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先帝駕崩前的那個晚上嗎?你跟朕在這裡,你送了一個荷包給朕。」男人忽然開口,其聲幽幽。
夜離眼簾一顫。
彎了彎唇,她笑道:「當然記得,皇上接過去以後,直接從這上面扔了下去。咼」
「你怪朕嗎?」男人忽然側首,看向她醣。
晚風吹起他的髮絲輕刷在臉上,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怪嗎?
夜離問自己。
彼時彼刻,似乎是怪的。
畢竟那是她的第一份美好又懵懂的心情,他可以不接受它,卻不應該踐踏它。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看到他將荷包丟掉時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將她丟下去了一樣,整個人空空的、飄乎乎的。
然而,走至今時今日,她似乎已經不怪了。
並不是因為後來知道他又下去將荷包撿回來了,而是,真的不怪了。
或許,這就是時間的魔力吧,可以將落在人心頭的任何痕跡抹去。
大概是見她許久未回答,陌千羽又道:「其實後來,朕下去……」
「不怪!」夜離驀地出聲,將他的話打斷。
陌千羽一怔,看著她,看著她又重複了一句:「不怪皇上!」
原本他應該感到欣慰的,她不怪他,可是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從心底深處透出來,很快便奪了他的呼吸。
胸腔震盪,他忽然開口:「不,夜離,你其實是怪的,你怪朕,朕理解,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朕,當時,朕有朕的不得已,朕……」
「都是陳年舊事了,皇上無需再提。」
夜離聲音淡然。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往事如風,已然逝去。
而且,他心中有人,他那樣做,也算是君子之為。
至少,沒有騙她在那份無望的感情裡越陷越深。
所以,當時她不需要他的解釋。
現在,更不需要。
陌千羽凝眸看著她,眉心微攏。
這是第二次,今日第二次她將他的話打斷。
現在她吝嗇得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他了嗎?
微微彎了彎唇,他緩緩移開落在她臉上的視線,看向遠處天邊西落的日頭,不再出聲。
兩人就這樣站著,靜靜地站著,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不知站了多久,日頭徹底西沉,天色漸漸暗下來,陌千羽才轉身。
「走吧!」
然後又帶頭走在了前面。
************
再次見到鳳影墨是在翌日的早朝。
因為是隨侍太監,所以陌千羽到哪裡,她跟霍安就跟到哪裡,包括上朝,他們也要隨侍左右。
站於高高的龍座之後,整個朝堂俯瞰在眼底。
不知是角度問題,還是被暗紅色的朝服襯的,鳳影墨的臉色略顯蒼白。
雖然沒有看他,但是,她依舊能感覺到,他一直盤旋而來的目光。
夜離低垂著眉目,眼觀鼻,鼻觀心。
朝堂上,有人提出那夜鍾家後人逃脫之事。
又有人提出女竊賊奪取南火草之事。
於是,便有人大膽猜測,說,他們懷疑奪取南火草的竊賊就是鍾家後人。
並提出多種捉拿方案。
夜離只靜靜聽著,太監服下面的小手緊緊攥握成拳。
各種激烈的討論以後,帝王說:「既然諸位愛卿有此懷疑,那便從鍾家著手查起吧。」
夜離便又笑了。
懷疑奪南火草的人是鍾家後人,為什麼就要從鍾家查起呢?
為什麼就不能從奪南火草的
人查起呢?
因為奪南火草的人不能查是嗎?
她還真是慶幸,當年她將陌千羽錯認成三爺的時候,陌千羽否認了。
因為他的否認,她以為他有苦衷,便也沒再提當時鐘家滅門時,他出手救她之事。
若是提了…….
若是提了,他知道她是鍾家後人,他會怎麼做?
她不知道。
下完朝,眾人還沒散去,太后的隨侍太監常喜來了。
常喜跟陌千羽說,御花園裡的桃花開了今春的第一撥,今日天氣又好,太后請大家前去賞花。
陌千羽帶著眾臣前往。
夜離跟霍安自是也一同隨行。
前去的路上,鳳影墨幾次跟她走在了一起。
因為人多比較擁擠,他們甚至還幾次衣袂相擦,夜離都不動聲色地避開,或加快了步子,或
跟霍安換了位子。
太后早已盛裝盛容地候在了御花園裡。
春陽初升,桃花爛漫、粉粉簇簇,桃花林邊還有一處碧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一片良辰美景。
「母后有心了,昨日朕從御花園路過,這些桃花還沒開呢,最多就是些花骨朵,沒想到一.夜之間竟是開得這般燦爛。」
一行人順著花徑緩緩往前走著。
陌千羽跟太后並排走在最前面。
「是啊,哀家就是看到這桃花開得喜人,才讓常喜去請皇上的,皇上和各位大臣們成日為國事繁忙,是很容易錯過一些人間美景的,這花兒啊,就跟女人一樣,一定要在花開鼎盛的時候欣賞,明日再來看這些桃花,必定就沒有今日之美了,所以,時機很重要。」
太后戴著細長玳瑁指套的手輕搭在常喜的袖襟上,在其虛扶下,雍容緩行,身後長長的鳳袍袍角拖地輕曳。
邊上陌千羽眸色深深,彎唇淺笑:「沒想到母后還如此深諳花道,兒臣受教了。」
太后丹鳳眼角輕輕一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歎,「哎,哀家哪裡是深諳花道啊,哀家那是有感而發,這世上,再美的花兒也會凋謝,再年輕的容顏也會老去,譬如,就像哀家這樣。」
說完又是一歎。
「在兒臣眼中,母后永遠是當年的樣子,一點也不老,永遠那麼光彩照人。」
太后低低笑,「皇上慣會哄哀家高興,哀家心裡明白。」
「兒臣實話實說而已。」
陌千羽一直微笑作陪。
「可是,不服老不行啊,你看,哀家就走了這麼一會兒就累了,皇上,你們且先看著吧,常喜,扶哀家先去邊上坐坐。」
「是!」常喜攙扶著太后順著湖邊往前走著。
人群中,不知道怎麼走的,鳳影墨又跟夜離撞到了一起。
「你還好嗎?」這一次,在夜離剛想避開之前,男人先在她的耳畔出了聲。
溫熱的氣息入耳,還帶著前夜的蒼啞,夜離心頭微微一顫。
想起那日蹴鞠比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見縫插針地跟她說過話。
一次,他說,「就知道你會出剪刀。」
一次,他說,「我們已經贏了一場,你不要那麼拚命。」
只是前兩次,他都沒要她的答案,這一次,他等著。
然,夜離卻沒理他。
正想著加快腳下的步子,前面驟然傳來太后的驚呼聲:「啊,哀家的手鏈。」
本就沒走遠,大家都還在一會兒,陌千羽上前兩步,「怎麼了?」
「哀家的手鏈掉到湖裡去了,那可是先帝當年送給哀家的信物,這可怎麼辦?」太后秀眉深蹙,一副著急得不行的樣子。
「母后莫急!」陌千羽一邊安撫她,一邊看向太后身側的常喜,沉聲道:「還不快下去找!」
「是!」常喜一聽,連忙縱身躍進湖裡。
太后還是急得如同熱窩上的螞蟻,回頭一眼瞧見夜離,伸出戴著細長指
套的手指,朝夜離一指:「哀家的手鏈你也認識,快一起下去幫哀家找!」
夜離呼吸一滯。
她也下去?
她怎麼能下去?
倒不是怕下水,而是春日衣著單薄,若全身浸濕,很容易讓人發現她的女兒之身。
其實,呼吸一滯的人,又何止她一個?
陌千羽是,鳳影墨亦是。
陌千羽凌厲目光一掃邊上的霍安。
霍安會意,連忙上前,對著太后一鞠:「啟稟太后娘娘,夜坊主…夜離她身中劇毒剛剛才解,身子還未復原,就讓奴才替她下水去給太后娘娘將手鏈找回。」
霍安說完,剛準備下水,就被太后一聲輕喝給止住:「等等!你認識哀家的手鏈嗎?你知道哀家的手鏈長什麼樣子嗎?」
「這……」霍安一時語塞。
他的確不知。
霍安眼梢輕抬,快速掠了一眼陌千羽,見其緊緊抿著唇,一副面色冷峻的樣子,他又連忙道:「不認識沒關係,奴才只要找手鏈,無論手鏈長什麼樣子。」
太后臉色微微一白,轉眸看向陌千羽:「哀家聽說夜離是因為犯了錯才被免去戒坊坊主一職,貶為太監的,哀家就想問問皇上,對於現在的夜離來說,到底是在受活罪,還是在養身體?」
陌千羽眸色又沉了幾分,唇角卻勾著一絲溫潤笑意:「當然是在受活罪。」
「可哀家聽著方才霍安的話,怎麼覺得夜離是在養身體呢?下水幫哀家找個先帝留下的手鏈而已,至於要拿身子還未痊癒說事嗎?」
陌千羽面色一滯。
邊上已有人出了聲。
「太后娘娘教訓得是,霍公公也是一片好心為奴才,不關霍公公的事,都是奴才的錯,奴才這就下去幫娘娘尋手鏈。」
正是當事人夜離。
話落的同時,夜離縱身一躍……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聞「噗通」一聲,水花濺起,夜離已然跳入湖中。
陌千羽微微變了臉色。
鳳影墨薄削絕美的唇邊緊緊抿起。
太后轉回身去,在眾人看不到的方向,眸底陰笑盡凝。
嚴冬剛過,早春的湖水還是冰冷徹骨。
而夜離已然顧不了那麼多,咬牙強忍著全身包裹的寒意,只想盡快找到手鏈。
所幸多年的習慣,她太監帽下的束髮先盤了個公子髻。
這樣就算帽子掉了,或者濕了,她的頭髮也不會散開。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身上。
衣服一濕透,包裹在身上,女子的曲線就出來了。
對於女扮男裝的人來說,下水是大忌。
可是,形勢所逼,她沒有辦法。
太后很明顯的就是在針對她。
用意到底是在試探她的忠心,還是試探她的女兒身,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後者,就太可怕了。
湖邊,氣氛微凝。
「這湖水是流動的,恐時間久了,手鏈會被沖走,多派些人下去找吧!」
說話之人,是緝台台主鳳影墨。
建議一出,當即得到帝王的肯定。
「對,你,你,還有你們,都下去!」帝王指著邊上的一眾宮女太監,吩咐道,末了,又轉身看向身後的武百官,「你們中會水的也都下去,下去盡快找到手鏈。」
眾人得令,便一個一個從太后身邊紛紛跳進水裡。
現場一片混亂。
鳳影墨袍袖下的大手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將腳邊地上的一顆小石子納入掌心。
然後他也經過太后的身邊跳進水裡。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跳進水裡之前,袍袖下的手指輕輕一彈,掌心小石子無聲飛出,正入太后身後一個準備下水的宮女的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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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腳下一滑,陡然失去平衡的身子朝前撲撞而去。
而前面正是太后。
她根本沒有防備,想要穩住都來不及,就這樣被帶著一起跌進水裡。
「啊,太后娘娘落水了,快救太后娘娘!」
慌亂的眾人又一窩蜂地往太后這邊湧。
水底下,夜離屏住呼吸,在一堆水草和石頭之間仔細找著。
這湖水還真深,也難怪宮裡面那些人投水自盡都來這個湖。
驟然,頭上一鬆。
當滿頭青絲如同水底的海藻一般飄散開來,她瞳孔一斂。
完了。
剛剛還慶幸自己盤了個公子髻呢。
也不知是水底的壓力太大,還是髮帶遇水的緣故,竟然給斷了。
眼見著斷成兩截的髮帶朝上飄去,她連忙腳一蹬水,伸手將髮帶囊入手中。
這個不能讓浮到湖面上去。
可髮帶斷了,已經不能用了。
她現在怎麼辦?
恐髮絲浮上水面,她又讓自己沉入湖底。
撩高身上的太監服,正準備從裡面的兜衣上撕下一條布條做髮帶,身側的水忽的一動。
她一驚,連忙將撩高的衣服拉下,抬眼,就看到鳳影墨不知幾時也潛在水底,就在她咫尺的地方看著她。
想起自己剛剛的動作,夜離耳根一熱。
所幸是在水下,可以很好地掩飾尷尬。
而且要閉氣,也不用說話。
她正欲扭頭游開先找太后的手鏈,卻被他伸手一把拉住手臂。
她一愣,回頭,他已將她的身子扳過面朝著自己。
在夜離疑惑地注視下,他抬手拔了自己頭上的一枚冠玉簪,然後將她整個人稍稍按低了下去,雙手一點一點將她四散飄開的青絲攏起。
夜離當即明白過來他在做什麼。
他在給她綰髮。
心裡面一下子竟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因為水的浮力問題,他的動作緩慢而溫柔。
隨著他的動作,她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胸口,雖然在水下,她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有力,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徐徐加快起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一個男人給她綰髮。
還是在這樣的形勢下,這樣的環境裡。
畢竟是盤男人的髮髻,鳳影墨也算得心應手。
很快,便將她一頭凌亂的髮絲盤成了一個髮髻在頭頂。
兩人在水下四目相對。
下一瞬,兩人又都同時撇開,齊齊游向水底,再次找
起了手鏈。
**
此時的湖邊,亂作一團。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太后從水裡面救起。
太后已然成了一個落湯雞。
華麗的鳳袍盡數打濕,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也歪了,臉上的妝因為遇水也化了。
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是誰?剛才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將哀家帶下去的?」
太后咬牙切齒,氣得不輕。
無奈當時情況混亂,下水的人也多,她自己沒看清楚,只感覺是個宮女。
別人也沒看到,因為當時都想著找手鏈去了,等聽到聲音看過來,太后已經在水裡。
不小心撞她入水的那個宮女嚇得也不敢出來承認。
「母后渾身都濕透了,快回宮去換身衣服,春上感染了風寒可不容易好,至於手鏈,母后放心,兒臣就守在這裡,一定讓他們幫母后找到。」
陌千羽耐心地安撫著情緒激動的太后。
太后揚
目在救她的眾人中搜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夜離,又轉眸看向湖裡,湖裡還有很多人在找著手鏈。
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氣惱地抿起唇,臉色難看得要命。
見她沒有吭聲,陌千羽便吩咐常喜以及幾個宮女,「快扶太后娘娘回靜慈宮。」
**
好不容易在兩個石頭的縫隙裡找到了那條手鏈,夜離心中一喜,將其中一塊石頭搬開,拾起手鏈。
正欲蹬水浮上水面,手臂卻又驀地被邊上的男人拉住。
她蹙眉,疑惑地看著他。
他朝她搖搖頭,眼神告訴她,等一等。
為何等?
等什麼?
雖心中不解,可她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很奇怪,那一刻,她竟覺得他這樣做總不至於是為了害她。
所以,雖稍顯不悅,她還是依言閉氣呆在了水底。
兩人都等在那裡。
夜離垂眸看向手中的鏈子。
這條手鏈的確是當初先帝送給太后的,太后一直戴著。
只是……
手鏈並沒有斷。
而是搭扣的地方鬆開了。
這個手鏈搭扣的設計很牢固,人為鬆開的時候,還得用巧力才可以鬆開,無緣無故自己是絕對鬆開不了的。
所以,只能說明一點。
是太后自己打開搭扣讓手鏈掉的。
目的是什麼?
讓她下水?
兀自想著,堪堪一個抬眸,就看到邊上的男人正盯著她,全身上下地端詳。
看什麼?
循著他的視線,她垂眸疑惑地看向自己,在看到衣服緊貼身上,胸前的曲線盡顯時,她臉色一變,本能地一把抱起雙臂,遮在身前。
在看到對方眼裡揶揄的笑意時,她才意識過來,自己還穿著衣服呢。
臉上一燙,她冷了他一眼。
忽然,他豎起手指朝她做了一個不要動的姿勢。
然後,凝神靜聽。
她也細細聽過去。
「太后娘娘小心。」
「太后娘娘慢點走。」
有腳步聲自他們所處的那個位子的岸邊走過。
太后走了。
也就是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這個男人為何讓她停下來等了。
原來是等太后走。
手中驀地一空,男人已將她手中的鏈子接過。
見夜離疑惑地看著他,他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水上,然後又指了指她,最後指了指自己後面。
夜離還沒明白過來的他的意思,就只見他腳一蹬水,如一尾魚一般游上湖面。
她聽到遠遠的「嘩啦」一聲破水而出的聲音,還聽到他喊著「找到了,手鏈找到了。」
她想,她或許明白了他的意思。
腳下一蹬,她也游出水面。
在看到岸邊的眾人都圍著他,在看他手中的鏈子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她理解得沒錯。
他是告訴她,他先出去,她在他後面出去。
他用手鏈引走大家的注意力。
在大家都在看鳳影墨和那條手鏈的時候,陌千羽轉眸看向湖面,見夜離也終於冒出了頭,心口微微一鬆的同時,給了邊上霍安一個眼色。
霍安會意,連忙上前一步,來到湖邊,抖開手中剛剛折回去取的一件乾淨的太監服,喊向夜離。
「夜離,手鏈已經找到了,快上來,大家都快上來,手鏈找到了。」
湖裡面還有不少的人。
夜離自是看到了霍安手中的衣服,眸光一亮的同時,快速游了過去。
她自水中站起,霍安將太監服裹在她身上,兩人的動作幾乎同時。
許是擔心別人會多想,一邊裹,霍安嘴裡還一邊說著:「快披上,你身上的毒剛解,這樣入水,要是將毒給搞反覆了,你的那些活兒我可不給你幹。」
夜離攏緊衣服,壓低了聲音快速道了一句「謝謝!」。
雖然,她知道,他也是因為陌千羽的授意。
下意識地看向陌千羽,陌千羽卻並未看她,而是將鳳影墨手中的手鏈接過。
「朕現在就將手鏈給太后送過去,鳳台主拾鏈有功,朕會有賞賜,諸位也都辛苦了,都回去吧,回去趕緊換身乾衣服,小心染上風寒。」
說完,也不等眾人行禮恭送,就轉身往靜慈宮的方向走。
夜離看著他離開,忽然覺得有誰的目光深凝,如劍如芒,落在她身上,她一震,憑著感覺望過去,正好看到的是鳳影墨。
而對方哪有在看她?
正低頭擰著自己袍角的水,擰了兩下放下、抖開,便舉步隨著眾人一起往出御花園的方向走。
濕透的衣衫裹在身上,勾勒出男人精壯的身子,墨發濕漉漉的,還在不斷往下淌著水滴,邊走,邊傳來幾聲低咳。
夜離怔了怔,想起早上在金鑾殿裡看到他的略顯蒼白的臉色。
病了?
印象中,他的身子可是極好的,說與鐵人無異,還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這次怎麼……
「夜離,我們也走吧,你得回去趕緊泡個熱水澡才行。」
霍安喚她。
她回過神來,「嗯,好!」
************
夜離是聽霍安說了才知道太后落水的事。
難怪她還覺得奇怪呢,明擺著針對她,怎麼可能會中途離開?
聽霍安說是被一個宮女給不小心撞下湖去的,沒找到具體的人。
夜離彎了彎唇,沒有做聲。
她想肯定跟鳳影墨脫不了干係。
不然,他在水底下,怎麼知道太后就一定會離開,讓她等在那裡的?
除非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想著他跟陌千羽在這件事上各自對她的維護,她的心裡早已滋味不明。
自己那麼想跟他們兩個撇清關係,關鍵時候,卻還是靠了這兩個男人。
哎。
**
送完手鏈,陌千羽一人走在回龍吟宮的宮道上,步子撿得極快,面色冷峻,薄唇緊抿。
聽到常喜說太后讓大家一起來御花園賞花的時候,他還想呢,這個不消停的女人又想做什麼?
剛開始聽她說了一堆以花喻人的話,他還以為,她是想勸他選妃,或者什麼的。
誰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來真正的目的在後面。
真正的目標是夜離。
她想讓夜離下水,且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水。
為什麼?
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做?
他想了想,覺得可能主要原因是那夜在緝台,夜離中毒,他對她的反應傳到了太后的耳朵裡。
當時,他並未想太多,事後想想,自己似乎是有些過。
當場抓住夜離偷竊,未給予定罪不說,還讓人給她解毒。
他記得當時,夜離吐血污了他龍袍一背,他也未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甚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夜離去廂房的。
這一點尤其過。
然後,夜離毒解了,也未被關進大牢,還被安排在了龍吟宮當值。
所以,也難怪太后會懷疑。
當然,這個懷疑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她懷疑夜離是他
的人,懷疑夜離看似為她,實則背地裡是在幫他。
所以,故意讓剛剛解毒,身體還未復原的夜離下水,看他作出何種反應?
第二種可能,她懷疑夜離是女人,懷疑夜離是女扮男裝。
所以,故意讓夜離下水,因為一旦下水,渾身濕透,是男是女便立即見分曉。
他目前還不能確定太后是屬於哪一種。
如果是第一種還好。
可如果是第二種,問題就很嚴重。
不管哪一種,都得小心提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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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還以為太后會再找個什麼由頭宣她去靜慈宮呢,畢竟她現在就在宮裡當值,還是個下人太監,隨便找個理由簡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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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出乎意料的,竟沒有。
夜離在想,會不會是自己多心了,可能這個女人真的只是想試探一下她的忠心而已。
曾經擔心她去了戒坊,會心生外向,為了試探她,不是還搭了一條秋月的性命。
所以,她能做出今日這樣的事,也不稀奇。
就在夜離剛說服著自己將心放下,第二天早上就又出事了。
她的兜衣不見了。
霍安以及其他幾個隨侍太監都睡在龍吟宮的偏殿,而她,用陌千羽的話說,畢竟曾經是戒坊坊主,所以單獨給她分了一間耳房。
她一人單獨一間房,睡前房門都栓好的,兜衣因為下水濕了,所以她洗了一下就晾在廂房裡。
可是早上起來卻發現兜衣不翼而飛,而廂房的門還是拴著的。
她嚇壞了。
是誰?
是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的兜衣給偷走了?
偷走倒是小事,關鍵是,這個人怎麼知道她一個太監會有兜衣?
難道知道她是女的?
偷去的目的又是什麼?
指證她?還是別的什麼?
太可怕了。
而且,她進宮之時,就孑然一身,也未去戒坊收拾包裹,一件衣服都未帶。
外面的太監服還可以領,可這兜衣就此一件,如今一被偷,她今天就沒得穿了。
主要是她的胸還不小,如果不穿,就只穿個太監服會很奇怪。
想找點布條將胸給纏起來,結果耳房裡什麼都沒有。
許是見她磨磨蹭蹭不出去,霍安來敲門了。
她穿好衣服開門,見陌千羽竟然也站在門口。
她準備行禮,被陌千羽止了。
陌千羽看著她,見她臉色不對,問她:「怎麼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兜衣不見的事如實跟他說了。
畢竟此事事關重大。
陌千羽聽後當即變了臉色。
走進耳房,他也仔細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睡覺的時候你的窗是開著的嗎?」陌千羽問她。
「開了半邊,但是這種雙菱格子窗就算全開,也沒人能進得來,格子的間隙那麼小,連個兩三歲的孩童都爬不進來。」
「許是人家用了什麼工具從窗戶的格子裡伸進來將你的衣服撬出去的,當然,怎麼偷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怎麼知道你有這個?」陌千羽俊眉微攏,面色凝重。
夜離擔心的可不就是如此。
「會不會是太后?」
「暫時還不知道,朕會派人秘密調查此事!」末了,又吩咐霍安,「你出宮去給夜離買兩件新的,自己親自去辦,不要假手於人,也不要讓人知道,可以以採買別的東西為由。」
「是!」霍安領命而去。
「朕去早朝了!霍安回來之前,你就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
說完,眼梢一掠,掠了一眼她身前,人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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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一屁股坐在床上,垂眸看看自己的胸前,她有這麼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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