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還沒等她的身子挨著馬車,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穩穩扶住了。抬頭看見齊燁那一臉的擔憂,蘇熙芸歎口氣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說著,她便溫柔的拿掉胳膊上的手,然後在馬車裡坐了下來。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詫異,明明剛剛齊燁還在馬車外頭,怎麼一轉眼就已經上了馬車了呢?
就在她詫異的當口,齊燁卻已經轉身跳下了馬車,然後轉頭望著她柔聲道:「天晚了,你趕快換好衣服,我叫人送你回去。」說著,將馬車簾子拉上了,拉的嚴嚴實實的。
蘇熙芸點點頭,剛剛那麼驚險的一幕實在是太嚇人了,要是再發生什麼事情,她可真的沒有什麼承受能力了。還是早早回家比較好,齊燁的提議正合她意,說做就做,就在她低頭伸手去解衣服扣子的當口,猛然間馬車簾子又被掀開了,蘇熙芸立刻就放下了手。
外面齊燁見蘇熙芸似乎受到了驚嚇,忙將簾子放下來,然後道了一句:「對不起,我只是想說,剛剛的事情連累到了你。是我對不住你。」然後蘇熙芸便聽見匆匆離開的腳步聲,人數還不少,似乎走的遠了。
蘇熙芸坐在馬車裡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根本都還沒有動手解衣服的好不好?不過這樣的情景也實在是太過尷尬,齊燁走遠了,外面的人也離開了。她坐在那裡卻再也伸不出手來,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的見風吹動樹葉的嘩啦嘩啦聲,似乎外面再空無一人。
片刻之後,蘇熙芸定定神,這才將身上穿的那件匆忙中,從小包袱裡抽出來的男子衣衫慢慢脫下來,然後換上自己來時候穿的那套藕荷色衣裙。在這其間,外面任何動靜都沒有。她漸漸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那套男裝,是她白日裡接到齊燁的信之後特地準備的,原本她是想換上那套男裝,然後悄悄混出伯府去的,奈何根本就用不上,但是包袱卻是一直都背在身上的,同時她還準備了一個小紙包,裡面放了鍋底灰,原本是怕被人認出而準備的,但是沒想到這些東西在出府的時候用不上,卻在這裡派了大大的用場。
要不是她機智,明天早上承安伯府三小姐夜會榮王殿下的謠言便會傳遍四面八方,那麼她便會被萬人唾棄,同時靜怡郡主就快要回來了,到時候她一定會憤怒的殺了自己的!
蘇熙芸一想到這些就感到害怕。
但是她手底下的動作卻不慢,同時耳朵也仔細的盯著外面的動靜,穿好了衣裳,她便將包頭的方巾摘了下來,露出一頭黑亮如瀑的長髮,她雙手齊上,不多時便簡單挽了一個鬢,低頭在車廂的角落裡找了一下,然後將自己頭上原本帶著的首飾全部憑著記憶中的位置戴了上去。剩下的,便是臉上的黑灰了。
這個好辦,蘇熙芸拿著帕子仔細的將臉上的鍋底灰擦掉,只是沒有鏡子,也不知道擦的乾不乾淨。況且此時不僅是黑夜,而且還是夜晚,這讓她到哪裡去找燈火,鏡子,還有洗臉水呢?想要平平安安,不惹人懷疑的回到承安伯府,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行的。
蘇熙芸有些犯難,然後,她便掀開了簾子,反正衣服跟頭髮都收拾好了,此時也不怕讓人瞧見。
不一會兒齊燁的身影便從夜色裡顯出,白衣黑髮,金冠玉帶,越發顯的他身長玉立,氣質如竹。
他從不遠處奔了過來,停在馬車前一丈遠,然後雙目炯炯的盯著轎子裡的蘇熙芸看,眼神裡全是欣賞,絲毫厭惡也無。
蘇熙芸摸了摸自己的臉,她也不清楚到底擦拭乾淨了沒有,剛剛太子在的時候,她沒有想這麼多,但是此時此刻,她感覺很是羞窘,尤其是在齊燁面前。她嘴巴張了張,怎麼也不能講出她需要鏡子跟水的事情,這荒郊野外的,她這不是為難人嗎?
但是齊燁卻一眼便明瞭了一切,當下轉身走了出去,也沒有走遠,然後站定,黑暗之中立刻便有一個黑衣侍衛奔至他面前,蘇熙芸坐在馬車裡遙遙看見齊燁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侍衛一個縱身,立刻便消失在了蘇熙芸視線之內。而齊燁這時候又返了回來。
「你放心,你需要的東西很快便會拿來的,不會耽擱你回去的時辰。」齊燁望著蘇熙芸道。
「多謝。」蘇熙芸輕輕點了下頭。
離別在即,兩人卻都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要說,此時此刻,他們一個坐在馬車內,一個站在馬車外,像極了很久以前的那次碰面,那時候蘇熙芸剛剛從郡王府受了齊俊寒的刁難,很晚才回伯府,結果碰上了齊燁。那情景與今日如出一轍,但是心境卻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齊燁望著面前臉頰上黑灰沒有徹底擦拭乾淨的蘇熙芸,心中卻絲毫都沒有覺得她醜,反而覺得美極了。當太子齊震一把掀開馬車簾子的時候,那副場景不僅震撼住了齊震,也震撼住了他,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身為一個女子,居然也能有如此之快的反應。蘇熙芸實實在在的是震撼到了他。此刻瞧著她安靜坐在那裡的模樣,齊燁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心中澎湃,難以冷靜。
就在這個時候,那離開的侍衛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侍衛,兩個人一人手中端了燈籠燭火等物,另一人端了一盆清水,竟然還拿了一些帕子與熏香。兩人將東西放在馬車廂裡便向齊燁點了下頭然後離開。
齊燁瞧了瞧那些東西,見全部都是全新未曾用過的,頓時便緩和了神情,柔聲對蘇熙芸道:「你快洗漱吧,我先離開。」說著,邁開步子轉身離去,很快那道俊逸不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蘇熙芸面前。
蘇熙芸這才低頭去瞧那些東西,卻發現那些侍衛還挺細心的,燈籠掛在了車壁頂上,銅鏡下面有張小桌子,銅盆也有支架,旁邊帕子胭脂等物井然有序的排列著,儼然是一個小型的化妝台,蘇熙芸驚歎了一下,然後走到銅鏡前。
果然那黑灰並沒有擦拭乾淨,左一道右一
道的。她雖然換回了女裝,卻還是給人一種花貓臉的感覺。蘇熙芸定定望著銅鏡裡的自己,想起齊燁剛剛仍舊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凝望自己,頓時便覺得腦門上淌下無數滴汗水來。
當下不再遲疑,蘇熙芸立刻伸手入盆捧了水將自己的臉清洗一番,然後細細擦拭了,卻沒有動放在那裡的胭脂等物。最後,她又對著銅鏡檢查了一番鬢髮,看看釵環有沒有帶歪,低頭將裙角撫了撫,她便掀開了車簾。
她這邊一有動靜,那邊齊燁便迅速從遠處趕了過來。
「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我這便叫他們送你回去。要出發了,我脫不開身。」齊燁望著蘇熙芸道。
蘇熙芸點點頭,道:「當然是你的事情比較重要,你快些出發吧,不用管我。」
齊燁沒有說話,卻深深望了蘇熙芸一眼,這才吹一聲口哨,將自己慣常騎的赤兔馬喚了過來。而他帶來的那批手下,也都從暗中現了身。全部聚集在了大路的另一邊,全部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這時候齊燁才開口:「等你進去城門了,我再離開。」
蘇熙芸點點頭。
立刻有一個侍衛奔過來將剛剛帶來的那些銅盆等物收拾了下去。然後馬車簾子便被放下來,馬車便緩緩開動了。
齊燁一直注視著那緩緩離開的馬車,視線一直都集中在某一處,彷彿透過那厚重的簾子,他能看到端坐在那馬車裡的少女恬靜的笑臉。直到馬車行至城門處,那兩道寬大的城門緩緩打開,任由馬車進去了之後,他才將視線收回。
「主子,前方三十里地探測到有一對人馬,敵我不明。」立刻有一個侍衛隊長站出來稟報道。
齊燁眼睛危險的瞇了瞇,沉沉道:「不用在意,出發!」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輕視。
「是!」三百號侍衛立刻齊聲應答了一句。在夜色裡那嘹亮無比的聲音傳的很遠很遠。
齊燁一個利索的翻身,便上了馬,然後雙腿一夾,赤兔馬便風馳電掣一般竄了出去,他一離開,那些侍衛立刻前呼後擁的竄了出去,不一會兒,這些矯健無比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蘇熙芸這邊坐著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伯府後門處,她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發現後門那裡居然連一個燈籠都沒有亮,安靜的很。
「三小姐,請吧!」護送蘇熙芸回來的周燦壓低聲音道。島台記技。
蘇熙芸點點頭,抬腳便往內走去,她相信既然周燦敢叫自己進去,那便證明前方一定沒有任何危險。
事實證明,她料想的還是對的,因為從後門去往三房院子的這一條路上,暢通無阻,就跟她出府的時候是一樣的。
等蘇熙芸回到院子裡,周燦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蘇熙芸信步走上台階,就在這個時候,西廂的燈一下子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