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著容書年坐的那名女子,容色傾城,她正跟容書年說著話,臉上帶著淡淡微笑。
看到他們小兩口進來,她霎時變了臉色,猛地站起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目光忐忑。
溫馨察覺到,她的目光是落在容離身上的。
她不由得蹙起眉。
這不是她在小鎮蛋糕屋遇到的老闆麼?
她怎麼會被爸誤認成容離的媽媽呢?
但是,她看容離的眼神,那種感覺,分明是認識的!
溫馨腦袋裡的疑問越來越多,她抬眸看著容離,這才發現,他緊盯著那名女子,神色冷郁,而他的身體,緊繃得厲害,那是極為震驚的表現。
溫馨將視線轉回女子,眸子不由睜大。
難道這名女子和容離的母親長得很像麼?
容書年跟著站起身,他看向容離,那一瞬間的嚴肅,彷彿已經恢復正常。
「容離,過來跟你母親問聲好。」他是這麼命令容離的。
溫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真的失去理智了麼?!
這名女子看起來就三十多歲的樣子吧,怎麼可能是容離的母親呢,而且,簡玥當年不是死了麼?!
在她疑惑不解時,容離牽起她的手,走過去。
他看著女子缺少血色的臉龐,淡淡開口:「母親。」
只兩個字,在溫馨來不及詫異時,她看到,女子眼中的淚水頃刻間絕提。
她用手摀住嘴,眼淚如顆顆珍珠,簌簌下落。
喜悅、感動、心酸、歉意……溫馨從她的眼裡,讀出這些情緒。
她的表情,真真切切,瞧不出絲毫端倪。
溫馨捏緊男人的手指頭,費了好大勁兒,喉嚨裡才發出聲音,「真的……是她嗎?」
容離微瞇起眸,輕輕頷首。
溫馨雙目赫然瞪到極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玥突然哭了,這可讓容書年著急。
「玥兒,別哭,別哭。」他連聲安慰,是溫馨不曾見到過的溫柔。
姚婉芳站到門口,看清裡面感人的一幕,她眼中浮現出明顯的懼意,臉色跟著發白,她攥緊了雙手。
那個女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她剛才有點事出門一趟,容書年獨自在房裡午睡,中途保鏢給她電話,說容書年帶了個像極了簡玥的女人回來,叫她趕緊回家。
簡玥是江芹心中的一根刺,同樣也是姚婉芳心中的刺。
容書年一輩子冷心冷情,唯獨簡玥,是他真心愛過的女人。
她馬不停蹄趕回來,看到女子那張臉,她有種強烈的感覺,那是簡玥!
她沒死!
容書年現在只認簡玥,她根本沒法接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簡玥有說有笑!
容書年的行為像個小孩子,他沒找到紙巾,就用袖子幫簡玥擦著眼淚。
簡玥泣不成聲,任憑容書年如何哄她,淚珠子連連不斷。
是感動吧?
溫馨想。
如果她是冒充的簡玥,那只能說,這名女子演技太好。
不過回想起在蛋糕店短短的一面之緣,溫馨對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覺得,她不是耍陰謀詭計的人。
簡玥是因為容離喊的那聲「母親」而崩潰大哭,容書年被她的眼淚刺激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轉過臉,看著容離,先前的溫柔蕩然無存,滿臉厲色。
「容離,向你母親道歉!」
道歉?
溫馨眼珠子幾乎瞪出來,他對簡玥的維護,太過了吧?
她沒想過,容離對她,其實也一樣。
簡直疼到骨子裡!
容離眸光微閃。
見容書年沖容離發火,簡玥胡亂抹下眼睛,急急地拉著容書年的手,「別……不管容離的事……是我……我不哭了……你別怪他……」
當媽的,哪有不心疼自個兒子的。
更何況,她虧欠這個兒子太多太多。
簡玥開了口,好比聖旨下,容書年收斂起滿身怒氣。
「好,我不怪他了,玥兒,別哭了。」
此時的容書年,就像雙重人格分裂。
對簡玥,他是溫柔的;對其他人,他冷血暴躁。
溫馨簡直繞糊塗了。
姚婉芳自然曉得,容書年已經精神錯亂了。
姚依凝當初臨時更改計劃,為確保容書年能夠配合,給他下的藥超過了最大劑量,過於心急,以至於副作用明顯,最近容書年脾氣反覆無常,越發暴躁,她只能勉強控制他。
如今簡玥回來了,她靠邊站,姚婉芳擔心,容書年對簡玥言聽計從,可能會給他們帶來許多麻煩。
雖然他失去神智,凡事有例外,萬一他恢復正常,發現她竟然算計他,後果,姚婉芳一想,冷不丁打個寒顫,全身涼透。
她匆忙出去,把這消息告訴姚依凝,問問她該如何應對。
容書年的精神不大好,容離暗示簡玥帶他回房,簡玥明白兒子的意思,哄著容書年睡覺。
確定他睡著以後,簡玥輕輕掰開容書年的手,他攥著她的手,攥得很緊。
比起她,容書年看起來蒼老許多,尤其是最近受藥物的影響,他添了許多白髮。
簡玥細細看著他的眉眼,眼裡再度湧出熱淚。
這是她唯一的男人,唯一愛過的男人。
她起身,在他眉間輕吻一下。
容離和溫馨在客廳裡等簡玥下來,期間,溫馨把上回遇到簡玥的事告訴了容離。
「……容離,既然你媽媽還活著,那她為什麼不回來找你呢?」
換做是她,哪裡能舍下自己的孩子。
容離捏著她的小手指,眼底深幽,「待會兒問她就知道了。」
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射進來,溫馨抬手舉在半空中,無名指的紅鑽光芒熠熠。
「容離,你媽媽真漂亮,而且,她看起來好年輕啊。」她嘖嘖感歎著。
簡玥十九歲生的容離,如今她該是四十六七了,模樣卻像是三十多的少婦。
正巧簡玥下樓來,溫馨的話傳進她耳中,簡玥眉間有絲赧然掠過。
溫馨眼角的餘光瞥見她,迅速直起身,坐得端端正正。
簡玥微微一笑,坐到他們對面。
容離眸光淺瞇,淡淡的視線,極富壓力。
簡玥被他看得有些侷促,兩手抓著衣服下擺。
「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容離一字一頓。
冷冰冰的開場白。
與溫馨想像中的天差地別。
這是母子重逢該有的對話麼?
簡玥面色一白,啞口無言,「我……」
容離氣場太強,又太冷,在他面前,簡玥像個無措的小女孩兒。
溫馨微微擰下眉,捏他的手臂,示意他態度好點兒。
容離反握住她的手,鳳眸盯著簡玥,等著她回答。
簡玥嘴裡滿是苦澀。
她垂下眸子,雙手握得很緊,指關節隱隱泛著青白。
良久,她幽幽輕歎。
「當年,我也以為我死了。」
江芹派人毀了她的清白,她沒臉再見容書年,帶著破碎的身心逃離莊園。
三個月後,她懷孕了。
侮辱她的,一共有五個人,所以孩子究竟是誰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孩子是她失去貞潔的證明,起初,她想過打掉他。
可是當她醫生最後一次問她,是不是決定好了,她忽然記起容離。
她生過一個兒子,卻永遠沒有機會聽他叫她一聲媽媽。
她的人生已經毀了,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最後時刻,她改變主意。
她孤身在國外,又怕容書年會來找她,躲躲藏藏,日子過得很艱辛。
七個月後,孩子出生了,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孩子的眼神最是澄澈,被他注視的那一刻,她心中最後一絲怨恨消失了。
稚子何辜!
為了彌補曾經的缺憾,她給了那個孩子雙倍的愛。
他四歲多的時候,去河邊玩兒,她只是有點事離開了一小會兒,再回來時,他跌到了河裡。
母性的本能,縱使不會游泳,她毅然跳下水,拼盡全身力氣救起他,把他放回岸邊。而她精疲力竭,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等她再次醒過來,她在一家普通的農舍裡,是一對老夫妻救了她。
她失憶了,老夫妻膝下無子,就讓她當他們的女兒。
他們給她介紹過許多對象,她下意識對那些男人的靠近很排斥,最後老夫妻沒再勉強。
五年後,她出了次小車禍,摔到了頭,她是那時恢復記憶的。
她打聽了容家的消息,他們都過得很好,她沒去打擾他們。
「那你現在回來的目的?」容離這話,問得毫無人情味兒。
對於他的冷漠,溫馨這回淡定多了。
想來也是吧,簡玥就帶過他三個月,而且是小嬰兒的時候,這麼多年沒見過,他對簡玥冷淡,是情理之中的。
簡玥神色僵了僵,明亮的眸子有絲怯意,她看眼溫馨,隨後微垂著眼睫,聲音很小,「上次遇到溫馨,我才知道,原來你訂婚了。」她頓了頓,「今天我只是想過來看看,看看這裡,結果遇到你爸爸了……他帶我回來的……」
如果容書年沒出去,那他們會繼續以為,簡玥早已香消玉殞。
這就是緣分麼?
溫馨側目看眼容離,他面色平靜,無波無瀾。
「你一直住在小鎮上?」容離聲色平淡。「不是。」簡玥說,「我是去年才搬來的。」
前年,那對老夫妻相繼過世,安葬好他們,她才搬回這邊,這裡有她最幸福的回憶。
但她沒想到,竟然會遇到容書年,而他依然記得她。
簡玥有些哽咽,濕紅的眸子看著容離。
「簡堯……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