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給老石下了肉絲面，三兒陪老石吃起來。老石餓壞了，吃相不太好看。老石跟三兒解釋說：「在家好，出門難。」三兒理解地笑笑：「你不是有錢嗎？吃也不捨不得呀？」老石搖頭歎了口氣：「這些年好一些，那些年不行，一算帳，富人，一摸口袋，沒錢。」三兒笑了起來。老石頭也笑：「請人吃飯要捨得，自己就對付了。沒時間吃飯，都在路上。」
「那是。」三兒說，「老石，你當時怎麼被皮猴子騙了？」
老石又歎了口氣：「九一年我跟人做塑料粒子生意，點設在江西，鐵路直接運過去。那時候我們就做菜籽湖的業務，廠多哇，你肯定知道，吳正操當時都要我們料子。我們的料子是從外國進口的，比高陽石化廠料子還便宜，現在差不多了。九二年我到清水來的時候，清水塑料廠還有點業務。皮長廠跟我說，他們有合同，沒本錢做，叫我給他拉點料子。我想有合同就好辦，做出袋銷出去不就是錢嗎？就同意了。哪有合同哪？要不到錢了。後來還向我要料子，以前的錢沒給我呢，我就過來看了一下，廠裡都沒工人。再來就找不到人。找到他家裡，有個姓朱的嚇唬我，說再來殺了我，去年我沒來了。」三兒搖頭冷笑一下。
「陳老闆，你說我這錢還要得回來嗎？」
「我哪知道？難。那也要哇，六萬呢。」
二嬸給老石找了幾件三兒個子小點的時候穿過的**，叫老石洗了個澡。天天在外面奔波要債，老石頭幾天幾夜沒睡好覺了，洗完澡就到童林住過的房間睡覺去了。
三兒晃到小西房間，小麗正老老實實地趴寫字檯上做作業。
見三兒進來，小麗不好意思地縮緊脖子。小西捂嘴笑了。三兒坐下來，問小麗：「還困嗎？困就睡會兒。」小麗搖搖頭：「保證以後聽話了，不玩遊戲了。」三兒坐下說：「不是不要你玩，也不是不能玩，但不能玩遊戲不睡覺。學習是主要任務，先把作業做好，把學習搞上去，想玩什麼給你買什麼。」小西插話：「是要好好學習。」一說學習，小麗就洩氣了。
「不懂問小西。」三兒起身走了，「用心。累了歇會兒。」
下班後，徐善良騎車來到三兒家。三兒正帶小麗在門前洗車。徐善良支好車，走過來問三兒：「廣東佬人呢？走了？」三兒說：「在家睡覺呢。」徐善良覺得不可思議：「他跑來找你要錢，你還讓他在家睡覺。」三兒笑笑：「狗日的皮猴子叫他來的。哪天碰到我問問他，到底什麼意思。」徐善良遞過煙：「別把他嚇著。皮猴子跟人說，徐莊陳三就是土匪。」
「那我更得問問他了。」三兒把水管遞給小麗，接過煙。
徐善良給三兒點上煙：「老宋他們怎麼知道？」三兒說：「你們就是笨蛋，別人打110都不知道。」徐善良撓撓頭：「沒看他打電話。進廠就叫喚，我跟他怎麼解釋都不聽，周過氣不過，卡著他脖子，把他架到外面去了。他怎麼知道派出所電話？皮猴子跟他說的？」三兒搖搖頭：「就打110。」徐善良又問：「你準備怎麼辦？」三兒點著煙：「我不用有辦法。他說明天到鄉里要錢去。」徐善良笑笑：「找鄉里要錢，鄭如松給嗎？與虎謀皮。」
「不要不更不給了嗎？」三兒說，「善良，周過怎麼樣？」
徐善良笑著抽了口煙：「這小子精明，學東西快，一教就會。除了吃飯、睡覺、拉魚，其餘時間就在廠裡呆著，不是他班也幹活。現在是廠裡三把手，除我跟老林，就他了。他真厲害呀，看不順眼他敢說，他做得是比別人好。我們叫你三兒、陳老闆，他開口閉口就我師傅。」三兒笑笑。徐善良問：「拉魚給他錢嗎？」三兒搖搖頭：「現在不給，先憋憋他，以後再說。我沒叫他去，他自己要去。」徐善良點點頭：「這小子對你比我還忠誠。」
「他比你忠誠？」三兒盯著徐善良問，「你不忠誠嗎？」
徐善良打了三兒一下，笑了：「老子還賣給你了？操，我又不是機器。」三兒也笑笑。徐善良又說：「過年叫高品湘對像過來吧，我再挑個家務活忙的換班，要不有兩個人請假就麻煩了，我老婆一個人頂不上去。」三兒點點頭：「方師傅兒子，你不說我都忘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老石就夾著黑皮包到清水鄉政府要錢去了，中午回三兒家吃了飯，下午又去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三兒問老石：「明天過小年，還去呀？」老石說：「去，上午上班，下午才放假。」三兒又問：「你們那邊不過小年哪？」老石搖搖頭：「好像沒有小年。大年要回去，去年就沒回去了。這些年我都在北方呆著，家裡的事管不了。」
「我們這也是南方，」三兒提醒道，「長江以南都是南方。」
老石說：「跟廣東比這兒就是北方了。」三兒點點頭，舉起啤酒杯，示意了一下老石，喝了口酒再問：「家裡還有什麼人？」老石放下杯子說：「父母，老婆，兩個孩子。父親在單位上班，母親沒工作，老婆在家辦廠，孩子一個上高中，一個上初中。」三兒夾了口菜：「中年人難哪，上有老，下有小。你老婆在家辦什麼廠？」老石說：「管材廠，做pvc管材。」三兒警覺起來。老石接著又歎了口氣：「現在生意不好做哇，pvc產品競爭大。」
「競爭太大？」三兒放下筷子，「廣東都用pvc管材？」
老石頭點頭說：「用pvc管材的多，下水道都用pvc管材。你們這邊不行，吳正操九六年辦了個廠，試了一下，沒生產了。」三兒扶著脖子想了想：「這樣。那我要是辦個pvc廠，你覺得怎麼樣？」老石盯著三兒問：「真辦哪？」三兒認真地點點頭。
「真想辦廠我幫你。你跟姓皮的不一樣，你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