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熙芸的話說完許久,屋子裡都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蘇老太太一張臉簡直可以用黑如鍋底來形容了,額頭上青筋直跳,眼看著就要大發雷霆。就在這時,安靜的屋子裡忽然間便爆發出一陣「哈哈哈!」的大笑聲,那聲音尖細無比,在這寂靜的下午顯得特別突兀。
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大跳,蘇老太太首先緩過神來,她猛的朝著門口望了一眼,剛剛熄滅下去的怒火頓時便熊熊燃燒起來:「戚淑芬,你要進就進,要不進就在外頭等著!鬼哭狼嚎的做什麼?」
可回答她的,依舊是那一陣接著一陣的笑聲。
蘇熙芸循著聲音扭過頭去,果真看見戚老太太正捂著肚皮站在門口笑的前仰後合,蘇老太太的話並不曾讓她真正的停下來。而距他不遠處,蘇菲芸正羞羞怯怯的站在那裡。目光低垂,並不敢朝著這邊望上一眼。
蘇熙芸不禁莞爾,這戚老太太,上次將蘇老太太弄的頭破血流,這一次居然還有膽子上門。還發出這樣大的嘲笑聲,她難道不怕蘇老太太跟她算賬啊?
蘇熙芸想起蘇老太太剛剛吩咐林嬤嬤將伯府大門關上的事情。目光裡頓時充滿了憐憫之色。
不等她感歎完,坐在上首位置的蘇老太太已經冷冷的對著屋子裡一干丫鬟婆子們冷冷吩咐道:「拿棍子來!給我抓住她!狠狠的打!」她頭上的傷才好了一半,頭上如今仍然纏著繃帶,這一次,她總算是學聰明一些了,不再親自動手,而是指派自己身邊的爪牙。
戚老太太一聽到她這句話,不等那些奴僕追來,立刻轉身便往院子裡竄去。一邊竄,一邊還不忘回頭對著蘇老太太奚落起來:「你這個老妖婆!熙芸跟倩雲這麼好的孫女,打著燈籠也難尋,你卻偏偏罵人家是白眼狼!人家念著母親怎麼了?要不念著母親,那還是人嗎?你不過是人家的祖母,竟還妄想取代人家娘親的地位,老妖婆,說出去你不嫌丟人嗎?」
這一句又一句的老妖婆,頓時讓蘇老太太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對著林嬤嬤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去關門放狗?」
這是怒到極點了,不然蘇老太太絕對不會喊出『關門放狗』這句話來。林嬤嬤聽了。心中顫抖一下,連忙應聲而去。
戚老太太精明的很,聞言便連忙朝外逃去。
那日她不小心推了蘇老太太在那椅子尖上,撞的頭破血流,回去之後,心中便十分懊悔,覺得這件事情一出,以後兩家便再難走動。她孫女蘇菲芸的婚事便再也指望不上蘇老太太了。但這可不成,她還給了蘇老太太那麼多值錢東西呢!一想到那顆一人高的紅珊瑚,戚老太太心中便難受無比。
原本事情也就這樣了,可戚老太太絕不是那輕易認輸的人,這幾日她在自家屋裡時時刻刻都注意著伯府這邊的動靜,今日宮裡賜下嫁妝,戚老太太便覺得,這是一個頂頂好的求和機會。於是宣旨的太監剛走,她便悄悄摸上了門,這一次,她身邊沒有帶僕從,只帶了自己孫女蘇菲芸。
可沒想到的是,一進門,她便聽見了蘇老太太與蘇熙芸那十分精彩的一番對話,戚老太太當下沒忍住便瘋狂的笑了起來。以至於將事情弄成了這副局面,求和的字是一句沒說,反而還氣的蘇老太太要放狗咬她,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別看戚老太太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太利索,可她跑起來,伯府裡那麼多家丁婆子也追不上她。於是,往日安靜無比的伯府大院兒裡,頓時變的雞飛狗跳,人們的視線之內,只看得見一個小腳老太太以迅疾無比的速度從一座座院子門前穿過……
林嬤嬤的狗始終還是沒能牽出來,戚老太太最終還是跑掉了,從後門逃掉的。
蘇老太太得知這個消息,氣的簡直要發狂了,這一天從接聖旨到現在,她就沒有一刻真正的開心過!女肝役圾。
就在這時,蘇老太太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角落裡戚老太太遺留下的一個人——蘇菲芸,她渾身發抖的站在那兒,似乎被眼前的場面給嚇傻了。
「你祖母都跑了,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蘇老太太目光危險的盯緊了蘇菲芸,一字一字道,週身有掩飾不住的蓬勃怒火。
蘇菲芸聞言,目光裡頓時湧上一股懼意來,她顫抖著聲音道:「叔祖母,菲芸代祖母向您賠罪!」說著,她竟膝蓋一彎,直接跪了下來。
蘇熙芸站在一旁,瞧著這一幕頓時搖了搖頭,倘若她是蘇菲芸,她就絕對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向蘇老太太下跪,而且剛剛一定比戚老太太逃的還要快,也絕不會落單之後一個人在這裡承受別人引發的怒火。
蘇老太太看到蘇菲芸跪下來,頓時吃了一驚,但她被戚老太太引起的怒火並未因此減少分毫,用自己那極為幽冷的目光盯緊了蘇菲芸道:「你瞧,戚淑芬把我害成了這副模樣,你以為,就憑你這一跪,再加上三言兩語便想讓我原諒你們嗎?那簡直就是做夢!」
「你的婚事,我老婆子再也不會插手!」蘇老太太一句一句殘忍的將蘇菲芸心中的憧憬一點一點擊碎。
聽了這話,蘇菲芸這個從進門開始始終都不曾言語過的姑娘,頓時慘白了一張臉,那模樣,瞧著十分可憐。蘇熙芸姐妹站在一旁,只有無奈的轉過頭去。這樣的場面,她們還是不插嘴的好。
蘇老太太恥高氣揚的對著蘇菲芸說完這一番冷酷的話,總算是覺得自己找回了一點面子,心中也稍稍好受了些。而且因為戚老太太跑過來這麼一鬧,她早就忘記了先前蘇熙芸那大逆不道的反駁之語了。
「叔祖母,如果您真的對我祖母十分生氣,一定要報復她的話,那就衝著我來吧!」蘇菲芸忽然抬起頭來,雙目明亮的盯著
蘇老太太道:「叔祖母,只要能讓您消氣,菲芸什麼都願意做!」
蘇老太太冷笑一聲道:「那好,除非你也能像我一樣,腦袋在椅子上撞個頭破血流,那我或者可以考慮考慮原諒戚淑芬那個賤人!」直到這個時候,她對戚老太太的怒火也仍是未消,蘇老太太又料定蘇菲芸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女子,因而才這樣充滿諷刺的道出這樣一番話來。
果然,跪在冰冷地板上的蘇菲芸一聽到戚老太太這句話,頓時下懵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蘇老太太頓時嘲諷道:「你這個樣子,還說替你祖母贖罪?賠罪都不夠!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你這樣的軟骨頭……」她話還未曾說完,忽然耳邊便聽到「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撞在了柱子上!
蘇老太太的聲音戛然而止。
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震驚無比的望向屋內那顆巨大的柱子,只見蘇菲芸緩緩的,緩緩的從柱子旁軟軟倒地,她的額頭上血流如注,而柱子上一人高的地方,有一灘血漬……
「快來人哪!去請大夫!」蘇老太太頓時就慌了,她一迭聲的衝著外頭喊著,一瞬間,五六個僕婦從外間奔了進來,七手八腳的將倒在地上的蘇菲芸攙扶了起來。
人已經暈過去了。
林嬤嬤忙上前幫著止血,蘇老太太早就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來顫顫巍巍的走過來,想要看一看蘇菲芸到底怎麼樣了。蘇倩雲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拉住,道:「祖母,有那麼多人在,您就別過去了,在這裡坐著就好。」
蘇老太太聲音顫抖的道:「可是……」
「菲芸妹妹她是自己撞上去的,我們都看見了。」儘管這樣說比較殘忍,可這的確是事實,蘇倩雲盡量忽略掉蘇老太太之前慫恿蘇菲芸去撞牆的那一番話,開口勸道:「祖母,您放心好了,五妹妹她不會有事情的!」
蘇老太太就著蘇熙芸的手慢慢又重新坐了回去,她朝著那忙碌的人群望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擔憂,有悔恨,還夾雜了一絲絲別的什麼東西.!
「你五妹妹看來的確是愛慘了齊世子啊!」蘇老太太忽然歎息道,說著,她便扭過頭去望向蘇熙芸:「以後出去,你還是帶著你五妹妹吧!天可憐見的,可千萬不要留下什麼疤痕了,罪過呀!」
「是,祖母。」蘇熙芸淡淡應了一聲。
蘇老太太卻已經將目光轉向蘇菲芸了,這時候,林嬤嬤已經指揮著一幫丫鬟婆子將蘇菲芸抬到了裡間臥室裡去。而這個時候,大夫也終於請來了。
蘇老太太二話沒說的就將大夫請了進去。然後一屋子的人便焦急的在外頭花廳裡等候。
蘇熙芸站在那裡,心中也有些感慨萬分,她沒有想到,今日的事情發展到最後,竟然變成了這樣,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不過,蘇菲芸今日這一撞,到底是為了戚老太太,還是為了齊俊寒?亦或者兩者都有?
但不管是為了什麼,這個女孩子竟有勇氣做到如此地步,蘇熙芸都對她另眼相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