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31
臘月二十五清早,蔣邕早早來取參加今年春節以前的最後一場大朝會。現在已經是年關,各地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反正朝會上是一片歌舞昇平。
皇上重點過問了一下,京兆尹對貧民的安置問題。已經到了年根,若是再有凍死餓死的貧民出現,對誰來說都不好看。凍死餓死這樣的事兒,幾乎每年都時有發生的。
畢竟到了冬天,天氣嚴寒,那些子乞丐還有流浪漢們居無定所,稍微得個小病沒錢治療,便只有躺著等死的份兒了。還有些貧民雖然片瓦可以遮身,但家徒四壁的也有不少。在嚴酷的冬天裡,餓死、凍死或者病死的,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京城是國家的都城,自然十分注重城內儀容。因此每年的冬天,京兆尹便要著重抓著這一塊兒,想盡了辦法,讓那些貧民們能夠撐過冬天去。
京城裡的富戶、貴族們,幾乎每年冬天都會在各家附近的巷口上設個粥棚。定時定點兒的往外送些粥,也好積點兒名聲和福德。蔣家也有隨大流設置的粥棚,不過這事兒都是張總管在管著,蔣邕幾乎未曾過問過。
今年的情形似乎比往年都要好得多,因為雪下得少,便得病的少,死人也就少了。京兆尹自然是一陣歌功頌德,給了皇上一個還算滿意的答覆。這樣,基本上也就沒啥事兒了,自然也就退朝了。
退朝以後,蔣邕自然還是等著孫俊峰一起往宮外走。可還沒走多遠,上次來叫他的那位小王公公又過來攔住了他:"蔣大人,皇上召見。"
俗話說頭回生二回熟,雖然蔣邕心中十分詫異,但面上卻平靜如常的跟小王公公聊著天,到了後殿等著召見。
進了後殿,皇上身上朝服尚未除去,正身姿端直的坐在龍椅上,不見老邁的面容上,也還是一片嚴肅,讓人不敢直視。
蔣邕恭敬地行了禮,站著等皇上吩咐。這一路上他心思轉了無數圈兒,卻也想不通皇上要留他談什麼事情。上次皇上跟他談立誰做太子的事情,驚得他半個月沒睡好覺。
最後,皇上真的下旨立了二皇子為太子後,他提著的心放下了之後,便又是更多的驚疑不定。皇上為何會提早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他蔣邕自認材質平庸,又不是天子近臣,何德何能竟能提前得知皇上要立的太子是誰呢?
十年的苦難,早就讓蔣邕學會了隱忍和戒備。他想了又想,最後只能想到皇上是希望他能把自己跟太子爺綁到一起的吧。可雖說現在太子位已定,可皇上春秋鼎盛,十幾年後會如何誰敢確定。現如今大皇子手握軍權,三皇子背靠張家也隱隱開始有了自己的班底。如此萬事難料之下,他怎會願意隨便就站位呢?
所以,近段時間以來,他屢次拒絕了太子爺的明示暗示。但蔣邕自認行事還算妥當,並沒有給太子爺留下什麼難看。所謂公事公辦,要的不就是這個態度嗎?皇上還能明著把他推到太子船上去嗎?
心中定下了主意的蔣邕,便不再猶疑,沉穩的很。
"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跟你說一聲。昨日太后與朕說起你來時,想起了你還有一個女兒,因此便想著要見一見。蔣邕,除夕那天眾位命婦進宮來拜賀時,你讓蔣夫人把蔣姑娘帶來,給太后看看吧。"皇上清冷的聲音傳了下來。
蔣邕心中一跳,忍著瞬間升起的疑問和納悶,恭敬地躬身應了:"是,皇上。"
"嗯,沒旁的事了,你走吧。"皇上淡漠的道。
蔣邕再次躬身施禮:"臣告退。"
出了皇宮,蔣邕還尚未明白過來,太后要見婷兒?太后見婷兒做什麼?太后想見婷兒,是太后自己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蔣邕臉色陰沉的想著皇上的話。從頭至尾,皇上就交代了這麼一句,讓他怎麼猜?據說太后娘娘未進宮前,曾與他的嫡母是閨中好友。可他蔣邕是庶子。若說太后感念舊人,所以想要照拂一下她的兒孫,蔣邕一萬個不信。
先有皇上那次莫名其妙的召見,再有這次太后莫名其妙的想見蔣婷,蔣邕覺得這其中似乎有著一條隱隱的關係線,恐怕其中就藏著皇家的算計。
是什麼呢?
若說皇家對他們蔣家還有什麼可覬覦的,那便只有蔣家的百年傳承了。可這也說不通啊,皇家要做的是統治天下而不是打天下。在蔣邕看來,就蔣家這一點兒小小的傳承,應該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才對啊。那麼,皇上到底是要做什麼?
蔣邕的心思轉到新出爐的太子身上。太子殿下明年就十八歲了,若不出意外的話,便要選妃了。而婷兒今年才十一歲,與太子相差甚大,想來不可能會被太后看中的。再說了,他們家家世夠不上給太子當岳家。這麼算起來,便不是婚事上的事兒了。
蔣邕心中暗暗放了心。只要太后娘娘見婷兒,不是為了算計她的婚事,其他的都沒什麼大事兒。婷兒那般聰敏伶俐,即便討不了太后的喜歡,應該也不會惹出禍事來的。
至於皇上的心思,想不通便不想了。只要他拿準了注意,辦好了差事,皇上總不能再給他們蔣家弄一出冤案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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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府正院裡,溫氏急躁的來回打著轉。
這都臘月二十五了,再有幾天便是要進宮的日子了。她原以為跟蔣邕提了幾次之後,他會幫她從蔣婷那兒調個嬤嬤過來的。那丫頭身邊自從有了兩位嬤嬤之後,行事間變得更加滴水不漏了。唉,上次她錯過了機會沒有開口,那丫頭便再沒提過……
唐嬤嬤在一旁看著來回打轉兒的溫氏,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要不您回溫家一趟,去找老夫人商量商量?"
溫氏煩躁的出口駁道:"母親又未曾進過宮,回去問她不也是白費功夫嗎?再說了,若我這點兒事兒都處理不好,不是徒讓母親擔心嗎?"
唐嬤嬤忙認錯道:"是老奴想錯了,夫人息怒。"
唉,既然你知道老夫人會擔心,為何不拉下臉來,別總端著架子啊?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臘八那日順口提了不就行了。可她非要端著……唐嬤嬤心裡唉聲歎氣,夫人這性子,得好好的磨一磨才能成器啊。可如今老夫人不在,她有只是個奴才,誰又能管得了她呢?
溫氏也注意到自己剛才的態度太過生硬了,但她心情真的不好,便只意思一下的對唐嬤嬤道:"嬤嬤莫要往心裡去,我是有些太過急躁,脾氣就上來了。"
唐嬤嬤暗歎一聲,道:"夫人說的哪裡話,老奴怎會往心裡去呢?夫人,實在不行,老奴去月季院一趟吧。"
溫氏愣住了,她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可是唐嬤嬤是她身邊得力的貼身嬤嬤。她去向那丫頭低頭,其實也就代表了自己向她低頭了。可眼下時間已經沒剩多少了,她根本不懂那些宮規禮儀,難道要等到除夕那天抓瞎嗎?
溫氏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嬤嬤你去吧。你去了,那丫頭願意則好,若不願意……"
唐嬤嬤笑了笑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事情辦妥當了。這事兒是關著府裡的大事兒,姑娘沒有不同意的道理的。"
"嗯,那樣就最好了。"溫氏瞬間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坐著去喝悶茶去了。
唐嬤嬤一路想著說辭,來到了月季院。
月季園裡,蔣婷有些詫異於她的到訪。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不過轉眼間便又恢復冷靜了。蔣婷讓人熱情的將唐嬤嬤引進了正房,還未等唐嬤嬤出口,便問道:"嬤嬤您可是遇到難處了?"
唐嬤嬤看著一臉笑容的蔣婷,想了滿心的話卻說不出口來,最後只得歎了一聲道:"姑娘,是這樣。夫人那裡,夫人她,咱們都不懂那些個宮規禮儀。雖說別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可就這一條……"
蔣婷一聽便明白了,抬手止住了唐嬤嬤的話,笑著對她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嬤嬤的意思,是想來借人的吧?"
唐嬤嬤雙眼都亮了,連忙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姑娘您真是玲瓏心思。前頭夫人一直想著不能耽誤了姑娘學規矩,便一直沒好意思開口。如今還有幾天就到除夕了,這才不得不讓老奴過來跑這一趟。姑娘您看,您這裡有兩位宮裡出來的嬤嬤,能否勻一位出來,過去給夫人用用啊?"
蔣婷笑著對唐嬤嬤回道:"唐嬤嬤,我不瞞你。兩位嬤嬤的事,我還真不敢私自做主。這樣吧,我讓人去叫了她們過來,問問她們願不願意去給夫人幫這個忙吧。"
唐嬤嬤連忙點頭應了。她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說錯了話。宮裡出來的嬤嬤自然是被尊重著的,她這般直接跟蔣婷要人,卻是有些失禮了。
王嬤嬤和鄭嬤嬤被叫了來。唐嬤嬤再不用教,直接對著二人就拜上了:"兩位嬤嬤,夫人讓老奴來請您二位過去幫幾天忙,不知您二位可否願意啊?"
王嬤嬤和鄭嬤嬤詫異的看向蔣婷,待看到她對自己眨眼後,便明白了。王嬤嬤看不慣溫氏的做派,不願去:"姑娘這裡規矩禮儀也不能落下了,老身還真不好過去啊。"
鄭嬤嬤聞言,只得歎了一聲道:"王姐姐抽不開身,便只能老身過去了。不過,這事兒也得姑娘同意了,老身才能去啊。"
蔣婷便笑著道:"嬤嬤去吧,你走了我正好也能鬆散幾日呢。再說了,您幫好了夫人,定能得不少賞錢呢。我可不敢攔了你的這等好事。"
唐嬤嬤默默地在心裡擦了一把汗,總算沒辦砸咯。不過聽姑娘這意思,夫人好像得出點兒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