邊長大,這些年動過你一個指頭不成?還這般喬張致,做著委屈樣兒給誰看?如今時辰不早了,我可是依了你穿了這一雙勞什子,少不得勞動姐姐攙扶著我往上房屋裡請安去。」

    說的那小鸞雲破月來,花容重綻,喜滋滋攙扶著三姐的玉體往前頭去了。

    孟玉樓因近日裡府內連娶了兩房姬妾,西門慶雖然對她恩情不減,難免兼顧雨露均沾,不似往日只在她房裡盤桓,是以也有些日子不曾穿這高低繡鞋了,今兒一上路,忽覺玉足底下磕磕絆絆的,饒是那小鸞仔細攙扶著,卻也走得嬌嬌怯怯步步生蓮,遠遠瞧去,柳腰扭得煞是好看。

    主僕兩個正走在,遠遠的就聽見後面有人嬌笑道:「這是誰家祖墳裡的狐狸成了精,青天白日的就扭成這樣兒,莫不是來我們府裡偷漢子的。」

    玉樓兩個回頭一瞧,原是那潘氏金蓮笑吟吟搖搖晃晃的走了來,一面將手中錦帕掩在唇邊,嘰嘰咯咯只管嬌笑個不住。玉樓見她出言奚落自己,因笑罵道:「我把你個沒臉的小蹄子,人家幾次不理論,倒越發上來了。如今來的正好,咱們找大姐姐評評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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