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老朱把八萬多貨款電匯過來。徐善良接到電話就帶徐鳳姑往工行營業所趕。童林給徐善良辦的手續，問徐善良：「再不要錢了吧？」徐善良開心地笑了：「再要錢三兒要跳河了。」童林也笑：「二嬸把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了。」徐善良點點頭：「轉過來了。范曉強的錢也要到，還有零星的回款。你就手轉五萬到三兒帳上。我還沒跟他說呢。」
因為石油學校正在興建，天和到九月底才開學。吳志剛借三兒皮卡車把天和送到學校。傍晚，吳志剛回來了，一臉愁雲。三兒問吳志剛：「叔怎麼了？」吳志剛搖搖頭：「他媽的那是什麼學校呀？跟廣告說的根本不一樣，總共就一棟房子，又是教室又是宿舍。廣告上登的是規劃圖，建起來還早著呢，」三兒安慰吳志剛說：「管它呢，給學歷就行唄。」
「就這樣了。」吳志剛歎了口氣，「他媽的不爭氣，不給老子長臉。」
半上午的時候，甘蘋把木蘭騎到修車店門前，三兒正在修農用車。見甘蘋停車了，三兒抬頭問甘蘋：「尾巴尖好了？」甘蘋白了三兒一眼，下車走到三兒身邊，問三兒：「你不說去看我嗎？」三兒笑笑說：「忘了，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前一段把我忙壞了，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掙錢辦廠。」甘蘋懷疑地問：「廠還要你修車掙錢辦哪？那你買廠幹嘛？」
「破廠唄。」三兒說，「你的車是好的，也不用保養，上回保養了。」
甘蘋懷疑地問：「你沒檢查怎麼知道是好的？」三兒說：「我說好的就是好的。」甘蘋鄙視地說：「壞了，起步的時候響，開一會兒又好了。」三兒把劉立喊了過來，跟劉立說：「檢查一下活塞環，滾針軸承。」劉立應聲把木蘭車推進店裡。甘蘋擔心地看著劉立。
「放心吧，甘老師。」三兒說，「要一會呢，自己找個椅子坐會兒。」
「那就陪你站會兒吧。」甘蘋說，「陳三，你記著，欠我一頓滷肉。」
三兒笑笑：「好吃的婆娘。不就滷肉嗎？行。」甘蘋湊上前問：「什麼時候？」三兒鬱悶起來：「幹嘛都我請你呀？你怎麼不請我呢？」甘蘋翻了三兒一眼：「你跟我一樣摳門。給你帶了幾包煙，感謝你百忙中抽時間看我。」三兒扭頭看著甘蘋：「騙我吧？」甘蘋從包裡拿出一條煙遞給三兒：「我像你那麼小氣呢？我爸從外地帶回來的，據他說，這是好煙。」
「太謝謝了。」三兒說，「我沒手，麻煩你就手放到店裡工具箱上。」
甘蘋把煙送到店裡，回身又坐到三兒身邊，跟三兒說：「本來我都把陳三同志忘了。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飯，夏老師幾個人談到你了，說起你諸多的英雄往事。沒想到陳三同志還這麼厲害，看不出來。陳三，你真開車撞過人哪？」三兒感歎道：「那俗話怎麼說來著？好事不出門哪，壞事傳千里。」甘蘋不無擔心地問：「真撞了怎麼辦？你膽子也太大了。」
「真撞了，」三兒覺得好笑，「那就撞了唄。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甘蘋鄙視地說：「嘁，我就不信你膽那麼大。」三兒問：「我要開車撞你，你怎麼辦？」甘蘋毫不猶豫地說：「躲唄，我還站著讓你撞哪？」三兒笑了。甘蘋明白了，又問：「非不躲怎麼辦？」三兒說：「不給時間讓你想好了。」甘蘋眨眼問：「什麼意思？」三兒說：「出奇不意知道吧？那時候人處於自然狀態，一擊必潰。想好了就不一樣了，可以用意志抵抗。千萬別學電影裡面，火燒眉毛了還慷慨陳詞，要我早跑了，不跑也想到反制措施了。」
「門道在這兒呢？」甘蘋豁然開朗，「我說你哪來那麼大膽呢。」
「有些人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強大，你但怯了，才顯得他強大。」
甘蘋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你有膽怯的時候嗎？」三兒想了想：「好像沒有。有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呀，否則在氣勢上就失改了。」甘蘋笑著搖搖頭：「陳三同志真不簡單。」
「告訴你，我壞著呢，離我遠點。」
「是嗎？你認為我是膽怯的人嗎？」
三兒沒再接茬，換了個話題問甘蘋：「你那男朋友走了嗎？」甘蘋笑笑：「他就是你說的那種膽怯的人。」三兒提醒甘蘋：「他跟你生活環境不一樣，你生於富裕，他生於貧困。子貢問孔子，貧而無諂，富而無嬌怎麼樣？孔子曰，不如貧而樂，富而好禮。子貢和孔子說的都是理想境界；貧而諂，富而嬌，貧不樂，富無禮，這才是常態；不是貧生盜、富生淫就不錯了。他不樂，面對你他自卑，給他信心。」甘蘋意外而欽佩地看著三兒。三兒問：「我說得不對嗎？」甘蘋回過神來：「我也沒嫌他，他非要自卑。他走了，給私立學校代課，一千多一個月，比正式老師低一半。他說現在就是找個吃飯的地方，穩定了再找公立學校。」
「他會成功的。」
「和我無關了。」
「你們分手了？」
甘蘋歎了一口氣：「不說這事。我請你吃滷肉。」三兒不屑：「你也是窮人。滷肉有什麼好吃的？」甘蘋笑笑：「那你請我吃好的。」三兒問：「想吃什麼？」甘蘋想了一下：「還想吃滷肉。」三兒笑了。甘蘋解釋說：「那天我一個人吃了半盤，沒注意呀？」三兒搖搖頭。甘蘋無力地說：「失敗呀，還是我沒魅力呀，吃那麼多都沒注意，我都成飯桶了。」
「真是，回頭再請你吃行了吧？」
「那就今天吧。我又沒飯折了。」
「怎麼又沒飯折？你媽又走了？」
「我嫂子三月生了個兒子，我媽老去范陽看孫子，有時候一呆就幾天，不回來，把我一個人扔家裡。這麼著，下午放學我在學校到菜青公路路口等你，不見不散。」
「太早了吧？我收工沒那麼早。」
「你早點，我遲點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