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清被秋子罵呆了，木木地站著，直眨眼睛不說話。蘇老大拉林志清坐了下來。紅姑隨愛琴嬸回到廚房，跟愛琴嬸說：「錯看秋子了。」愛琴嬸又白了紅姑一眼。紅姑穿好衣服笑著說：「真的，秋子對三兒真好，原來以為她就知道欺負三兒呢。」
「哎，好好的鬧成這個樣了。」愛琴嬸深歎了口氣。
蘇老大給林志清發了支煙，又把打火機遞了過去，林志清無力地搖搖手。蘇老大猶豫了一下說：「倆孩子這麼好，拆不了，也不忍心哪。由他們去吧。」林志清失神地搖搖頭：「不管她了，不管她了。」愛琴嬸在廚房說：「是別管了。秋了自己覺得好就行唄。」
「聽嫂子的，」林志清茫然地點點頭：「我聽嫂子的。」
「晚上吧。」蘇老大說，「等三兒回來，把事情說開來。」
晚飯後，三兒剛洗完澡，準備進房間休息時，蘇老大帶林志清來了。秋子氣乎乎地抹好桌子，回廚房去了。三兒猶豫了一下，摸摸脖子，在桌邊坐下來。二嬸從廚房走出來，也沒打招呼，就往茶櫃邊走，拿好茶杯，準備泡茶。小西緊張地站房門口看著。
蘇老大和林志清坐下後，三兒拖過桌上的煙，抽出三支，給倆人分別扔了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再把打火機扔到桌子中間。蘇老大拿過打火機，給林志清和自己點上火，咳嗽兩聲，清了下嗓子，打了打腹稿，先開口說一堆廢話：「秋子的事，就這麼佯著也不是事，總得有個著落。今天都初八了，就這麼幾天時間了。」
「伯你就直說吧，」三兒插話說，「你們是什麼意思？」
蘇老大看了一眼林志清，接著說：「你叔跟我商量了一下，秋子的事你叔不管了，去也好，不去也好，你們倆定。你們是好，是散，他也不管了。」三兒撓頭笑笑：「受不了，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蘇老大說：「你不就希望這樣嗎？隨你願了。」
「我希望哪樣哪？」三兒翻眼問，「你們問過我嗎？」
林志清哼了一聲，接過話頭：「問不問現在都你們自己決定。」三兒搖搖頭：「秋子說不走了，你同意嗎？」林志清呆住了，回不過神。三兒捏著煙冷笑起來。
林志清的基本判斷是，三兒跟秋子肯定商量好了，讓秋子去北京。所以，林志清的決定是，秋子一定要去北京，這是他吹出去的臉面，不可商量，但秋子和三兒的關係由三兒跟秋子自己定，林志清估計自己生扯不開，不如任其自然。林志清跟蘇老大耍了個小心眼，叫蘇老大跟三兒說，秋子去北京，秋子和三兒的關係，都由他們自己定，以顯示自己大度，作了重大讓步。蘇老大沒頭腦，以為林志清真想開了。但林志清想耍三兒還欠火候。而且，三兒已然探知自己在林志清心中的位置，對林志清徹底失望。林志清的心態太明顯，秋子嫁給三兒，那是下嫁，忍疼割愛，三兒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蘇老大還有點惛，問三兒：「你們到底是怎麼定的？」三兒反問蘇老大：「我現在定得了嗎？」蘇老大不解地看看三兒，又看看林志清。
三兒敲敲煙灰說：「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秋子想去北京，我跟我媽都支持她去，早說好了。是捨不得，我媽捨不得，我捨不得，秋子也捨不得。沒化的人就是實在。養條小貓小狗還有情份，何況大活人呢？」林志清想說話，被蘇老大拉住了。
「伯你拉他幹嘛？」三兒冷眼道，「有話讓他說唄。」
林志清扭過頭，看著門外。三兒看著林志清說：「那我就接著說了。」
「屁話真多，說你們是怎麼決定的。」蘇老大催道。
「早就決定好了，不去了。」秋子從廚房走了出來。
沒等林志清開口，三兒先說話：「秋子，你得去。不去我作難哪，別人還以為我不要你去呢。」蘇老大解釋說：「你叔說了，去不去由你們自己定。」三兒笑笑。
「你們合夥騙我吧？」林志清憋不住了，終於說出了口。
三兒指指林志清，看著蘇老大說，「你看，我沒說謊吧？怎麼那麼笨呢？不會這句話也聽不懂吧？也是，高小畢業，就是大老粗。」蘇老大吐了口氣，氣林志清騙自已，氣三兒溪落自己。二嬸端上茶，埋怨三兒：「跳跳死的怎麼跟你伯說話呢？」
「你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林志清追問道。
三兒歎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火車票，拍到桌子上：「這是老陳家最後一次為老林家出力。你們去北京之後，跟老陳家就沒關係了。」大家愣了。秋子的眼睛刷地流了下來。蘇老大回過神後，伸著脖子叫：「老陳家還輪不到你說話！還有我呢。」
「輪你說話？」三兒笑了，「你算老幾呀？你姓蘇。」
大家呆了。三兒接著說：「老說老陳家有恩，除了說大話，對我叫喚，你們給老陳家做什麼了？外人還挖心割肝地支持我呢。對，給過幾件破衣服，給我爸找了份合同工，以前老跟我說，生怕我忘了。伯你也不想想，七歲誰把你抱回家的？十三歲誰把你送到高小的？誰用一斗米給你換的工作？還有林大主任，那房子是怎麼做的？秋子誰養的？你給過多少生活費？秋子念大學供了多少錢？老陳家欠你們的是吧？養你們專門跟我過不去是吧？」
「三兒，你這是幹嘛呢？」秋子也沒想到三兒會說這樣的話。
「傷心了。」三兒把煙頭掐滅了，「把衣服撿撿，到小西房間睡去。免得你當副主任的爸爸看著不舒服。票拿收好了，去不去隨你。開學就別進這個家門了，你有家。」
「儲麗，」蘇老大搖搖頭，「就讓他這麼說呀？一篙子攬倒
一船人。」
「三兒說得對，一頓飯養恩人，十頓飯養仇人，一點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