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熙芸朝著那離開的背影深深瞧了一眼,這才慢慢放下馬車簾子。
不一會兒,蘇倩雲便從前邊的馬車上下來。重新坐了上來。
「他走了?」蘇倩雲問道。
蘇熙芸點點頭,這問的,不是廢話嗎?齊燁要是沒走,她怎麼能上馬車來。
蘇倩雲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多餘的話,沒有再說什麼。很快,馬車便從這條幽靜的街道上消失了,就好像她們從來也沒有來過一樣。
有風吹過,隱隱約約能聽見坐在馬車裡的蘇熙芸問道:「姐,你跟白公子……」
但與此相隔的另一條街道上,齊燁正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他昨晚便不曾好好睡過,今日拚命趕了這許久的路,又打起精神陪著蘇熙芸這樣久,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折騰,看樣子,他今日回去了,得要先在府裡歇息一會兒再說……
趕車的侍衛也似乎知道他家主子此刻精神頭不好。因此並沒有像往日那樣趕的飛快,這街上經過的行人也有幸能夠見識到這輛馬車的真實面目。齊燁今日身邊並沒有帶許多侍衛,即便是有,那也都隱藏在暗處。他一向都是一個不輕易暴露自己實力的人。
馬車緩緩而行,沒有人注意到,有一條幽靈般的身影緊緊的跟在了後頭,一直追到了齊燁所去的目的地:榮王府。
本朝的皇子,基本上都是成年娶妻了之後才能開府建牙,但是榮王齊燁卻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人,他是皇后所生,當朝太子親弟,本人又十分得皇上寵愛。因此沒有娶妻便已經在宮外頭有了自己的府邸。這固然是皇上皇后的恩典,卻也讓齊燁受到了其他皇子的妒忌,別的不說,就連太子,對此也有些怨言。
可是這些齊燁都不在乎。
他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平時除了必要,他很少去皇宮內院。這處府邸當初是皇上賞賜給他的,他也沒有推辭。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然後立刻便搬了進去,平時沒有什麼事情,他都是呆在此處。
這次,他跟往常一樣,下了馬車,然後大步走進去,榮王府的大門吱呀一聲便關閉了。門口除了四個面無表情的侍衛盡忠職守的守在那裡,再無他人。
拐角之處,齊俊寒直露出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齊燁進門的背影,緊盯著那扇門關上,他的眼中,正醞釀著熊熊怒火。
怪不得蘇熙芸總是對他閃閃閃躲躲,他就說嘛,他身為郡王府的世子,不管是身份,家世,還是容貌,地位,有哪裡配不上她?為何她就是不肯多看他一眼?蘇二小姐差點命喪白雲庵山道上哪件事情,是他不對,可是他都已經誠心認錯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為什麼她寧願對著別的男人笑,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呆樂土血。
齊俊寒痛苦的閉上眼睛,想起自己剛剛無意間在街上看見蘇熙芸的情景,她坐在馬車裡,她的馬車停靠在路邊,他正要欣喜的衝過去,就在這時,從馬車上下來一個男子,她對著那男子輕輕笑了一下……
他從來,也未曾見過她的笑臉,原來,那抹即便很淡的笑容,也是極美。
齊俊寒心中痛極,但也怒極。那個從她馬車裡下來的男子,居然是榮王齊燁,一個比他身份還要高的男子!齊俊寒承認齊燁的地位跟榮耀是他一輩子沒有辦法企及的,可是蘇熙芸有沒有想過,身為一個實力雄厚的皇子,他身處的皇宮,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這皇宮之內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又有多少人在對他虎視眈眈,就為了他手中的那點權利,與帝王的寵愛。很有可能,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便要從雲端跌落泥土。
到那時她要怎麼辦?
蘇熙芸要是跟了他就不同了,起碼郡王府就沒有那麼多糟心的事情,也沒有人為了爭奪權利處處謀略,他相信,她要是嫁到郡王府,一定會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的。這一切,他能保證自己給她。可是齊燁能嗎?他連保護自己都成問題,就更不要說蘇熙芸了。
想到這裡,齊俊寒忍不住立刻就衝到蘇熙芸面前,搖醒她,讓她不要再對這身份高貴的皇子抱有信心了。但是下一刻他便停止了這個想法。去找蘇熙芸是必要的,但是眼前,他要先給齊燁一些厲害嘗嘗。
齊俊寒的眼睛裡瀰漫著一股森冷的氣息,襯著那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看起來格外的恐怖。
敢坐蘇熙芸的馬車,那便要吃些苦頭。齊俊寒蹲在那角落裡,心中一點一點規劃著如何出其不意的給齊燁一刀子,整顆心都被一種義憤填膺填滿著,胸膛裡都是壓抑著的怒火。但是內心深處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無論他怎樣驅逐都不能消失。
他不想承認,一開始看到齊燁從蘇熙芸的馬車裡下來的時候,他的心中升起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與無力感,他害怕,害怕那個所有一切都凌駕在他之上的男子將蘇熙芸奪走,那將是她生命之中不能承受的痛!
他不要失去蘇熙芸!
被痛苦與憤怒交替折磨著的齊俊寒,卻沒有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蘇熙芸不是任何人的,她就是她自己!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暗淡到快要看不清楚人形了,但是榮王府的大門外卻一直都沒有動靜,那道大門,始終都緊緊的關閉著。
齊俊寒悄悄打量了一下那門口的四個侍衛,在心中判斷了一下他們聯合起來自己是不是對手。同時眼睛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府牆,在心中揣測著裡面大概有多少侍衛守在明處,又有多少人守在了暗處,他究竟,能不能單槍匹馬的殺進去。
最終,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他不過是一個練了幾年功夫,有些心高氣傲的少年罷了,如何能夠闖進去一個守衛的如同鐵
桶一般的王爺府邸裡去?恐怕還沒能他衝到齊燁的書房,便已經被趕上來的王府侍衛亂刀砍死了。如果他今日就是想死,或者是覺得自己命大,那便可以衝進去試試。
只可惜,齊俊寒還不想死,他還想等著以後娶蘇熙芸呢!現在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他不能現在就死了,如果這樣的話,那麼不就便宜了齊燁了嗎?他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齊燁又不是鑽在自己家中永遠不出來了,想要給他教訓,有的是機會。
齊俊寒深深的,深深的,看了榮王府的大門,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那道落寞的身影走的時候依舊是悄無聲息的,就跟他來得時候是一樣的。
回到府中,齊俊寒卻越想越氣,幾乎是立刻便後悔了,他應該剛剛就直接衝進去殺了齊燁的!管他是不是什麼皇子!皇上反正皇子龍孫那麼多,死一個根本就不算什麼。齊燁倒是忘了一茬,不管皇上的兒子再多,那也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殺!
「砰!——」桌子上的茶壺被他一把拂到地上,摔的粉碎。
這清脆的瓷器碎裂聲讓齊俊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就在他預備喊下人進來收拾殘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句驚呼聲:「哥,你這是怎麼了?」
齊俊寒抬頭,便瞧見他妹子靜怡郡主穿了一件大紅色鑲了珍珠的衣裙從院子裡款款而來。臉上帶了驚訝的表情。
齊俊寒沒有回答靜怡郡主的話,而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從前她都不愛穿這一類的衣裳的,覺得大紅色俗氣十足,最近,倒是天天看見她穿這件衣裳……
「你今日去幹嗎了?」齊燁粗聲粗氣道。
靜怡郡主白眼一翻,道:「哥你記性可真差!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昨日裡不是跟熙芸她們一起去白雲庵了嗎?今日才回來。」
齊俊寒聽到蘇熙芸三個字,頓時眼睛一亮,接著便變了臉色:「可是魚腸他沒跟我說熙芸也去!」
靜怡郡主白了他一眼,道:「那就是魚腸的問題,跟我可沒關係,你不要對著我發火。」
但是讓人吃驚的是,齊俊寒並沒有生氣,他臉上連一絲怒容也沒有,只是很平靜的向靜怡郡主問道:「那你跟熙芸她們今日是一起回來的嗎?」
靜怡郡主搖搖頭:「不是,她是提前走的,我回來的晚一些。」
齊俊寒皺了下眉頭,道:「那她是什麼時辰從白雲庵裡出發的?」
「辰時。」
齊俊寒仔細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他發現,如果蘇熙芸她們是辰時就從白雲庵裡出發的話,那麼早在午時之前她們便應該到達承安伯府。
但是他在大街上碰見蘇熙芸的馬車的時候,卻已經是申時了。
那麼便是說,這其中有兩三個時辰裡,她去了別的地方。至於去哪裡,見什麼人,那還用問嗎?
齊俊寒的臉色立刻又黑了,眉宇之間又聚集了濃濃殺氣,手掌握拳,發出咯吱聲來,這一幕險些嚇壞了站在一旁的靜怡郡主。
「哥,你怎麼樣了?」
聽到靜怡郡主帶了些焦急的呼喚,齊俊寒這才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