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天從柳士言書房回來,一連好幾天,青兒都是鬱鬱寡歡的,這樣一反常態,芍葯和趙嬸看不明白,子玉就更看不明白了。之後,連帶著子玉都跟著悶悶不樂起來了。
柳士言卻是心情出奇的好,天天帶著沈念琦出去散心,臉上的笑容迷得莊中上下眾丫鬟神魂顛倒,人都酥了。
這天,柳士言正和沈念琦外出回來,經過花園的時候,就看到子玉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捏泥人。
「坐在這裡做什麼呢?」
子玉正捏得認真,聽得身後有人跟自己說話也顧不上回頭,只答道:「沒看見我在捏泥人啊?明知故問!」
說著,兩小手又抓起了一把泥,搓成圓狀。
又有一個女聲響起來了:「這捏的是人吧?真可愛,捏的誰呢?」
子玉聽這聲音有些耳熟,覺得不太對勁,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扭過頭來,待看到沈念琦站在柳士言的身邊時,渾身打了個激靈,手中的泥團也滾落到了草地上。
沈念琦看著他受驚一樣的反應,不解:「怎麼?上次不是見過面嗎?還怕生?」
就算說是不一樣的人,可那張臉,總是讓子玉想起黃韻蘭,上次挨打的經歷仍舊讓他心有餘悸。
子玉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連做泥人的材料也顧不得拿,向後退了幾步,撒開腿就跑掉了,速度快得好像身後有什麼鬼怪在追著自己似的。
沈念琦看他跑掉的樣子,滿面都是困惑不解。然而,更讓她在意的卻是子玉的腳底生風:「表哥,你有在教這孩子武藝嗎?」
柳士言笑了:「看出來了?」
「表哥你教的?」沈念琦將信將疑地看向他。
「怎麼,我就只能教你不成?」柳士言面不改色的回看向她。
「哦,沒有。只是覺得奇怪。表哥你不是討厭溫婉君嗎?我聽說你還挺排斥這個孩子的,怎麼會想到教他武藝呢?」
「再排斥,他也是我的親生骨肉。更何況,溫婉君已經過世了。」柳士言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身上的貂裘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外面天冷,快回屋裡吧。我送你過去。」
他顯然不願多提,沈念琦雖困惑滿腹,也是沒有提出來,順從地點了點頭,便同他一塊往西院過去了。
這邊子玉急匆匆地跑回了尚香苑,趙嬸見他跑得氣喘吁吁的,便問道:「少爺,怎麼跑得這麼急?」
「我,我,看到——可怕的人了!」子玉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
「可怕的人?誰呀?」趙嬸關切地上前:「該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欺負你了?」
「不,不是——是那個——」子玉正要說著,卻突然雙臂環抱,皺著眉頭:「說起來我爹真是的,搞那麼多夫人也就算了,怎麼偏偏每一個都長得那麼像!」
芍葯正好從旁經過,聽了這話走過來:「少爺,你說的是那個沈小姐?」自從沈念琦來了以後,沈如雙簡直可以用無聲無息來形容,黃韻蘭又早出府去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個沈念琦了。
「唉。就是她。」子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苦惱地看向芍葯:「說起來真煩人,她跟那個人長得太像了,每次看到,明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可我還是嚇得腿發軟……我剛才跑的時候感覺自己是飄的。」
「你碰到她了?」
「我在草地上捏泥人,我爹和她突然走到我身後跟我說話,嚇了我一跳。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剛從外面回來。」子玉說著,垂頭又歎了口氣:「唉,青兒這些天除了罵我爹老不說話,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商量。」
小傢伙雙手後背,暗自嘀咕著往自個兒屋裡去了,看得趙嬸和芍葯一愣一愣的,深深被小主子的小大人樣子給折服住了。
青兒兀自坐在屋裡,正長吁短歎的,就看到子玉走了進來,也不跟她說話,自顧自地走到她的旁邊坐下,過了一會兒,也是來了一個長長的歎息。
「你小小年紀的,歎什麼氣?」她一手托著下巴,微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年紀不分大小,只要是人,都會有苦惱的。」子玉有板有眼地回了一句。其實後半句是之前青兒說的,他不過是自己加了前半句話。
「嘿——」青兒長嘿一聲,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臭小子套用我的話。」
「套了又怎樣?」子玉躲開她的手,小眉頭微皺:「別鬧我,我正煩著呢。」
這句話完完全全是青兒之前說過的話,這次被子玉原封不動地返還了回去。
青兒呆了,這才認真地打量起了身旁坐著的子玉,見他眉頭緊鎖,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怎麼了?這麼嚴肅,出什麼事了?」
子玉斜睨了她一眼:「怎麼了?現在有空理我了?」
青兒吃噎,眨了眨眼睛,竟說不出話來。
子玉瞥了眼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哼了一聲:「跟你坐在一起真沒趣。」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扭頭又瞪了眼青兒,便大踏步跑開了。
青兒被他這一連串的言行舉止給搞得莫名其妙,正巧碰到芍葯從外面撿來,便問道:「這小子最近又碰到什麼事了?剛剛還跟我鬧脾氣呢。」
「夫人,你都好些天沒搭理少爺了。」芍葯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少爺忍了好久,看樣
子,剛剛是憋不住,真生氣了。」
青兒皺眉:「好小子!還跟我生氣,也不知道惹我生氣的人是誰!」
一連幾天青兒都悶悶不樂的,芍葯和趙嬸包括子玉都問了好幾次,她都一聲不吭的,就是不肯講。眼下芍葯見她鬆了口主動提及,忙順勢問道:「夫人你這些天一直不高興,說得最多的話都是在罵莊主。怎麼了?難道是莊主惹你生氣了?」
「沒錯,就是那個混蛋!」青兒沒好氣地說道。
「怎麼會?」芍葯不解,當時他們不是還好好的嗎?至少,像平常一樣正常啊。
「那個混蛋!居然敢對我用那種下三濫的招數,我的一世清譽都被他給毀了!」青兒說得惡狠狠的,那眼神彷彿要把柳士言扒皮抽筋似的。
芍葯看得背後毛骨悚然,這莊主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甚少生氣的夫人如此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