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空出手狠辣,從來都是事半功倍的。所以沒到天黑水溶便把事情弄了個水落石出。
原來暗中出手的人使陳俊次,之前因為鎮江王府莊子上的事情,黛玉曾把他逼到了死角,好幾年沒反過勁來。不過他到底有忠順王府的護佑,卻把勢力暗暗地滲透到了水溶手下的軍營裡。
如今忠順王府被查抄,他一來是覺得自己沒了保護傘,之前做的那些爛事兒摀不住了,二又怕水溶和睿親王順籐摸瓜,從忠順王府的根兒上把自己一併掀了,三又恨著黛玉未出嫁之前曾在他的手裡奪回了鎮江王府的封地。所以才趁著這個便當,用此毒計,想要一舉兩得。既攪了水溶肅清軍營,又害了黛玉母子。
只是他沒想到黛玉吉人天相,險險的躲過一劫,水溶又被徹底的觸怒,不把幕後之人揪出來誓不罷休。
這天夜裡,水溶把珺兒的奶娘李氏夫婦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以及綁了他們孩子的幾個匪人一併交給順天府衙看管審訊。燕松昀和衛若蘭二人也將鳳棲鎮軍營裡的三個叛徒一併押解進京交到兵部,睿親王親自過問,事情便清清楚楚的落到了卷宗上,由睿親王親自交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震怒,立刻下旨將陳俊次府查抄,所有相關之人全部交大理寺徹查重重議罪。
心裡的惡氣終於出了一把,水溶緊繃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些。
黛玉安心的養月子,水溶又把李紈接來幫著照顧她的起居,把靜和院和瑞萱堂近身服侍的婆子丫頭們又徹底的查點了一遍,這次連他們的祖宗八代都查過了,更把她們現如今的家人全都查問清楚,外邊的全都調進了府中,任何人的親屬都不許在外邊走動。
北靜王府裡因為這件事情受牽連的人也全都被攆了出去。
黛玉出事兒的時候,蘭姿正在大觀園的櫳翠庵裡緬懷她的姐姐妙玉,黛玉出事兒後她聽見消息匆匆的趕回來服侍,卻被水溶留在外書房。
事後,水溶和她單獨說了一會兒話,晚上,蘭姿便自己去跟太妃磕頭,說要出家為尼,許身佛祖。
這種時候太妃自然沒什麼心思多問一個丫頭的事情,當下只歎了口氣便准了。
黛玉知道此事的時候已經出了月子十幾天了。此時已經三月初的天氣,院子裡的梅花早就落了,花匠新搬來的一叢叢萱草正開著蝴蝶樣的花瓣,淺紫粉紅的開的熱鬧。
這事兒還是屋子裡一個小丫頭不小心說起的。當時她便想到了是水溶的主意,晚間趁屋子裡沒人的時候問他,水溶卻只說:「她說她夢見她姐姐要她終身禮佛,以洗清她自己身上的冤孽,也要為她姐姐超度,所以想後半輩子在菩薩跟前懺悔,終身不悔。連母妃都准了,玉兒也別多問了。」
黛玉聽了這話,自然也不好再問。
水溶又慢慢地把陳俊次的事情跟她說了,怕她生氣,又勸道:「這些人黑了心,已經遭到了應有的報應,玉兒也別生氣了。」
黛玉輕歎道:「事情有因才有果。我們不做虧心事兒,上天定然會保佑的。不然這次也不能死裡逃生。」
水溶心中一痛,又忍不住把她摟在懷裡,用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沉聲歎道:「玉兒,那天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黛玉心裡自然也很是後怕,只是聽見他這樣說,又覺得心裡酸酸甜甜,遂輕笑著問道:「若是那天我真的挺不過來,你怎麼辦呀?」
水溶手臂一收驀然把她摟緊,低聲吼道:「不許你挺不過來!以後這樣的話連說也不許說,記住了麼!」
黛玉委屈的扁扁嘴:「這麼凶巴巴的樣子做什麼?好像我欠了你幾百錢似的。」
水溶立刻回道:「你就是欠了我,你欠我一輩子你不知道麼?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有任何差錯!」
黛玉再也矯情不下去了,微微抬頭看著他硬朗的下巴,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吻上他的唇角。
她的主動對水溶來說無疑是最強勁的春藥,他只覺得滔天大火從丹田內升起,瞬間席捲全身不可控制。於是猛的回吻下去,她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連綿不絕的嚶嗡聲,軟軟地躺下,閉上眼睛,他沒給她反悔的機會,強壯的身軀欺身而至。
自從有了弟弟,琦兒和珺兒都懂事了許多。兩個人沒事兒了總會趴在弟弟的搖籃邊,你一下我一下的晃著搖籃看著弟弟睡覺。
這個讓黛玉吃盡了苦頭的孩子自從出生以來便沒有被父親正經的看一眼,剛生下來的時候水溶只擔心黛玉的身體,聽穩婆說孩子很好便放心的交給奶娘去帶,沒心思管他,後來又查珺兒被害之事,查清楚之後又忙著料理那些人,後來總算是告一段落,水溶卻一聽見這孩子的哭聲便想起那日黛玉垂危的狀況,心裡總覺得一陣陣的酸楚糾結,所以便叫奶娘把孩子抱去廂房,總看不見他才算安心些。
所以說,這個可憐的小傢伙,出生快兩個月了還沒有個正式的名字。
太妃一再的催水溶,水溶只是拖著。說了幾次,太妃也煩了,便趁著黛玉過來請安的時候說道:「孩子都要百日了,還沒個正經的名字呢,咱們府中的下人們都叫『二爺』,可將來請百日酒,親戚朋友們見了怎麼稱呼呢?我說了幾次你們王爺只是不理,許是被外邊的事情忙的耽擱著,你回頭也幫著提醒他一下,好歹也是他的親骨肉呢,怎麼竟厚此薄彼至此?」
黛玉忙答應著:「母妃說的是,等晚上王爺回來兒媳一定提醒他。」
太妃聽黛玉滿口應承,便覺得放了心。又想著自己養的兒子如今連娘的話都不聽,如今索性自己都要去跟媳婦說了,又不免心中不滿,只歎了口氣說道:「你身子還弱著呢,回去歇著吧。」
黛玉起身告辭出來,徐嬤嬤親自送至門口。黛玉方得空問她:「紫鵑這兩日怎麼樣了?」
徐嬤嬤笑道:「還沒動靜呢,算算也到了日子了。」
黛玉想起紫鵑大腹便便的樣子便笑,又勸道:「這也急不得,孩子是要等時辰的。」
徐嬤嬤笑道:「憑他什麼時辰,也不過是個奴才秧子。只求將來長大了能好生服侍王妃和小主子們,老奴這心也算是沒白操了。」
黛玉又笑著拍拍徐嬤嬤的手,說道:「那天王爺還跟我說了,你兒子這回若是在北邊立了軍工,回來就讓她去兵部謀個職務呢。將來你孫子也放出去,怕不是個封疆大吏?你老還操什麼心呢。」
徐嬤嬤聽了這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忙給黛玉福身行禮,連聲道:「還不是托主子的洪福?老奴先給主子磕頭了。」
黛玉忙彎腰扶住了她,又叮囑:「這頭一胎難免要吃苦頭的。紫鵑平日裡省事兒,是個寧可自己吃虧也不願多說話的人。嬤嬤就多操心了。」
徐嬤嬤連聲道:「王妃放心,老奴知道她的脾氣,專門跟我那幾個老姐妹說了,我們幾個輪流在家裡陪著她,若有事兒,我們也都是有經驗的。穩婆也現成。」
黛玉放心的點頭,又說了幾句閒話方帶著雪雁緩緩地離去。徐嬤嬤又想著黛玉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心裡美滋滋的如同喝了蜜水一樣,一邊笑著一邊回去服侍太妃。
今天水溶回來的早,他進門時黛玉剛午睡醒來,正在廂房裡守著二兒子看他睡覺,水溶在自己的臥房裡沒找到黛玉,遂問門口的小丫頭:「王妃呢?」
小丫頭忙回道:「王妃在東廂房瞧著二爺睡覺呢。」
水溶不禁皺了皺眉頭,吩咐道:「去請王妃過來說話。」
小丫頭不敢怠慢忙過去廂房請黛玉,黛玉聽後微微歎道:「他就不過來瞧瞧孩子麼?」
旁邊的雪雁忙勸:「王妃還是過去吧,說不定王爺有要緊的事情跟您說呢。奴婢在這裡看著二少爺就是了。」
黛玉點點頭,把自己的手指從孩子的小手裡拿出來,又叮囑雪雁:「好生看著,待會兒醒了先喂點清水再叫奶媽子給他餵奶。」
雪雁答應著送黛玉出去,方又轉回去守在搖籃跟前,看著熟睡的小嬰兒,悄聲笑道:「二少爺,你真是幸福啊!王妃那麼疼你……」
旁邊的奶媽子卻歎了口氣,說道:「王妃對咱們二少爺是疼愛有加,可姑娘沒發覺王爺自從有了二少爺,都沒正眼看過一次麼?我總覺得,王爺很不喜歡咱們二少爺呢。」
雪雁一怔,繼而正色道:「這些話嫂子還是少說的好。若是傳到了主子們的耳朵裡,嫂子的差事免了不說,恐怕連家裡人也受連累呢!二少爺總是王爺的骨肉,王爺疼他是再心裡的,自古以來都是嚴父慈母,王爺又忙,沒工夫管二少爺的事兒也是常理。」
奶媽子忙笑著答應:「是是是,姑娘教訓的是,是我一時口快,說話沒遮攔。我也是那天聽太妃念叨了兩句罷了,太妃不是嫌王爺一直不給二少爺取名字嘛……」
雪雁越發皺了眉頭說道:「這話更不能亂說了。你是真不知道輕重呢還是故意的?」
那個奶媽看著雪雁的臉色不善,趕忙閉了嘴,不敢再說什麼。
黛玉回房後看見水溶面帶倦意歪在榻上,便接過小丫頭剛端進來的茶水遞上前去,說道:「王爺今日回來的倒是早。」
水溶看見她來臉上便有了笑意,抬手接過茶來放在一邊,又把她拉進懷裡抱著,說道:「今兒事情本來就不多,皇上又被皇后娘娘請去挑選後宮妃嬪去了,所以回來得早。」
黛玉歎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先皇的孝期已經過去了。後宮選新妃,過幾天估計諸位王爺府上也該有喜事了。」
水溶看她白皙消瘦的小臉上帶著些許惆悵,心中頓時憐愛萬分,只抬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說道:「水家有喜事都跟我們無關,你剛生了孩子身子弱著呢,別胡思亂想的。」
黛玉經他一提醒,又想起太妃的叮囑,於是抬起臉來問道:「說起孩子來,你什麼時候給他取個名字呢?算算也有些日子了,總說忙,今兒總算有空了吧?」
水溶又覺得心頭一痛,沉聲歎道:「不過是個名字罷了,從玉字輩上取一個字不就成了?」
黛玉便拉下臉來,不高興的問道:「王爺是怎麼了?之前珺兒和琦兒你那麼喜歡,怎麼偏偏一提及這個孩子你就一臉的不高興?他不過剛出世兩個月,哪裡惹到你了呀?」
水溶歎道:「我一看見那孩子就想起你那天的樣子,然後心裡疼的難受。玉兒,我不是不喜歡那個孩子,是有些怕見到他。怕的都要躲著他了。」
黛玉心中不忍,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已經好起來了,事情也過去這麼久了。王爺也該釋懷了。再說,那件事情又不是你的錯,若王爺一直這樣下去,連太妃都以為你不喜歡這個孩子了,下人們自然也背地裡議論起來。將來孩子長大懂事了,聽了那些混賬話,又怎麼想他的父王呢?」
水溶想了想,點頭歎道:「既然這樣,就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瞧瞧吧。」
黛玉方有了笑容,忙起身吩咐小丫頭:「叫雪雁把孩子抱過來。」
此時小傢伙剛好醒了,雪雁和奶媽子正餵他喝水。水琦和水珺也從太妃那裡回來,正圍在雪雁身邊看著弟弟喝水呢,小丫頭過來傳話,說王爺和王妃要把孩子報過去瞧瞧。雪雁便瞥了一眼剛剛還在說廢話的奶媽子,方抱著孩子往正房內室來。
水琦和水珺聽說父王回來了,也一起跟著過來請安。水溶先看見一雙兒女有模有樣的給自己行禮,心中湧起一陣暖意,先拉過他們兩個來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笑道:「今天聽話了沒有?有沒有惹母妃生氣?」
水琦忙道:「才沒有呢。我們逗母妃高興呢。」
水溶笑道:「琦兒真是乖孩子,和弟弟去那邊坐吧。」
水琦應了聲『是』,方拉著水珺去黛玉旁邊,爬到椅子上拉著黛玉撒嬌。
雪雁把襁褓遞給黛玉,黛玉又把孩子轉給水溶,水溶抱著小小的嬰兒,看著他白皙的臉蛋兒和蠕動的小嘴,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從記憶裡拉回來,微微笑道:「這孩子想誰呢?」
黛玉笑道:「母妃每次看見他,都收這孩子像足了王爺。徐嬤嬤也說王爺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呢。」
水溶失笑道:「是麼?我怎麼沒覺得?」
黛玉笑道:「誰能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啊?王爺不記得又有什麼。」
旁邊的雪雁和幾個丫頭也偷偷地笑了。奶媽子們更是偷笑著轉過臉去。
水溶看了孩子一陣子,沉吟著說道:「原本想著王妃能再給我生個女兒的,這個兒子也算個意外之喜,不如就叫『璋』吧。」
所謂『含璋弄瓦』都是添子之喜,黛玉也覺得這個字挺好,點頭笑道:「總算是有了名字了。」說著,又轉頭看著幾個婆子,問道:「你們誰去跟太妃說一聲?」
幾個奶媽子裡站出一個來,上前笑著福身應道:「奴才過去走一趟吧,小郡主的小斗篷還落在太妃的屋子裡,正好順路取回來。」
黛玉點頭道:「去吧。再替我跟太妃請個罪,說晚飯我就不過去伺候了。」
那人忙答應著退出去往瑞萱堂回話。
卻說宮裡篩選秀女妃嬪到了今日乃是最後的一天,經過幾番篩選,能夠在皇上面前出現的自然是身家容貌品性才學皆為佼佼者的了。只是十幾個年輕嫵媚的女子站在眼前,皇上卻絲毫不見高興地樣子。
皇后娘娘見皇上一副懨懨的神色,心中不免也跟著失落起來。想著自己這回全力辦差,卻換不來皇上一個笑容,又有些著急,於是悄聲問道:「皇上,您是不是覺得這些姑娘們都不合您的心意?要不,臣妾把篩選下去的那些再叫進來給您過一遍目?」
皇上輕歎一聲搖搖頭,說道:「後宮之事自然是你做主。你看著誰好就留下誰吧。朕在這些事情上一向不怎麼在意,你我多年的夫妻如今怎麼反而生分起來?」
皇后垂眸沉思,心想你我多年的夫妻,卻沒有一天不這樣的客氣的,皇上怎麼今日才發現呢。
皇上見皇后低頭不語,又淡淡的笑著隨意指了一個女子,說道:「這個就挺好。就封為才人吧。」
皇后抬眼順著皇上的手指看過去,嘴角便漸漸地露出笑意來,忙吩咐那女子:「還不叩頭謝恩?」
被皇上指為才人的女子乃是皇后娘家的堂妹,人品自然是極為出眾,又是家裡嚴格調教過的。送她進宮也是皇后的意思,而且今日也是皇后特意安排她站在最顯眼的位置,所以才被皇上順手指到。
之後,皇上又隨意指了兩個女子封為美人,方才結束了這一場浩大繁瑣的後宮篩選。
皇后看著那些沒有被選上的姑娘們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卻面帶喜色,眾人神色不一的退了出去之後,方攙扶著皇上慢慢的站起身來,問皇上:「皇上,臣妾還有一事請皇上的旨意。」
皇上微微皺眉:「朕說過了,後宮之事,你做主就是了。又是什麼事還要朕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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