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的護衛應聲而入,玄色的鎧甲讓悶熱的順天府大堂秋風頓起。
水溶的目光從李福的臉上掃過,狀似不經意的說了一聲:「兵部尚書府管家李福慫恿家奴對本王不敬,你們把他們三人送去李延勝面前,叫他給我一個交代。」
護衛拱手稱是,身上的鎧甲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宛如碎冰落地。李福頓時覺得雙腿抽筋,全身哆嗦著上前兩步,企圖抱住水溶的腳脖子求饒,熟料他剛一動便被護衛一腳踢開,另有人上前將其扭住。
「王爺饒命……」李福終於喊出聲音來,卻是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一樣淒慘。而另外兩個女人更有一個已經嚇得全身癱軟,動也動不得一絲一毫。
李錦忙上前兩步走到水溶跟前,拱手俯身,賠笑道:「王爺,您看這錦華樓的人……」
水溶看了一眼鳳姐兒,淡淡的擺手:「這次是本王的字連累了她們,先送她們回去吧。」
鳳姐兒忙忙的上前來跪倒在水溶面前,磕頭道謝。水溶擺擺手,說道:「錦華樓雖然是嫻陽郡主的產業,但也是本本分分的經營生意,不能有什麼違法犯紀之處吧?若是有,這順天府尹肯定要秉公處置了。」
鳳姐兒忙連聲稱是,但眾人也都明白,經此一事以後誰還敢找錦華樓的麻煩?
水溶看了一眼李錦,什麼也沒說抬腳就走,出了順天府衙門之後飛身上馬直奔李延勝府上。
侍衛帶著李福和那兩個女人緊緊相隨,這次水溶竟然是要登門問罪去了。
李延勝不在家,家裡只有李夫人執掌中饋,聽管家婆子慌慌張張的進來回說北靜王爺來了,立刻慌了手腳,忙忙的叫人去兵部衙門請李延勝回府,並交人去叫了同族中的男人去前面支應,而她自己也急匆匆的大狀起來,換了朝服準備去給北靜王請安。
水溶自從踏進李延勝府上的那一刻起,臉色便冷的嚇人。李延勝族中堂兄帶著幾個侄子在大管家李萬壽的引領下來給水溶磕頭請安時,水溶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只是坐在正廳的椅子上一動不動,連旁邊的小丫頭端著雕漆海棠托盤已經站得腳都酸了,他也絲毫沒有接茶的意思。
李夫人到底是在家裡的,比衙門裡趕回來的李延勝要快了一會兒,當她來到前廳看見前廳門口跪著的李氏族人時,心裡不由得一慌,往台階上走的時候,腿腳有些發軟,猛不防的被腳下的石板給絆了一下,一個趔趄讓她差點兒摔倒出醜。
對虧了身邊的兒媳龔氏扶了她一把,並細心地勸道:「太太別著急,老爺一會兒就回來了。」
李夫人穩了穩心神,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悄聲問著旁邊的龔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叫她們問明白了沒有?」
龔氏忙回道:「夫人,是錦華樓繡坊的繡活做得不精緻,我們府上管採買的張旺家的和柳二家的去退貨,她們卻仗勢欺人不給退,如今嚷嚷出來,驚動了順天府尹,錦華樓便搬了北靜王爺出來鎮唬我們。夫人不用擔心,王爺和我們二姑娘是皇上御賜的姻緣,今日他雖然生氣,可到底還要給皇上三分情面的。」
李夫人『嗨』了一聲,皺眉說道:「這種芝麻粒子大小的事情,連我都懶得管,如何會驚動王爺?雖然如今二丫頭和王爺是御賜的婚姻,但終究尚未冊封,再說了,縱然二丫頭已經冊封為北靜王妃,到底還是君臣有別,我們又如何能再王爺面前擺什麼架子?這些狗奴才平日裡失於管教,你到底不怎麼上心,終究要鬧出事情來才罷了!」說話間婆媳二人已經進了正廳,再見旁邊小丫頭那副苦咧咧的樣子,心裡更加沒底。()
進門後這對婆媳忙恭敬的跪倒在地,齊聲道:「臣妾給王爺請安,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未能遠迎,請王爺恕罪。」
水溶冷冷一笑,說道:「你們家隨便指使兩個奴才就能夠公然上門挑釁了,本王哪裡還敢問你們什麼不能遠迎的罪過?」
此言一出,李夫人大驚失色,忙叩頭道:「臣妾縱然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公然挑釁王爺的神威,求王爺明察。」
水溶冷笑:「夫人的意思是,本王污蔑你?不過——本王倒是不怕的,本王雖然是王爺,可也不敢木無法度隨意栽贓,這是順天府的案宗,上面有你們家二管家李福還有你們家兩個採買女人的畫押,你自己看看吧。不過一些事情恐怕夫人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畢竟這樣的大罪若是只憑幾個奴才,是縱然沒有這個膽子的。」
李夫人一顆心嚇得圖圖直跳,暗暗地看了身邊的兒媳龔氏一眼,卻見她也是面色如紙,然王爺說話,她們婦道人家又不敢多說什麼,少不得先撿起那章狀紙展開來細看,待看見上面有那句狂言之後,李氏婆媳心中暗暗地長歎,頓時腿軟跌坐在地上,二人皆無話可說。
幸好管家李萬壽是個能幹的,匆匆派人接了李延勝回府,李延勝進門的時候看見北靜王爺一身戎裝站在自己家的正廳裡,門外跪著族中幾個有頭有臉的人,裡面跪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媳,一時間也是摸不著頭腦。
水溶也不多話,只是叫他自己去看那張訴狀。李延勝看罷之後只覺得有萬丈無明業火自胸口熊熊燃燒,當時便命李萬壽:「去!把那幾個不知死活的狗奴才給我拖上來,我要問問他們到底是借了哪一個的膽子,膽敢對北靜王爺無禮?!」
此言一出,李夫人身旁的龔氏立刻面白如紙。
水溶安靜的坐在上位,自然把下面眾人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並不說話,不過是冷眼旁觀。
李福和張旺家的和柳二家的一起被帶了上來。李延勝不問那兩個女人,只問李福:「你這狗奴才既然和他們是一條籐上的,勢必知道內情,如今當著王爺的面,還不速速招來?!」
李福趕緊磕頭求饒,又哆哆嗦嗦的為自己辯解。
且說後院李延勝的二女兒李清芬原本在閨房裡刺繡,忽聽自己的心腹小丫頭進來回報說北靜王爺來府上了,一時心情激盪,竟然不小心刺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於是忙將水蔥一樣的手指含進嘴巴裡,嗔怪道:「死丫頭,蠍蠍螫螫的像什麼樣子?!」
那小丫頭名喚喜鵲,聽見自家主子責怪也不覺得怎樣,反而上前來笑嘻嘻的說道:「小姐小姐,奴婢說的是真的,王爺真的來了,這會子在正廳奉茶呢。您之前一直說沒見過王爺金面,今日何不趁此機會偷偷地去瞧一瞧?」
李清芬一時羞紅了臉,卻正色斥道:「胡說八道!這話說出去了,本姑娘的名聲性命還要不要了?!你這丫頭真真留不得了,回頭我告訴大嫂子,直接把你賣出去才好!」
喜鵲在自家姑娘的呵斥之下收斂了許多,但到底還是不死心,又湊近了跟前,推著李清芬的手臂,小聲勸道:「二小姐……奴婢早就聽說北靜王爺一表人才,乃是皇室宗親之中最英俊的人物兒,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能看一眼,您就帶著奴婢去吧……」
李清芬終究是芳心一動,經不住小丫頭的纏磨,半推半就的離了閨房,頂著驕陽一路穿花踱柳悄悄地去了前院。卻在前院的後門口看見有些家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且各人臉上都是惶恐之色,於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眾人見是二小姐出來,忙都有所收斂,其中一個婆子原是李夫人的陪房,正匆匆的從裡面出來不知要去做什麼,見了二小姐忙上前勸道:「姑娘,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清芬便拉著她問道:「王嫂子,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就算是王爺來了,眾人也不至於如此摸樣吧?」
王家女人忙低聲勸道:「姑娘,這事兒很是麻煩呢,不知是誰挑唆了採買上的兩個婆子去華錦樓鬧事兒,王爺如今是上門問罪來的。前面老爺正在發落李福,待會兒還不知道誰會遭殃呢。這種事兒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好插嘴,再說,若是讓王爺瞧見你可不好呢,快些回去吧。」
李清芬點點頭,說道:「嫂子快些去忙吧,我這就回去了。」
王家女人點點頭匆匆去了,李清芬卻沉思片刻,依然沿著遊廊往前走去。
正廳裡,李延勝已經叫人把李福拉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頓板子,李福自然不敢說是少奶奶龔氏唆使,只說是一場誤會,而那兩個女人出言不遜完全是因為口無遮攔,並不是有心攻擊。
李清芬湊上來時,李延勝被打得屁股開花拖了回來,雪白的繭綢中衣被血水浸透,那樣子十分的可怕,清芬嚇得一個哆嗦,又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差點沒吐出來。
李延勝也認為這樣的芝麻粒子一樣的瑣事如今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可北靜王爺冷冷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臉色陰沉沉的不滿意,他就要繼續發落這些奴才啊!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