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然喜歡穿白色的裙子,長長的黑髮如潑墨一般,瑩亮柔順。五官精緻如畫,剪水雙瞳流轉著點點星光,靈秀溫婉,楚楚動人。
皎潔月光下,她彷彿從畫中款款走出的人物,玉潔冰清,不染世俗塵埃。
她回到喬家後,鮮少會踏出她住的那片小天地。
一晃就是一年多,這段時間內,就是喬嵐見到她的次數也挺少的。
所以,她此刻的出現,令所有人吃了一驚。
她怎麼會來這邊?
而最激動的,莫過於慕少傾。
他想喊她,想跑過去,但喉嚨裡像被棉花塞住了,喊不出聲,雙腳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他只能夠站在原地,眼神炙熱的看著日思夜想的女人緩緩走來。
安然,安然……
慕少傾反覆在心底念著這個讓他想得心都痛了的名字。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喬嵐惱恨地瞪了眼慕少傾,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溫馨距離喬安然最近,想到慕少傾在場,她顧不得身邊的容離,幾步走到喬安然身前,想要勸她回去。
「安然,這麼晚了怎麼出來了啊?」她柔聲問。
喬安然眸光如水,瞧不出任何異樣,她淡淡地道:「我聽到警報聲,然後睡不著了,就出來走走,看到你們都在,我就過來了。」頓了頓,她往喬嵐他們那邊看眼,家裡的保安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圍在那邊就把慕少傾給遮擋住了。
「家裡是有賊嗎?」
她曾經情緒崩潰得差點瘋掉,家裡人每次面對她時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個沒留神刺激到她。
別看著這會兒她挺正常的,稍微不注意,她完全有可能舊病復發。
溫馨拉著她的手,微笑著說:「不是,是我……呃……是我的朋友來找我,他不小心碰到報警器了。」說著,她指了指容離,「喏,就是他。」
被她形容成朋友,容少這心裡面就彆扭了,來氣了,一張俊臉陰沉沉的,彷彿誰欠了他好幾億沒還。
喬安然的視線便轉移到容離那兒去了,她倒沒介意容離的黑臉,靜靜看了十來秒後,她小聲對溫馨說:「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以前她看過容離的照片,記得這號人物跟溫馨的關係。
男朋友……
容離挑了挑眉,鳳眸掃向溫馨。
對上他深沉又暗含興味的視線,溫馨一時有點心慌意亂,不知如何作答。
喬安然知道溫馨的苦衷,看著容離注視溫馨的眼神,其中的深情她是看得出來的。
「他來接你回去的嗎?」她輕聲問。
溫馨對容離的感情,她很清楚,也很心疼,如果他們能重修舊好,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啊?不……不是的。」溫馨擺擺手,「他有點事情問我,剛才我們都談完了,安然,咱們先回去吧,我有些話想跟你講,好嗎?」
眼下最緊急的,就是把喬安然帶走,免得她跟慕少傾面對面。
喬安然眨眨眼,似乎思考著什麼,「好吧。」
聽她們這意思就是要一起回屋,把他扔下了。
一直充當觀眾的容離頓時不悅了,這丫頭明明答應跟他談的,怎能為個喬安然就把他丟一邊!
「容離,你先回去吧,有事兒明天再說。」溫馨希望他能理解。
容離瞇起眼,眸光銳利,他冷聲道:「不行!」
溫馨頭疼。
偏偏這時候,慕少傾還來攙和一腳。
「安然,安然!」他看安然轉過身了,似乎要回去,當即扯著嗓子喊她,要挽留住她的腳步。
他這一喊,其餘人臉色驟變。
喬嵐怒斥道:「你閉嘴!」隨後指揮保安,「把這人給我趕出去!」
保安們得令,七手八腳地把慕少傾往外拉,慕少傾就死命地掙扎,嘴裡不斷喊著安然的名字。
喬安然聽到他的聲音,頓時腳步一滯。
溫馨見狀,哪裡顧得上容離,趕忙要拉走喬安然,「安然,咱回去吧。」
喬安然抬眸,靜靜看眼她,眼眸裡無波無瀾。
但這樣平靜的眼神,卻令溫馨更加擔憂。
喬安然輕輕推開她的手,看向花園中央推推搡搡的幾個人,這次,她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慕少傾……
見她的目光望過來,慕少傾心頭大喜,「安然,我在這裡,安然,安然,我是少傾啊!」
他發了瘋一樣的狂喊,喬嵐氣極,「你給我滾出喬家!」
慕少傾自然是不肯走的。
心心唸唸的人兒就在眼前,可身邊那幾個討人厭的保安拽住他的手腳,阻止他接近喬安然。
就像被人奪走食物的猛獸,慕少傾怒了,攥起拳頭就揍到拽他胳膊的保安臉上。
他力氣大,下手狠,那名保安痛呼一聲,連連後退幾步,重心不穩地跌到地上。
他一動起手,場面更加混亂了。
喬嵐叫人打電話報警。
慕少傾小宇宙爆發,一拳又一拳,竟把幾名保安全部撂倒,他突出重圍,像只出籠猛獸,直撲向喬安然。
溫馨皺眉,欲攔住他。
腳剛邁出去,卻被身邊的男人拉住胳膊。
她揚眸,「放手!」
容離挑眉,「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你就別去搗亂了。」
溫馨皺起眉,「我搗亂?」
他胡說八道什麼呢?!
他點頭,「他們都是大人,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問題,就算你今天能攔住慕少傾,那以後呢?難不成你每天守著喬安然?」
「你不明白!」溫馨漲紅著臉。
萬一安然受刺激怎麼辦?
容離霸道地把她按到懷裡,「別人的事,我沒必要明白,你只要告訴我,我想知道就行了。」
溫馨掙扎的雙手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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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傾一路狂奔,像只撒歡的大型犬科動物,眼見喬安然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他滿心歡喜,撲過去就把人給抱個滿懷。
「安然,安然,安然……」緊緊擁抱懷裡的嬌軟,他急急喘著氣兒,一遍一遍喃呢著她的名字。
失而復得,大抵就是這樣子的心情吧。
給他全世界,他都不要再放開手。
慕少傾心臟狂跳,兩隻手臂像鋼鐵樣箍著喬安然單薄的身子,要把她嵌進自己身體一般。
喬安然雖痛,卻如同木偶一樣沒半點反應。
喬嵐風風火火地追過來,厲聲喝道:「慕少傾,你鬆手!」
聞言,慕少傾稍稍鬆了點力道,他低下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喬安然,眼睛刺痛。
「安然?」
喬嵐一把拉過安然,神情激動地護在身後,「別碰我女兒!」
慕少傾俊臉掠過一抹難堪,「阿姨,我沒有惡意的。」
「誰是你阿姨?別亂攀關係!」喬嵐冷聲道。
慕少傾滿臉愧色又很惱火。
那些保安擋住他的腳步,他可以揍他們,可現在,攔在他面前的是安然的親媽,他能動手麼?
喬嵐鐵了心不讓他靠近安然,慕少傾搓著手,他人高,視線緊盯著喬安然,他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了。
「安然,我能跟你談談嗎?」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溫和。
「她沒話跟你說!」喬嵐代替女兒作出回答。
慕少傾狠狠擰眉,不死心,誠懇道:「安然,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安然,我早就後悔了,我沒和她結婚,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喬安然站在喬嵐身後,她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不作聲,慕少傾內心惶恐。
難道安然就這麼恨他嗎?
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警察來了。
喬嵐指著慕少傾,「就是他,半夜來騷擾我的家人,還死賴著不走!」
喬家是名門大家,當家人的話自然頗有份量,三名警察同志聽了喬嵐的說辭,二話不說就要把慕少傾銬走。
慕少傾自然不會就範。
「滾開!」他一聲暴喝。
你一個無賴還敢這麼囂張?
警察就怒了。
聯合著喬家的幾名保安,足足七八個人,慕少傾再有能耐,畢竟不像容離那樣受過專業訓練。
於是沒一會兒,他就被按在地上,雙手被反銬住,那模樣,狼狽極了。
「像他這種人,你們最好多關段日子,讓他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免得再出來害人。」喬嵐這樣說。
警察連連點頭。
他們正要押慕少傾出去時,一直沉默地喬安然意外地站了出來,「等一下。」
喬嵐不解。
慕少傾雙眼發亮,安然是要幫他嗎?
他滿眼期待地望著她。
喬安然與他就一步之遙,她看著慕少傾,眼裡無愛亦無恨,彷彿他對她而言,僅僅是個陌生人。
對上她淡漠的眼神,慕少傾心慌慌。
隨後,她如是說:「慕少傾,我不想再看到你。」
慕少傾終於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不,不!安然,你給我次機會好不好,以後我會對你好的,還有可可,對,可可,我們的女兒,我知道你還愛著我,你愛我,所以你留下了我們的孩子……」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可可,那是他跟安然之間斬不斷的羈絆!
喬嵐面色一變,「你住口!」
他有臉當可可的父親嗎?
提到女兒,喬安然冷靜的面具出現一絲裂縫,她的雙手握成拳頭,一字一頓道:「慕少傾,可可跟你沒半點關係!」
「你別騙我!」慕少傾甚是激動,「我知道可可是我的孩子,我都知道了!」
喬安然心頭一震,渾身冰冷。
喬嵐低喝道:「愣著做什麼,趕快把他弄走!」
任憑慕少傾掙扎哈怒吼,警察和保安一起,硬把他給抬出了喬家。
花園裡,很快就安靜下來。
喬嵐擔憂地看著安然,「安然?」
喬安然臉色煞白,她彎彎嘴角,「我沒事,媽。」
她嘴上風輕雲淡,可她明白,安然心裡有多苦。
眼睛有點酸脹,喬嵐說:「那就回房去吧,好好兒睡一覺。」
「嗯,你們也回去吧。」
喬安然剛剛轉過身,要回她住的小別墅,結果容離突然叫住她。
「等一下。」
幾雙眼睛同時疑惑地望著容離。
溫馨仰起頭,「你要做什麼?」
容離低頭看眼她,沒有回答,圈在她腰間的手臂同時撤開。
溫馨更為不解。
容離越過她,走到喬安然面前。
容離眉目清冷,像個倨傲的帝王,「聽說你很關心溫馨?」
這問題問得有點無厘頭。
喬安然定定看著他冷峻的臉孔,「你想說什麼?」
鳳眸溢出一抹精光,容離沉聲道:「如果你真想她好,那麼,請你如實告訴我,這兩年來她一直躲著我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你曾經說她很可憐是什麼意思?她說她不能害了我又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害怕我會嫌棄她,我的家人會不接受她?」
他確定,喬安然知道答案。
既然見著了,他就趁機會問個清楚。
憑直覺,喬安然會告訴他實話。
他接連幾個問題,聽得溫馨目瞪口呆。
他居然向安然尋求真相!
還有,她什麼時候說過不能害了他?
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喬安然眼底閃過一抹驚異,她看向溫馨,後者拚命朝她搖頭,意思是要他保守秘密。
喬安然直視著容離,眸光幽深,好一會兒,她淡淡出聲問:「如果你這輩子都不能當爸爸了,你會介意嗎?」
輕飄飄的幾個字,容離臉色驟變。
不能當爸爸了?
——你不嫌棄我嗎?
——難道你真的不介意嗎?
——你能這樣跟我過一輩子嗎?
——還有你的家人,他們能接受我嗎?
她曾經這樣問過他。
當時他不懂,可現在……她收養可可,並且承諾一輩子不會結婚,全心全意照顧可可……前前後後聯繫起來,真相,呼之欲出!
容離心頭猛地一沉。
溫馨她……
「安然,不許說了,不准說!」溫馨倉惶大喊道。
她出聲阻止,無異於肯定容離心中的答案。
他轉過身,卻看到溫馨眼中已有了淚水。
喬安然目光閃了閃,繼續道:「醫生說溫馨墜海前不久流產過,她的子宮原本就沒有復原,從高處落到海裡對身體傷害很大,又因為海水的寒氣以及感染,她的子宮受損嚴重……這輩子,她幾乎不可能再懷上孩子了。溫馨她不想害你失去當爸爸的資格,所以她沒有回去找你,而是讓你以為她死了。」
安然把真相說出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