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似是蘇薔芸在指責蘇熙芸,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是蘇老太太與戚老太太在暗中較量,這兩人從幾十年前剛剛嫁入蘇家的時候就不曾好過,在場之人沒有不明白的。但這麼多年恩恩怨怨都過來了,沒想到老了老了,兩人卻還是如同年輕時候一樣喜歡吵架拌嘴,跟對方處處為難。
眾人又是好笑,又是無語,好笑的是,兩個老太太還如當年一般,無語的是,好好一場熱熱鬧鬧的壽宴,卻變成了兩個人互相爭高低的場面。
不過好在兩人也都顧了些顏面,沒有當眾說出多難聽的話,只是用各方的孫女來較量,這看似是蘇熙芸與蘇薔芸的較量,但是眾人卻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蘇薔芸的話一出口,便遭到了自家祖母的責罵:「胡鬧!你叔祖母都已經說過了,你家三堂姐這些年來在研究琴棋書畫,那都是大家閨秀才能做的事情,你三堂姐如此聰明,區區一副壽圖如何能難倒她?不消說這個,就連琴與棋,你三堂姐也是行家能手!你這個笨丫頭,還不快去向你三堂姐領教領教?」
這話明著是責罵自家孫女,暗地裡實則是在激蘇熙芸出口承認自己什麼都不會,別人戚老太太不瞭解,但是蘇熙芸她卻瞭解的不能再瞭解。別人或許不知道蘇老太太剛剛那番話是在吹牛說大話,她心中卻是一清二楚的!蘇熙芸是那種只會貪圖享受的人,不去春暉院請安的日子,她都窩在自家屋子裡睡大覺。
這些事情,根本不用戚老太太特意去打聽什麼,她只要在來伯府逛的時候,稍稍花點銀子便能知道。
蘇老太太不是很會吹牛嗎?那她就給她來個當場試驗!定要讓她知道說大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戚老太太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信號。
蘇薔芸不愧是東府裡面最受戚老太太寵愛的孫女,戚老太太話一出口,她便明白自己祖母是什麼意思了,當下她便走到蘇熙芸面前,恭恭敬敬的給她請安道:「三姐姐,薔芸這邊給您請安了!還請您不吝賜教!」
這便是定要讓蘇熙芸露一手了。
蘇老太太這個時候,才驚覺自己話說的過於滿了,蘇熙芸會什麼她根本就不知道,居然就當眾說出自己讓兩個孫女學習琴棋書畫的大話來,萬一蘇熙芸不會的話,那她今日不就丟臉丟大發了嗎?想到這裡,蘇老太太心中一陣懊悔,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她卻說不出一個字來挽回,就在這個時候,她瞅了蘇熙芸一眼,卻驚訝的發現,自己這個孫女在面對這樣的情景時,卻仍然是冷靜的。
蘇老太太一呆。
就在這個時候,蘇熙芸淡淡開口道:「賜教就不必了,我是姐姐,教你是應該的,只是今日是祖母壽宴,還有這麼多客人在場,你也不好意思讓這許多客人就在這裡看著咱們比拚才藝吧?這不是喧賓奪主了嗎?」她的聲線淡淡的,沒有絲毫起伏,卻叫蘇薔芸聽了氣了個滿臉通紅,卻發作不得,因為戚老太太給她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蘇薔芸只好將怒火暗自壓下,只是與蘇熙芸的梁子,卻是結下了。
蘇熙芸也清楚明白這一點,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後悔的神色,因為她知道,無論今日她強勢還是懦弱,有些人願意仇恨你,她還是會仇恨你,即便是兩個從來不來往的人,只要這其中有了利益牽扯,便都會暗自較勁,甚至是為敵。
從剛剛進來起就一直呆在蘇熙芸身邊的靜怡郡主忽然開口道:「熙芸她會的東西很多很多,連我都甘拜下風,你一個做妹妹的,居然還在這裡質疑自己堂姐,真真是好笑!」
蘇薔芸聞言,臉更紅了。
戚老太太剛剛只顧著跟廳上貴婦打招呼,至於蘇熙芸姐妹,她根本就沒有往跟前去,給直接無視了。因為她打心眼裡覺得蘇老太太這兩個孫女比不上自家的孫女,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蘇熙芸的身邊居然還坐著那已經在京城裡消失了許久的靜怡君主。她怎麼會想到靜怡君主跟蘇熙芸的關係依舊很好,並非決裂了?
這下子,戚老太太感覺腦袋嗡嗡嗡直響,眼前眼冒金花,有些站立不穩了。
蘇薔芸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三堂姐還沒有開口,旁邊便有人替她出頭了,頓時她那雙漂亮奪目的鳳眼便有些紅了,有落淚的趨勢。這幅情景要是看在有心的男子眼中,想必會心疼不已,可是靜怡君主看在眼裡,卻無端生了幾分厭惡來,她扭轉了腦袋對蘇熙芸道:「熙芸,這裡太吵了,等下給你祖母拜了壽,我去你那裡歇一歇吧?」
蘇熙芸哪有不允的?當下便笑著點頭答應。
廳上眾人雖然有的在低頭交談,有的在四處張望,但是眾人談論最多的,便是蘇熙芸了,因為她今日那副別出心裁的壽圖,還因為她跟靜怡君主的關係。
蘇倩雲也呆在蘇熙芸身邊,靜怡君主間或也與她交談,這一幕落在上首的蘇老太太眼裡,她滿意的笑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卻有些心生不滿:要是跟靜怡君主關係最好的那個人是倩雲多好啊……
下一刻她便想起今日來祝壽的娘家侄子張有才,他剛剛在戚老太太進來的時候,避出去了,此刻定然跟男賓們坐在一處。想想張有才那張年輕而又俊逸的臉,蘇老太太腦海之中忽然又浮現出另一張更加邪魅狂妄的俊美容顏來。如果說靜怡郡主是因為與蘇熙芸關係好,才來參加壽宴,那麼世子齊俊寒,他又是為什麼而來的呢?
蘇老太太皺起了眉頭,因為她也猜不透這位性子古怪的世子到底心中在想些什麼。她心中藏了心事,對於壽宴上的事情,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直到李嬤嬤悄悄來稟報說,該讓便賓客們去飯廳裡用膳了,她這才驚醒,忙招呼著大夥兒一起去了專門為今日壽宴搭蓋的一座棚子裡去。
而靜怡君主罪不耐
煩去那樣的場合了,當下拉著蘇熙芸的手就要去她的香閨,蘇老太太雖然很想讓這兩人去飯廳裡呆著,卻也不好違背郡主的意思,只好眼睜睜瞧著蘇熙芸被靜怡君主拉走,還順便捎帶上了蘇倩雲。
一出了春暉院,往南行片刻,周圍便安靜了下來,一安靜,靜怡君主便興致勃勃起來,她一邊走一邊對蘇熙芸道:「熙芸,你老實告訴我,我在外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我?」
蘇熙芸很老實的點了下頭,道:「自然是想念你的。」
靜怡君主湊過來,仔細瞧了她兩眼,然後笑嘻嘻道:「真的?」
蘇熙芸點點頭,道:「真的。」
靜怡君主也學著她點了下頭,然後道:「既然如此,那麼,明日你們兩個來王府看望我,我們好好的玩上個幾日,怎麼樣?」
蘇熙芸聞言,卻有些遲疑。
她雖然與靜怡君主交好,但是卻與她的哥哥齊俊寒老死不相往來,去郡王府,難免會碰上齊俊寒。到時候怎麼辦?見了繞頭就走?不行的,那樣他尷尬,自己也尷尬,最好的辦法便是不相見。可是,靜怡郡主卻又拚命的叫她去,這可如何是好?
靜怡君主等了許久,也沒有瞧見蘇熙芸說同意,不由的抬頭吃驚望了她一眼,道:「熙芸,你怎麼了?怎麼不回答我?難道,你不願意去?」
蘇熙芸點點頭,然後想想又搖搖頭。
靜怡郡主無語了:「熙芸,你這到底是同意呢?還是同意呢?」
蘇熙芸無奈道:「你說的這有區別嗎?」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愣住了。眼光複雜的望著前方。
靜怡郡主正要回答,忽然便瞧見蘇熙芸的詭異表情,忙回頭,然後便瞧見不遠處站了一個身材傾長,面容肅穆的青年男子。她當即便興奮的叫了起來:「哥哥,我在這裡,你快過來啊!」
蘇熙芸想要摀住她的嘴巴卻已經來不及了,齊俊寒已經邁開步子緩緩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正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使得他白皙的皮膚沾染了一些金色,比之從前卻是更加迷人了。蘇熙芸只看了一眼便已經面無表情的與蘇倩雲一起轉過了身子。
當日他親手將蘇倩雲從馬車裡拋了出去,差點掉落懸崖,這筆賬蘇熙芸一直都跟他記著,雖然因為對方是王府世子,她沒有辦法幫蘇倩雲報仇,但是她卻不想再見到她,從白雲山上的那一刻起。
靜怡君主也是許久沒有見到自己哥哥了,昨日她回到府中,找遍了全府上下也都沒能找回他,兄妹倆分別了這樣久,一回來連人都見不到,靜怡君主說不失望是假的,昨日裡她還埋怨了一整天,但是此刻她一見到齊俊寒便滿心滿眼都是興奮之色,早將昨日裡的不快拋的一乾二淨了。
只是當她興奮不已的等到齊俊寒走近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的蘇倩雲姐妹不見了。
「咦,她們兩個呢?」靜怡君主驚訝道。
齊俊寒卻面色冷清道:「不用找了,走了,其實這樣也好,相見不如懷念。」說完,他唇畔露出淒慘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靜怡君主望著自己哥哥這幅模樣,忽然很心疼,很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