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道了三日之後,月白一身華貴的紫衣長裙迤邐至地,卻不染一絲塵埃,一旁的骨王褚夜黑衣獵獵,腰間卻是束了一紫玉腰帶,被他抱在懷中的小男孩用紫色的絲帶紮著兩個總角,印著胖嘟嘟的臉,愈發像是一隻可口的包子了。
不一會三人就踩了雲頭,朝著靈山飛去。
素來平靜清修的靈山上,此時卻是熱鬧異常,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隨時可以見到小沙漠引著各種族類的人前行。
骨王褚夜桀驁的遞上兩張請帖,那山前大門的小沙彌接過一看,瞬間神色變得拘謹而又恭敬。其實多半是害怕,面對十界裡凶名赫赫的骨王,豈有不怕之理。
褚夜冷哼一聲,小沙彌飛快的收回悄悄打量一旁高貴清冷的女子的目光,心中一抖。
好駭人!
小沙彌迅速的低下頭,默默的在前頭僵硬的引路。
靈山的山頂是一巨大的廣場,用青石鋪成的地面顯得這個地方越發莊嚴肅靜。此時那廣場上已經是擺開了許多長方形的檀木矮桌和蒲團。
不少的受邀者已經施施然的落座,與週遭的人低語著。
月白三人隨意的挑了一個角落的長桌坐下,糰子無聊的趴在月白的肩頭,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咕嚕咕嚕轉著。
突地,他似乎看到了什麼,眼睛一亮。
一道白色的身影進入了他葡萄般的大眼裡。
「阿娘,那個叔叔長得真好看哎!」糰子抱著月白的脖子,在她耳邊叨叨咕咕。
「嗯?」月白順著糰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期望的撞進了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
月白的目光閃了閃,接著平靜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轉開。
那是,葉菩提。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回頭給自己添了一杯靈酒。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她不能多說什麼,甚至於不恨葉菩提,選擇經歷人世,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人只是給了自己一段記憶和經歷。
可是不怨,卻是不可能的。
月白沒有想到自己在看到他時會是這副模樣,葉菩提身旁的綠衣女子容貌那麼熟悉,那是綠腰,可是比起原來的單純,臉上卻是多了成熟女子的嫵媚。
是了。當初葉菩提在發現她死後,沒有同辛梓大婚,反而娶了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妖。
呵呵。她冷冷的笑了,說不清是對他人的嘲諷,還是對自己的。
一旁的骨王褚夜皺了皺眉,眼睛像是兩道利刃一般嗖嗖的射向葉菩提。後者同樣回以滔天的怒火給他。
骨王收回目光,一把將月白手中的酒杯奪了過去。對準她的櫻唇便是一陣啃咬。
「骨王夫婦真是恩愛,令人好生羨慕。」葉菩提一步一步的朝著兩人走了過來,眼睛似乎要把褚夜戳出兩個洞來。
「彼此彼此。」骨王瞥了他一旁緊跟的綠腰,六個月的肚子顯得身子有些笨重。
月白的眼神縮了縮,褚夜攬住月白身子的手不由的緊上了兩分,將月白的腦袋靠近了自己的胸膛。
「既然如此。勞煩骨王將吾妻的屍骨還與在下。」
褚夜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嘲諷道:「我可不知我曾與尊神陛下有奪妻之仇。」
「你!」葉菩提手腕上的金絲鳳眼菩提子蠢蠢欲動,他強制壓下心中的怒火。沉聲警告著:「將月白還給我!」
「哦?」褚夜攬住月白顫抖的身子,不客氣的說道:「不知尊神以什麼身份來命令我?」
「我是她丈夫!」
「嗤嗤——」褚夜發出一聲嗤笑,接著道:「我記得月白可是說過,與大名鼎鼎的尊神殿下永生永世,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葉菩提臉色一白,身子不由向後踉蹌了幾步。綠腰伸出手將他扶了一把,葉菩提卻是揮揮手放開了。
月白不會原諒他的。
他突然有了這個意識,但是,他的眸光一沉,無論她是生是死,也只能待在他的身邊。
葉菩提僵直了背,眼光毫不退縮的射向褚夜。
「既然如此,我們便打一場。贏了你將月白還給我,若是我輸了,我甘願自散靈力。」
「哦?」這下倒是輪到褚夜有些錯愕了,葉菩提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萬萬是離不得一身靈力的,提出如此條件,不是圈套便是有完全的準備。
褚夜挑了挑眉,笑得不屑:「這樣對我又有何好處,我…」
但是沒想到腰間卻是被月白掐了一把,接著她打斷褚夜的話,轉過身子,一張臉冷冷的,一雙眼似乎浸了寒霜,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尊神又何必執著一具枯骨,要知失去了才珍惜是最不可取的,還不如憐取眼前人。」
說著那異色的眸子不經意的掃過一旁大著肚子的綠腰,其意不言而喻。
月白的話讓葉菩提心頭一陣,看著這個容貌生疏但是隱隱卻給他熟悉之感的女子,不由苦澀的笑了笑。
突然,從褚夜和月白身後探出了一個小腦袋,拉著月白的裙角,睜著一雙大眼眨巴眨巴的盯著面前的幾個人。
眉眼彎彎,糯聲糯氣的衝著葉菩提叫了聲「叔叔」。
氣氛一下子怪異了起來,月白的一張臉有些扭曲,最後到了釋然。
她,永遠也不會告訴葉菩提真相了。
葉菩提的眼神也有些奇怪,這三人的裝扮,明顯就是一家子,但是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硌得慌。
他乾咳了兩聲,接著衝著小包子溫柔的笑了笑。
一旁的綠腰神色有些怪異,盯著糰子的臉看個不停,接著又瞧了瞧葉菩提的臉,暗嘲自己的多心,垂下了眼跟在葉菩提的身後。
因為月白的這一番話,葉菩提也不便再提先前之事,於是攜著綠腰道了聲叨擾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骨王褚夜死死的攬著月白的腰肢不放,眼緊緊的鎖著月白的臉龐說道。
「據說尊神葉菩提同其妻關係甚為和諧,綠腰擅舞,還專門為其賦詩一首: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
華筵九秋暮,飛袂拂**。」
骨王褚夜一字一句的念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月白臉上的表情。
「…
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
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月白哪裡不懂褚夜此時試探的心思,深深一歎,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果然,她頓時覺得摟住自己腰的手臂又緊了緊,像是鉗子一般箍住她的腰。
「你不會是還想著那個人吧?」骨王褚夜又凶又狠的在她耳邊威脅著:「我不許,你只能看著我一個人!」
月白翻了一個白眼,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人除了騷,包,還這麼霸道。
「尊神葉菩提果然文采斐然。」月白誇讚一聲,果然看到面前這人眼裡都要噴出火來了。她不由拍拍他的手臂安撫一下這炸毛的貓,說道:「所以與我們這種低俗人不是一個世界的啊。」
褚夜聽了這話,頓時心理舒暢了幾分,隨即又有些不喜起來。
他是喜歡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是也不至於到達粗魯這種狀態吧。隨即坐下,一把將月白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月白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引得低低一聲驚呼,一旁的糰子捂著嘴偷笑,接著眼珠子一轉,偷偷摸摸的跑掉了。
空中傳來一陣梵音,接著樂飛天和舞飛天在空中蹁躚,花瓣散落。
眾人心神一凜,知道這是釋迦摩尼佛來了。紛紛起身,注目著朝著靈山山頂飛來的人影。
「諸位久等了。」
「哪裡哪裡…」餘下的神佛一陣客氣的寒暄。
「哼!」桃夭一聲冷哼,加上靈力的作用在一群附合聲中格外明顯:「確實久了,也不知釋迦摩尼今日邀我們前來何事?」
「這是何人,如此猖狂,竟然敢直接叫佛祖的名字?」
「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對佛祖不敬。」
眾人朝著桃夭的方向看去,又見那人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抬著下巴,一臉蔑視的表情。隨即有些外表恭順實際蠢蠢欲動的人,不由趁機打量著釋迦摩尼。
葉釋依舊一副寶相尊嚴,似乎根本不為桃夭的挑釁所饒,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仁慈笑容。
骨王一臉幸災樂禍,懷中緊緊抱著月白,一臉看戲的表情看著場中的兩人。
「想知道所謂何事?蜀中桃夭,靜觀其變吧。」
桃夭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表情有些憤憤然。看著釋迦摩尼眼中都要噴出火來。
釋迦摩尼在眾人或揣測,或敬畏,或者憤怒的眼光中,驅著寶蓮朝東道主的位置飛去。桃夭的一幅銀牙似乎都要咬碎,仇人就在眼前,他心中不住的怒號,撕裂他!撕裂他!
月白收回自己盯著桃夭的目光,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眼中複雜的神色。
他原來沒有死。
而且那一身充沛的靈力,無一不在嘲諷著當初的她是多麼的傻。月白心中悶悶的有些難受,她從來沒有想過,桃夭會如此欺騙她,背叛她。
月白緊緊的抱住身邊之人精瘦的腰身,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