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03
正如甄洛預言一般,孔融到底還是來了。
這邊糜子貞等人意猶未盡的時候,這孔夫子孤身一人前來拜訪,說是拜訪有些過了,幾乎是一路闖進來的,守門的丹陽護衛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是因為他文學高儒的身份,而是因為作為主公的張仲季曾經親自背過此人,算來甚至有師徒之情。
孔融一步跨進來的時候,滿腔的言語瞬間哽塞,屋子裡一群女人,且一個個國色流離,以他多年修養的心性,也沒忍住立在門檻上面,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內,姿勢甚為怪異。
內裡的張仲季還以為是誰來了,待辨明孔融的身份之後,立馬就有了逃跑的心思,之前為了避開他,連熱鬧都不願意湊合,這會被人找上家門,卻是想走也不知道去那,待注意到這孔夫子的神態之後,突然心裡一動,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起身迎了過來。
「使君怎麼來了,如今國學、科舉之事,可曾辦得明白?」
他這算是明知故問了,要是這孔夫子弄得明白,可不會登門拜訪,對於這個二話不說直接把自己背走的賊丞相,孔融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管是暗地裡諷刺,還是當面陳情,硬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見過丞相!」孔融眼見有外人在場,更不願失了禮數,拂袖整整衣襟,正步走到張仲季面前躬身為禮。
「夫子快請起,這我可不敢當啊!」張仲季連忙上前把人扶起來,對於孔融,他的心態也很複雜,畢竟從小就是在孔融讓梨的故事中長大的,不論其他,這孔使君孔夫子的節操與品行那是值得欽佩的,如果不是少了點政治覺悟,恐怕這東漢與三國又是一番摸樣。
旁邊糜子貞與蔡琰等人卻有些尷尬,她們與這孔融見面不多,偶然遇上了也是讓到路邊,讓他先過,甚至於更多時候,就像某人一樣,偷偷的換條道路不當面最好,畢竟這孔融就像她們的父輩一樣,不管是她們其中的誰遇到了這位,不恭恭敬敬的道一聲先生,就算是失了禮數,尤其是蔡琰與甄洛,她們的父親與孔融也算是交情深厚,一聲孔叔伯是跑不掉的。
「丞相既然有事,我們姐妹就先出去了。」甄洛這是想走了,她可是知道這孔叔叔對她的成見很深,前者這老夫子來了彭城,她也曾以自己父親的名義登門拜訪過,卻被拒之門外,要是其他人膽敢這麼對她,肯定出門踩到糞坑,唯獨這位,她不敢妄為,要不然少不了家中老父的一頓家法。
幾個女人自然能領會她的意思,一時間紛紛站起來請辭,甚至於都顧不上明天朝會的事情。
「你們別急著走啊,使君匆忙而來,肯定有要事相詢,說不定還需要各位拿個主意,待聽完了再走不遲!」張仲季跨步攔住領頭的甄洛,既然已經知道孔融在書館與蔡琰吵上了,這會如果不把這伙女人留下,那就是找罪受了。
不用想就知道,孔融是帶著滿肚子之乎者也來的,他倒是有時間聽這位老大人教誨,不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都在這裡,索性大傢伙一起得了,抱著這樣的心思,他看著甄洛笑得十分歡暢。
「既然各位大人都在!」孔融這時候開口了,語氣中這『大人』兩字說得很有意味,可不是麼,不管是所謂的女丞相,還是實打實的女大夫,又或者那女祭酒、女總管,一個不落全在這裡,他穩住心神,自覺當面說比背後說來的君子,也就開口道:「老夫所要說的事情正與眾位有關,且留下來商討一番!」
張仲季一聽這話,頓時就知道這孔夫子又犯傻了,看來是對自身祖宗的意境還沒有領會到,豈不聞連孔聖人都用一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來抒發自身的切身體會。
「可是侄女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使君指教!」甄洛一句話道破了幾個女人的心思,這幾年跟著某人風風雨雨的走過來,背地裡的閒話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又怎麼會懼怕這當面的質詢。
糜子貞、蔡琰、曹媛、董穎,甚至於張寧、張伊也抬起頭正視著孔融,前面幾位是因為心中坦然,自覺雖是女兒身,所作所為也不比男兒遜色,後兩人卻純粹是好奇,一路上總是聽說這彭城之主獨斷專行,甚是兇惡,這會竟然被一個老頭子打上門來。
「各位大人不如先坐下再商討不遲。」張仲季也把『大人』兩個字加重了語氣,他這會感覺很不錯,禍水東引的計策果真很有效,眼見幾個女子擺正了姿態只等孔融說教,一時間也來了興致,這人天天閒著的時候比較多,今日就當參加一場辯論會了。
幾個女子一一坐下,獨孔融立在原處,並沒有尋個位置坐下的意思,張仲季正準備強拉他坐下,卻突然有些明悟,恐怕這孔夫子不願意與女子同坐,索性也不點破,就任他站在那裡。
「下官且問丞相,可知書館之中,有大逆不道之言!」
這當頭的一句,就讓張仲季一愣,不是要和前面的女子商討麼,怎麼像是衝著自己來的?眼見孔融一直盯著自己,索性也裝起糊塗來,隨口回道:「仲季這些天忙著領會夫子的教導,並不曾去過書館,卻不知有什麼大逆不道之言。」
撲哧一聲,笑的卻不是甄洛,而是坐在張寧身後的張伊,知道張仲季把太平清領書放在外面的用意之後,她現在可是心情正好,再加上也不知道當面這老頭子姓甚名誰,心頭更沒什麼顧及,而某人這般裝聾作啞的態度也太明顯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孔融臉色更為難看,不過也沒有呵斥或者責難的意思,只是依舊盯著某人,卻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不是太平清領書又是什麼!
「既然丞相不知道,那老夫就讀給丞相聽聽!」他這就翻開太平清領書,大聲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仲季心頭一震,這四句話他自然熟悉,這明明就是黃巾暴動的號角,可是他也翻看過這太平清領書,上面明明只是南華經之類的道家學說,怎麼會有這樣的口號?
「使君你是不是眼花了,我記得這上面沒有這東西!」
「如何沒有,白紙黑字在此,當我老糊塗了不成!」孔融恨不得把手上的經書扔在他頭上,卻還是忍住脾性,只把經書封頁打開,往張仲季眼前一送,哪怕張仲季古文不好,可也能識別出來,上面竟然端端正正的寫著十六個字,正是剛才孔融所念!
「怎麼會這樣?」他難免覺得奇怪,總不至於已經老眼昏花了,上次明明拿在手中,抱著好奇的心思,大略翻看過了,竟然連這麼大幾個字都沒有注意到,「再給我看看!」
看他這神情,孔融卻是心裡一鬆,本來他與鄭康成有些計較,斷不至於這麼衝動的直接闖進相府來,實在是今日在書館裡看到這經書,還以為眼前這黃巾出身的丞相賊心不死,一時間那裡還忍得住!
張仲季可顧不上他在想什麼,只是拿著手上的經書,翻了又翻,半響,卻是連眼睛都看直了,上面既不是老莊之言,也不是孔孟之道,卻是清清楚楚的記載著許多治國方略,中間還有一些手書文字,從當頭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來看,很有可能是大賢良師張角的親筆手書,這下,卻讓他慢慢的苦笑起來,也怪不得這孔老夫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很有可能是被這本書嚇到了。
「你們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張仲季回頭看著張寧與張伊,他已經確信自己上次看到的和這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一時間有些不確定這還是不是這兩位師妹帶來的那一本,也太邪乎了!
張寧把經書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卻也有些拿捏不定,她雖然沒看過裡面的內容,但封頁完全一樣,裡面的字樣她也熟悉,正是她父親的手書無疑,又遞給張伊觀看,二人商討一番,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這經書有什麼蹊蹺,她們也不清楚。
連正版的主人都說不清楚,張仲季有些尷尬了,難免有些懷疑自己上次看錯了,忍不住又翻開仔細看了下,卻還是一無所獲。
而此時一無所獲的不止是他,還有待在書館,面面相覷的諸葛瑾與魯肅二人,與尋常人只以為這是一本普通經書不同,諸葛瑾自見到太平清領書就心頭一震,他很清楚也很明白,那就是太平道或者說黃巾逆賊的天書,卻是他那早年病死的父親告訴他的。
這也是他厚著臉皮向魯肅借錢也要抄一份的原因,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孔融孔老夫子似乎也知道,見了這書立馬搶在懷裡,誰也不給看,他也只能懷揣著自己的半部手書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