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同時攀上頂峰以後,他還抱了她很久。
畢竟棺材空間太小,不好躺,所以,他披衣而起,一件一件將散落一地的衣衫撿起來。
夜離躺在裡面動也不想動,感覺自己都快要死了。
頭上夜空廣袤高遠,男人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響在耳側,她長睫輕顫,覺得一切是那樣寧靜醣。
就在她準備沉沉睡過去的時候,男人又過來撩她:「起來!」
夜離懶懶地瞇眼看他,見他已經將自己收拾得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不悅道:「別惹我,讓我睡會兒。」
「要睡也挑個地方,哪有在棺材裡面睡覺的?」
男人一邊說,一邊將她抱起來,開始替她將衣服往身上套。
不提這個還好,提這個夜離頓時回了幾分精神。
「不挑地方的人是你吧?你也知道這是棺材啊?」
男人笑笑,沒有吭聲。
末了,又似想起什麼,替她穿衣服的手一頓,「對了,棺材鋪有男裝嗎?」
夜離怔了怔,以為他要,因為他的袍角先前被撕下兩大塊掩面了。
「有是有,沒有你能穿的。」
他身材那麼高大,一般人的衣服他又豈能穿?
她只有她自己變身用的男裝。
「誰說我穿了?」
夜離就懵了,「那誰穿?」
這屋裡還有第三人嗎?
男人指指她,「你呀!」
「我?」夜離一震,「我穿男裝做什麼?」
「你方才不是說,要去找張碩嗎?還說最好馬上就去找。」
「是啊,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又跟男裝有什麼關係,要找也是你去找啊。」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關於解蠱,我看你一套一套的,見解獨到,必須我們三個人碰頭商量一下才行。」
男人又用那種不容人有一絲拒絕餘地的霸道口氣說道。
說完,直接將她從棺材裡面抱了出來,往走廊的方向走:「廂房在哪一邊?男裝是不是在廂房裡面?」
夜離簡直有些跟不上這個男人的節奏,「就算去找張碩,也不用穿男裝吧?」
「你知道張碩平身最大的愛好是什麼?」男人抱著她,腳步輕盈,順著走廊,朝一側的廂房而去。
「什麼?」夜離嘀咕道,「總不會好男風,或者不見女人吧?」
男人「嗤」的笑了,「你想哪裡去了?他最大的愛好是女人和酒,這樣美好的夜,他肯定在萬花樓裡,你不換男裝,怎麼進萬花樓?」
夜離一怔。
只聽說過張碩的製毒和解毒本領,其餘的她還真不知道。
一直以為他年輕有為,卓爾不凡,卻沒想到是個流連煙花之地的浪.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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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離一身男裝走出來的時候,鳳影墨盯著她,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怎麼了?」
夜離故作輕鬆地垂目看了看自己。
其實,她知道他震驚什麼。
果然,男人上前拉了她,上下前後左右整個看了一圈,「嘖嘖」道:「你們兄妹二人長得太像了,若不知是你,你這樣出來,我還以為是夜坊主呢。」
夜離心裡汗了汗。
實際上,她自己也彆扭著呢。
平素男裝是夜離,女裝是夜靈,特別是在這個男人面前。
今日穿男裝,卻還是夜靈,心裡面感覺怪怪的。
而且,她已經養成了習慣,一穿男裝,聲音以及行為舉止、動作形態就自然地變到男人的樣子。
如今,她還真得留點心才行。
「我跟大哥本就是孿生兄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們兩人長得像,至於那麼大驚小怪的嗎?」
男人笑笑:「的確不至於。」
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夜離朝男人看過去,見他笑得似是有些意味深長,便想著細看了去,卻被男人攬了肩:「走吧。」
夜離「啪」的一聲將落在肩上的大手打掉:「我現在是男人,哪有兩個男人勾肩搭背的?」
「說得是啊。」男人一副恍悟的樣子,「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說完,便負手身後,與她並肩走了起來。
兩人先去將裝蜈蚣的酒罈取了,夜離拿事先準備好的一塊布將其蓋住,然後便直奔萬花樓。
夜,其實已經很深了。
可萬花樓裡還是燈火輝煌、歌舞昇平、鶯鶯燕燕、笑語滿堂,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
夜離跟鳳影墨一到門口,門口的一片穿得奼紫嫣紅的女子就圍了上來。
「喲,這不是鳳大人嗎?」
「鳳大人,好久不見啊。」
「鳳大人,今兒個怎麼想到來看我們了?」
那些穿得極少、極盡妖嬈的女子對著她跟鳳影墨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挽臂又是輕蹭的。
夜離還差點被她們給拉摔跤。
夜離蹙眉,剛想發作,邊上鳳影墨一手端著酒罈,另一手攤開一舉,一副禁止觸碰之姿,跟這些濃妝艷抹的女子道:「我們只是來找人的。」
頓時,原本還一張一張笑得嬌媚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嘟囔著、抱怨著,撒嬌著,「鳳大人,鳳大人」的嗲叫。
「抱歉!」
所幸鳳影墨態度堅決,幾人也算識趣,放了他跟夜離,又尋別的金主去了。
「你沒事吧?」待眾人散去,鳳影墨問夜離。
夜離臉一冷:「以後來這種地方別帶我。」
說完,也懶得理他,逕直邁過門檻,走在前面。
鳳影墨兀自笑了笑,拾步跟上。
在一間閣裡,找到了張碩。
正提著一壺酒喝得滿面潮紅、雙眼迷離、搖搖晃晃,而在他的邊上一左一右兩個妖嬈女子,泥鰍一樣黏在他的身上。
鳳影墨進去直接讓兩個女子退了下去,然後上前將手中酒罈往桌案上一放,又伸手將張碩手中的酒壺接了下來。
張碩應該還是清醒的,當即認出了鳳影墨,「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喝死沒有!」鳳影墨當即回了他一句。
「怎麼了?你是不是現在自己不能沾酒,就見不得別人喝啊?嫉妒就直說。」
「我嫉妒你?」鳳影墨當即非常誇張地冷笑了兩聲。
夜離在一旁看著兩人。
看來,這兩個男人的關係遠比她想像得還要好。
她還從未看到鳳影墨在誰的面前這樣過。
與其說,張碩是他的人,倒不如說是他的朋友。
因為只有朋友之間,才會這樣不拘小節。
「夜坊主也來了?」張碩一個抬眼,這才發現夜離。
夜離呼吸滯了滯,剛想著要不要說自己不是夜坊主,邊上的男人已經替她出了聲,大手將她往懷裡一攬:「她是夜靈!」
見張碩面露震驚,他又解釋道:「還不是為了來萬花樓找你,才不得不穿成這樣。」
「你們兩個不是已經……」張碩疑惑地看著他們,見鳳影墨臉一黑,當即反應了過來,「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見張碩笑得曖昧至極的樣子,夜離真想問他明白什麼了,耳根一陣發熱,她伸出手肘朝邊上緊緊裹著她的男人腰上撞了撞,示意他放開她。
好在鳳影墨也沒糾纏,只低低一笑,便放了她,然後看向張碩,並伸手扯掉蓋在酒罈上的布:「給你看樣東西。」
「呀,送酒給我喝啊?」見是一罈酒,張碩頓時兩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拿。
卻被鳳影墨給「啪」的一聲將他的手打掉,「就知道喝!你沒看到裡面的東西嗎?」
「蜈蚣。」張碩愕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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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夜離還覺得夜裡發生的一切是那樣不真實。
若不是身上男人留下的痕跡還在,她還真的以為那只不過是自己的夢一場。
她終究是邁出了那一步。
有多不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接下來要怎樣,她卻是很迷茫。
鍾家的府邸真的拆了,就在第二天的清晨。
她遠遠地看著,不敢近前。
看著那高高的白牆黑瓦一點一點地夷為平地,看著那院中的老梧桐、老槐樹一棵一棵被砍掉……
她一滴淚也沒有。
心裡卻空落得厲害。
最後的一點念想也沒有了。
爹,娘,是女兒不孝,是女兒沒用,女兒沒能守護好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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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因為鳳影墨說,張碩一直跑鳳府不方便,他一直跑張府也不方便,所以,讓張碩每夜去棺材鋪跟他碰頭。
害得夜離又不得不過回了曾經那種陀螺一般趕場子的生活。
白日是夜離,呆在戒坊,夜裡就變成霓靈呆在棺材鋪。
張碩每夜過來告訴他們蜈蚣毒解藥的研製情況。
有時,來得早,三人還會一起用晚膳。
張碩愛鬧,油腔滑調,經常拿鳳影墨跟她開玩笑。
起先,夜離還覺得尷尬,後來熟了,也對他不客氣,時常是手上有什麼就用什麼砸過去。
然後張碩就拉鳳影墨來擋。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眼見著三月之期卻越來越近。
這一日,張碩一過來,就興高采烈地跟他們講:「聽說,後天藥神節,皇上要在皇
皇宮裡舉行蹴鞠比賽,比賽的勝利者可以得到端王爺拿出來的一支千年南火草。」
南火草?
夜離精神為之一振,她聽說過此物,可解世間百毒。
「它可以解掉蜈蚣毒?」
「正是,所以你們要想辦法贏得這場比賽,不是想,是必須,必須要贏得這場比賽,因為你們也知道,後天便是三月之期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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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神節轉瞬及至。
這一天,天氣晴好,韶華明媚、和風煦暖。
聲勢浩大的蹴鞠比賽在皇宮的蹴鞠場進行。
比賽的隊伍是事先報名參加的,以部門為單位。
因為一隊人數要十六人,所以也有人數少的部門兩個部門合起來一起參加的。
最終,總共四支隊伍,六十四人參加。
戒坊是其中一支,緝台一支,還有宮中的六房二十四司一支,大理寺御史台一支。
因為消息出來得晚,沒兩日訓練時間,所以夜離心裡並無太大勝算。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所有隊伍都是新組建,新手對新手,也算公平。
夜離帶著戒坊的眾人來到蹴鞠場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了。
皇宮的這個蹴鞠場是先帝時期修建的,新帝陌千羽提出「全民健身」號召之後,又讓人重新將此地翻修和擴建了一下。
非常豪華。
場地廣袤平整,正前方有奢華主座,另三方有座看台。
隨處可見彩幔、布幡、紅綢迎風飄蕩。
看台上內務府已經都立了牌子安排眾人的座次。
夜離帶著隊伍來到立著戒坊字樣的看台處坐下。
剛坐下不久,就看到鳳影墨也帶著緝台的人進場了。
萬丈陽光下,他依舊一襲白衣勝雪,腳步翩躚、衣發翻飛,似神似仙。
在他身後,緝台所有的男子
也都是身著白衣,那麼長長一隊走在茵茵草地上,立即成了一種別樣的風景。
緝台的座位安排在場地的另一邊,戒坊的正對面,因為中間隔著寬闊的比賽場地,所以隔得有些遠。
遠遠地,她看到鳳影墨朝她這邊看過來。
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甚至連他臉上的五官都看不清,但是,她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目光。
她朝他點點頭。
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她跟他說,她大哥夜離不擅蹴鞠,她卻學過一二,既然他覺得她穿上男裝跟她大哥可以以假亂真,那麼比賽就讓她替她大哥上。
所以,現在在他的眼裡,她是夜靈。
陽光下,男人也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才緩緩收回目光,帶著緝台眾人在位子上坐下。
人陸陸續續到場,很快四支隊伍都到齊了,三方看台也坐得滿滿當當。
隨著霍安尖細嘹亮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襄太妃駕到——」
帝王陌千羽一襲明黃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妝容精緻、鳳袍曳地的太后,太后邊上是同樣盛裝盛容的襄太妃。
帝王溫潤如玉、太后雍容華貴、襄妃嫻靜端莊。
在她們的後面是端王爺,和其他幾個與陌千羽兄弟的王爺。
最後是宮女太監。
眾人起身,跪地行禮,山呼萬歲的聲音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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