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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這兩個人都不能丟 文 / 很老的樹皮

    老朱拉三兒和徐大慶到市委招待所開了個三床大間,三個人住了下來。

    三兒剛洗好澡,童林就打來電話,說有事跟三兒說。但在證實三兒沒醉酒後,童林又說,回家再說。收了手機,三兒無聲地歎口氣;三兒知道,童林可能是擔心自己喝酒過量,根本沒事說。童林總是這樣,默默地體貼,遠遠地關照,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

    徐大慶躺床上問三兒:「又是哪個情妹妹給你電話了?」老朱在衛生間埋怨道:「操,三兒像你!」徐大慶苦笑一下,歎了口氣。三兒追問道:「大慶,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胡大慶無力地翻過身,「前院起火了唄。」

    老朱又開口道:「他那小懷孕了,要跟他結婚。」三兒吃了一驚,馬上聯想到甘蘋,心想,甘蘋不會懷孕了吧?老朱接著說:「人說了,回去把家裡的事區理好,回來得給個准話,要不就殺到菜籽湖來。殺過來就麻煩了,永華怎麼辦?那兩個人不得死一個呀?」

    「大慶你準備怎麼辦?」三兒給徐慶大扔過一支煙。

    徐大慶勾起身子,撿起掉在床上的煙,湊上三兒的火點上,咂嘴跟三兒說:「你也給我出個主意唄?」三兒搖頭笑笑。徐大慶也搖搖頭:「以前挺好的,突然變了。」

    「你跟她怎麼搞到一塊了?」三兒饒有興趣地問道。

    「還是九零年的事。」徐大慶拖起身子,靠床頭說,「那時候老子剛跑外銷,窮光蛋一個。你也知道,那時候我家日子不好過,我媽頭年死了,我爸住院,也要死。沒辦法,老子就想著,出去試試,不行日子不過了。然後我就把家裡的油罐鹽罐倒倒,永華家裡也是,湊了三百多塊錢,跟人出去了。運氣是好,跑到遼寧就找到業務,配件。高興,趕緊往回跑,想拿提成哪,三千多塊呢。坐大巴的時候跟人聊天,打聽哪有礦,哪有鹽場,人跟我說,你現在下車就有。那時候口袋裡沒什麼錢了,我心想,怎麼說人也得回去呀,就把車票錢留著,放褲衩裡面擱著,中途下車了。那人沒騙我,下車一打聽,果然有個大鹽場,就這回找的這個鹽廠。老子那時候傻,先跟人跑遼寧去了,不知道河北有海。這鹽場還是新建鹽廠,什麼都缺,被老子趕上了。他媽的老子沒錢送禮呀,天天站人辦公室門口等著,說好話,要是把生意給我做了,如何如何,不理我。看來不行了,不行就走吧。然後我就到車站買了到北京的大巴票,票還緊張,排了半天隊才買到隔一天的票。第二天沒事,想想又不甘心,又跑廠裡去了。其實之前我也碰到過她,叫琴兒,在廠辦上班,打開水送報紙什麼的。這回去又碰到她。問我,怎麼又來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哇,就咂嘴。琴兒說,你們那個省挺窮的,許多人到我們這邊來要飯。我也不想說我可憐哪,他媽那時候就是可憐,跟要飯的一樣。然後我就說,麻煩你幫我說說話唄,我都來好多回了,這回錢用光了,下回來再感你情。本來就是說幾句套話,沒想她真答應了,叫我到辦公室坐會兒。過一會兒廠長回來了,她把我領到廠長辦公室,替我求情。那時候我才知道,她是廠長外甥女兒,臨時工。」

    「看來還是患難之交,真不容易。」三兒感慨地說。

    「跟你和胡小月的情況差不多。」徐大慶說,「那廠長看琴兒的面子,給了點配件合同,六千多塊錢,去回扣能賺六百塊多點。要說錢也不少了,最關係的是,x搭上了。第二回去的時候,我把這六百多塊錢提成全花了。他媽的那廠大呀,要是能拿下來,光配件管我就夠了。當時廠裡不要運輸機,人新買的,好使著呢。我沒給琴兒買東西,就塞給她一百五十塊錢,她工資加資金才四十多塊錢。廠長家是她帶我去的,後來混特別熟。九三年好上的,然後我給她租了房子,我去的時候就跟她住一塊,生活開支歸我管。琴兒比我小四歲,她知道我成家了。剛開始的時候,她說過,不會當第三者破壞我家庭,說我跟永華過得不容易。一直處得很好。去年我給她買了套房子,不大,七十平,兩室一廳,她自己出錢裝修的,傢俱是我買的。我就勸她,過年就三十了,找一個吧,我不能耽誤你一輩子。她說不找了,就跟我了。買了房子的時候她舅舅才知道我們的事,埋怨我,跟我說,我得對琴兒負責,別始亂終棄。他也養小,我跟琴兒都知道。東北人喜歡養小,還有人買兩套房子,大老婆跟小老婆門對門住,一家過一天。這回不知道怎麼就變臉了,說她懷孕了,要跟我結婚。」

    老朱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床上,給三兒和徐大慶扔過煙。三兒撿起煙,放手上捏著。老朱點上煙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哪,就知道玩。這事不能玩,早跟你說過,聽不進去。去年買房子我還勸你,說什麼要對得起別人一份情。這下好了,情是有了,麻煩也來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大慶你這麼做哇,還不如金冬生,他沒麻煩哪,給錢就了事了。」

    「金冬生現在怎麼樣?」三兒插話問。

    「不知道。」老朱說,「他現在跑山東。」

    沉默了一會兒,三兒問:「大慶你到底喜歡哪個?」徐大慶深歎一口氣說:「這兩個人都不能丟,都對我有恩。」又沉默下來,大家悶悶地抽煙,不知道說什麼好。

    「洗澡吧,躺著。」過了好一會兒,老朱開了口。

    徐大慶滾下床,趿上一次性拖鞋,懶洋洋地起身去衛生間去了。三兒給老朱扔了棵煙,老朱接過煙,放手背上掇著,擔心地說:「清水跑東北的有五六個人,我就跟大慶好,為人好哇,對人實在,不計較。好好的惹這麼個事,可怎麼辦?」三兒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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