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內一片安寧,絲毫沒有福安殿內的殺戮血腥,杜堇容撐著腰坐起來將一個引枕放在身後,靠著躺下才覺得腰身的負擔減輕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孩子沒有影響,自元宵節之後,他就時常覺得腹中漲漲得難受,孩子也變得不安,經常的舞動著手腳,讓杜堇容苦不堪言。
殿中並沒有他人,杜堇容都讓人出去了,他剛剛睡醒,因為腿傷,只能夠仰面躺著休息,但時間長了腹中又難受,睡不安寢,稍微有一點兒聲音就被驚醒。
郝依守在外面,聽到內殿的動靜掀開帷幔立刻走了進來,「公子您醒了。」郝依臉上笑容甜甜的,如同以往一般,但說說話行事間多了沉穩,少了些許跳脫,用她自己的話說,是長大了。
「倒杯水來。」
「喏。」郝依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杜堇容,看著杜堇容喝下才問道:「公子,紅泥小爐上溫著冰糖燕窩粥,奴婢給您端來?」
杜堇容搖搖頭,「不了,吃不下。」眉頭微微皺起,腹中孩子又踢了一腳,感覺頂到了胃,頓時有些噁心。
「公子,奴婢喊白御醫來!」
杜堇容阻止郝依,恰在此事採桑進來稟報:「公子,趙叔來了。」
杜堇容眼前一亮,他去往雙闕宮的時候,趙叔染上風寒,大病了一場,這麼長時間沒有見了,杜堇容著實想念,「快讓趙叔進來。」
「喏。」採桑退下,趙叔很快進來了,穿著一身醬紅色的衣裳,面色紅潤,人顯得很有精神,看到床上的杜堇容,頓時心中一頓,雙眼有些酸澀澀的難受。杜堇容受傷,面色本來就不好,加之剛剛睡醒,烏髮鬆鬆的挽著,靠在胭脂紅的團花緙絲大靠枕上襯得面色更加蒼白,人也顯得消瘦了許多,這如何讓趙叔心裡好受。
「公子……」
「趙叔。」杜堇容笑著招手讓趙叔坐過來,「趙叔身體好些了嗎?過年都沒有和你一起過,讓趙叔一人在宮中過年,我好生愧疚。好長時間沒有見到趙叔了,我很掛念你。」
郝依立刻搬了一張凳子到床前讓趙叔坐下,趙叔坐下後忍不住拉起杜堇容的手,「公子,您都瘦了。」
「趙叔,我都胖了很多,才沒有瘦呢。」杜堇容孩子氣的鼓鼓腮幫子,前段時間經過調養,讓杜堇容顯得面龐圓潤,身上都有了軟肉,但經元宵節一夜,杜堇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那些好不容易將養出來的軟肉都消失得一乾二淨,除了那圓潤的肚子,哪有半點兒懷有身孕的模樣。
趙叔偷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公子,老奴身體好著呢,過年的時候並不是只有老奴一個,還有宮中的其他人一起過的,陛下仁慈,讓我們聚著過了一個好年。都怪老奴身子不爭氣,不然就跟著公子去雙闕宮,那該多好。」想到從郝仁口中聽到的,趙叔就心驚肉跳,就算是不能幫上什麼忙,但是只要看著公子平安無事,趙叔都覺得踏實了很多。
杜堇容搖頭,「辛虧趙叔沒有去,竟然有人夜襲雙闕宮,趙叔去了也只是跟著我擔驚受怕。」
趙叔笑著搖搖頭,眼睛中含著擔憂,但面上不顯,免得讓公子受到感染,懷有身孕還是應當心情愉悅。「公子,老奴給您做了幾雙厚襪子,還有大些的鞋子,鞋子裡面密密的續了棉花,您在殿內的穿。」
「趙叔應該好好的修養,怎麼又做這些!」杜堇容不忍,埋怨道。
「老奴閒著,做做這些不妨事。」
主僕二人說這話,不知不覺間一個上午快要過去了。帷幔掀了開來,元寶笑得興奮,幾步走到杜堇容身前跪下行禮,「公子萬安,恭喜公子。」
「元寶也不乖了,怎麼說話留一半的,說,喜從何來?」杜堇容心情很好,調笑了元寶幾句,「起來吧!」
「呵呵。」元寶笑嘻嘻的摸著鼻子,「公子,陛下在大朝會上封您為安東將軍,統領虎賁營,還奪了杜大人的爵位,將安武侯的爵位給了您。」
杜堇容一驚,「怎麼回事?元寶你細細說來!」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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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永平二年第一個大朝會,朝堂上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多了一些年輕的身影。全體一片肅靜,百官斂容靜候陛下的吩咐,無人站出來稟告政事打破現今的平靜。
「年前科考,湧現出一大批踔絕之才,這是我大齊之幸,也是朕之幸,他們將為朝廷帶來更多的生機和活力。朕在年中百般思量,愕然發現,朝堂之上繁冗過多,尸位素餐,給各位愛卿做事帶來許多不便,這是朕的不是,但現在有了這麼多文武之才,朕想應該是時候給眾愛卿減輕壓力的時候了。元寶,讀出來吧!」趙恆煦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絲毫不見憤怒等異常的神色,就像是真的要給百官解憂一般。
元寶大聲的將趙恆煦之前準備的旨意讀了出來,旨意的內容就是對目前的朝堂結構做改變。具體為六部之上設立內史、門下、中書三省,六部歸在尚書省中,內史省負責監令由粱莫為尚書,門下省負責納言由王朝燕為尚書,中書省負責主要工作由林相暫代,此外還設立內閣。現今的朝堂佈局和之前趙恆煦提出來的略有不同,尚書省改為中書省,林相也未單獨出來,而是暫代中書省,直到有更好的接替者出現。
大家驚奇的發現,這一批的天子門生真正得到職務大用的並不多,像大家普遍看好的林相的孫子林一直進入內閣,當了個七品的小小執筆。
趙恆煦此次對朝堂變革極大,但無任何人敢站出來反對,因為後面有更大的事情等著他們,現在跳出來惹得陛下,等會兒陛下追究起來,在自己腦袋上安一個與惜命王等人勾結謀逆的大罪,哭都來不及。
趙恆煦最大的優勢,就是他的手上掌握著大齊朝八成的兵力,可以說是古往今來,實打實掌兵最多的帝王,多少反對都可以用絕對的武力鎮壓下去。可惜了,上輩子趙恆煦相當個仁義之皇,生生的被公侯世家給逼到了牆角之地,今生趙恆煦將不再犯以往的錯誤。
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趙恆煦看得更多,看得更遠,歷經前世,他的眼光、心境也不是真的二十多歲的青年那般,他將帶領大齊走向更廣闊未來、變得更加的繁榮。當然在此之前,他還有事情要做,淡淡的看了眼低下群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忠國公葉家的葉文韜和朕的皇叔惜命王趙奕旃竟然訓養私兵,在朕休息於行宮雙闕宮的時候意圖起兵謀反,圍攻於朕,唉,真是太讓朕寒心了,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理應重罰,各位覺得呢!」
距離元宵夜已經過去了六天,該傳到京城的消息已經傳了個邊,在殿上的人除非真的要把自己當聾子瞎子,不然都是知道的。
「幸好有杜侍衛英勇救駕,不然,哼哼。」趙恆煦冷笑兩聲。
群臣下跪,戰戰兢兢,沒有人不識相的去問杜侍衛是哪位。
「葉文韜、趙奕旃訓養私兵、意圖謀反,奪去本人及其家人所有的爵位封號,貶為庶民,抄家沒產。趙奕旃和葉文韜於十日後腰斬鬧市……」接下來趙奕旃讓刑部擬定罪責,處置趙奕旃和葉文韜的家人、幕僚、僕役,還有牽涉到其中的世家官吏,有罰就有賞,趙恆煦向來賞罰分明,「杜侍衛堇容救駕有功,更是為了救朕被賊人所傷,不愧是安武侯杜紹言之後,唉,可惜了……」
未盡之言大家其一大家都明白,就是如今的安武侯杜赫坤竟然參與到謀逆一事中,給老侯爺丟臉了。還有其二,大家就無法瞭解了,那就是杜堇容身為上一代安武侯杜赫乾的獨子,竟然落沒至此,少有人知的地步,其中大大的有著隱情啊。因為杜堇容被趙恆煦反覆提起,並一下子從默默無名的小小侍衛升為三品中領軍,大家都對此十分在意,散朝後就派人打聽杜堇容此人,當然趙恆煦會讓他們打聽到他滿意的東西的。
至於以前關於杜堇容男寵一事的流傳,哦,那是什麼我沒有聽說過啊,要說也等以後再說不是……
「擢杜堇容為安東將軍,統領虎賁營,賜爵位忠勇侯,在原安武侯府邸設立忠烈祠,供奉老侯爺杜紹言、上代安武侯杜赫乾,大家認為如何?」趙恆煦撐著下巴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陛下英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和商量好似的,朝堂之上整齊劃一的喊道。
趙恆煦翹起嘴角,他的堇容該值得世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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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將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高興的說道:「公子,不,侯爺,陛下要晚上一會兒回來,先讓奴才過來和您說一聲,讓您午膳先用。」
杜堇容神色淡然的點頭,眼眸低垂,一時間有些失神,他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陛下輕而易舉就做到了,由一個小小的侍衛一下子升為三品中領軍,四安將軍之一。安東將軍,三品中領軍,統領虎賁營,還成了忠勇侯,得到這麼多,為什麼他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父親,你看,兒子成為了侯爺了,可是兒子卻一點兒都不高興!
「公子,您成為侯爺了,那該死的……」趙叔咬牙的低聲罵了一句杜赫坤,隨即抬頭高興的說道:「少爺在天之靈一定十分欣慰。」擦拭著眼角,趙叔是真心的高興著,他盼了多少年,杜赫坤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郝依眾人紛紛恭喜杜堇容,杜堇容感覺的自己應該是高興的,但心中歎息,那種被人掌握的無力感和和趙恆煦的距離感,並不能讓杜堇容多少開懷。
趙恆煦回來得挺晚,因為趙奕旃和葉文韜謀反、朝政改革等一系列事情,他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時間出來忙碌,就錯過了和杜堇容一起用午膳。在床邊坐下,手指輕輕的磨搓著杜堇容消瘦下來的臉龐,趙恆煦心中滿是痛惜。稍坐了一會兒,趙恆煦來到外殿,簡單的用了一碗雞絲湯麵,湯麵簡便卻不簡單,光湯底就是用雞湯加了幾種菌菇精心熬製的。
「公子午膳吃了些什麼?」吃完湯麵,趙恆煦喊來采薇,關心杜堇容近一天的情況來。
「回陛下,公子中午只是少少的用了些冰糖燕窩粥和兩隻八珍蒸餃,早晨吃了一小碗山藥粥。」采薇恭敬的回道,並將杜堇容近一天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
趙恆煦擰眉,「怎麼如此少?喚白芷前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