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做完詳細檢查,容離的情況挺嚴重的。
溫馨瞧著他臉色蒼白,卻自始至終眉頭沒皺一下,不禁佩服男人的超強忍耐力。
他是鐵人麼?
醫生建議容離留院住一晚,容離不願意,最後還是溫馨以留下來陪他為條件,他才點頭同意的。
因此,她今晚是沒法走,溫馨忖著明天一早趁姑媽起床前趕緊回去。
病房裡,安靜的二人世界。
因為先前拌過嘴,這會兒溫馨還沒消氣,氣鼓鼓的坐在沙發上,離他遠遠的。他在輸液,她要守著,於是她在護士那兒找了幾本雜誌打發時間,一直垂著腦袋,愣是沒給過他一個正眼。
容離俊臉陰鬱,終是忍不住。
「過來。」
溫馨單手撐著臉,沒看他,邊翻雜誌邊問:「什麼事?」
小丫頭脾氣真是見風長,越來越會忤逆他了!
容離拍下床,「床上來。」
溫馨這才掀起眼簾,目光落在他缺乏血色的臉上,他正眼神灼灼地盯著她,彷彿狼在打量獵物似的。
依這男人的狼性,她要乖乖聽話去床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她撅起嘴,「我在這兒挺好的。」
「你不怕冷?」
「有空調,很暖和。」
「你不睡覺?」
她認真地說:「我得守著你輸液呢,萬一藥水沒了得叫護士過來。」
好吧,她在關心他,容離臉色稍霽,「我自己會按鈴,你過來,睡你的覺。」
「我不睡,你睡吧。」她毫不退讓。
容離豎起劍眉,沉沉道:「你是打算一晚上在那兒坐著?」
他輸液頂多一小時,又不是一整晚!
溫馨抿下唇,咬著手指尖,「我睡沙發,或者去隔壁陪護室將就一晚。」
總之,態度明確,她絕對不要和他同床共枕!
從她亮晶晶的眸子裡他讀出她的堅定,容離便覺心口堵得慌,被她一氣,他的胃又開始痙攣絞痛,俊臉更慘白了幾分。
溫馨看到他臉色更差,嘴唇都沒血色了,她頓時放下對抗,背脊一緊,慌忙起身朝他走過去,「你怎麼了?胃疼了嗎?我去叫醫生過來!」
容離順勢伸出手抓住她,一使勁竟然將她拽到床上。
「呀——!」她整個人失去重心,直直栽下去,臉撞在他身上,而且不偏不倚碰到他的腹部那一塊兒。
身下的軀體驀地一僵。
男人低低悶哼一聲。
溫馨反應過來是她壓著他胃了,他本就胃出血,這麼一撞還得了啊。
她手忙腳亂從他身上爬起來,顧不得去責怪他胡來,她眉目間掛滿擔憂:「你忍一忍啊,我馬上去叫醫生……」
「不用。」大手按住她,容離風輕雲淡地道:「乖乖呆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
溫馨仍然擔心,「可是你……」
「沒關係。」他摸著她的頭髮,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小寵物。
溫馨只好妥協。
脫掉鞋子還有外套,鑽到被子裡,聽話地依偎著他。
「胃很疼吧?」她揚起小臉看著他,眸光裡帶著歉意。
這個單純善良的傻丫頭,他稍稍用點苦肉計,她就心軟了,不僅收起那身尖銳的刺,而且還把錯誤全部攬在自己頭上。
真傻,真笨,真……可愛,讓他心癢癢的。
冷血的大男人,竟然開始裝起無賴。
他右手攬著她的肩膀,悶悶「嗯」了一聲。
溫馨眉心蹙得更緊,咬著嘴巴忖了一會兒,她紅著小臉兒,鼓起勇氣小聲對他說:「要不……我……我幫你揉揉吧。」
他一滯,黑眸凝視著她白嫩嫩,姣如月的臉蛋,心口熱了熱,他微闔起狹長鳳眸。
「好。」
被他深邃的眼神鎖定著,心突突的,小鹿蹦躂似的,跳得有些快。
頰上的緋色染得更深,紅彤彤的,她心慌意亂垂下眼,小手慢吞吞地往他腹部探過去。
揉肚子是她自己提議的,然而真要付諸行動時,她不好意思了。
感覺,很曖昧呢?
害羞是一回事,他真胃疼又另一回事,猶猶豫豫間,溫馨唇瓣緊抿,硬著頭皮,溫溫熱熱的小手羞赧地解開他衣服扣子,覆上他胃的位置。
軟膩的肌膚一貼上來,容離瞇緊了瞳眸,身體裡的某種衝動開始甦醒。
「是……是這兒吧?」她沒敢抬頭,臉上熱燙熱燙的,說話都結巴。
他鼻子裡發出輕輕的單音,「嗯。」
輕柔而磁性的,落在她耳中,有種撩人心扉的奇異感。手心下的男性軀體結實矯健,肌膚光潔細膩,熱熱的,莫名的,她腦子裡便浮現出那天晚上的畫面。
她當時斷片兒忘記的那些交|歡糾纏……她主動迎合他,她撫摸過他的身體,她咬過他的胸膛……深入的交|纏,炙熱的接吻,滾燙的汗水,沒頂的快|感,嫵媚的呻吟,性|感的喘息……
別想了別想了!
溫馨,你怎麼會記起這些東西!
趕快忘掉!
統統忘掉!
溫馨暗暗警告自己靜下心,靜下心,摒除雜念。
一邊在心裡默念著,手輕輕地動著,希望能夠緩解他的疼痛。
她的觸碰,儘管動機單純,但對容離來說卻成了撩撥,下腹漸漸熱了起來。
溫馨側臉貼著他的胸膛,臉紅如霞,「好點了沒?」
「嗯……」
「醫生說近期內你不能再喝酒,你別忘了。」
「嗯。」
「你得記住!」她揚高聲調強調。
容離薄唇掀了掀,「我知道。」
她便繼續叮囑,像個小管家婆,「還有,咖啡暫時也戒了。你胃不好,還喝黑咖啡,很傷胃的!」
她一本正經的語氣令他心間溫暖,「那我喝什麼?」
「白開水。」她隨口答。
「……」他挑下眉,「沒味道。」
「哦,可以去買些養胃的茶泡來喝,這樣就比喝白開水有味道。」有了討論話題,她的緊張羞澀便放開了。
容離輕闔起眼,「嗯,聽你的。」
「那你明天告訴何斯吧,叫他去給你買。」
「你給我買。」
溫馨眨下眼,「他買一樣的啊。」
「不一樣。」他說。
意義完全不同。
他要的,是她的心意。
溫馨沒考慮到這一層,只覺得是他故意跟她做對,就像來醫院吧,非得要她跟著。她撅嘴,「我很忙,沒空,你讓何斯去藥店買。」
容離不悅了,他捏下她的臉,「你很忙?你忙什麼?」
她樂顛顛兒的跑來探親,能有什麼可忙的?
忙著玩兒麼?
他在她心目中就那麼沒份量?
被他捏得有些疼,溫馨擰起眉毛,揮開他的手,話沒經過大腦把關過濾直接出口:「我要給小雨小雪織圍巾。」
容離眼神一凜,「織圍巾?」
「對啊,我答應他們的,作為新年禮物吧,雖然有點早。」她自顧道。
一抹危險掠過他的眼,容離更大力捏她,「溫馨,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她揚起臉,「啊?什麼話?」
他咬牙,「不許給別的人織圍巾!」
溫馨眼睛瞪了下。
糟糕,她好像說漏嘴了!
「哦……有嗎……你記錯了吧……」她心虛。
還敢裝瘋賣傻了!
容離口氣有些狠,「你答應過我的!」
溫馨撓撓滾燙的耳朵,打哈哈,「是嗎?我真記不住了。」
容離全身緊繃起來,她的手搭在他腹部,自然能感受肌肉因為怒氣而變得更硬實,簡直石頭一樣。
心頭「咯登」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瞄了瞄,她索性軟下聲,撒嬌道:「容離,你別那麼霸道行不行,小雨小雪是我弟弟妹妹,做姐姐的給他們織圍巾天經地義的嘛。」
男人吃軟不吃硬。
她深諳此道理。
再者,最近每次見面,他們老是說幾句就開始吵,溫馨討厭這樣的相處方式。
小丫頭像只軟綿綿的貓兒一樣在他胸前蹭著,水樣的眸子凝望著他,模樣特討巧。
他心頭的怒氣,霎時消去一大半。
容離緊繃的下巴線條柔和幾分,卻仍舊冷傲地命令她:「那也不許!你要當好姐姐,給他們買禮物就行,明天我陪你去,隨便你買什麼。但是,絕對不許織圍巾!」
太霸道了吧!
溫馨半張著嘴,有點愣愣的。
容離低下頭咬她嘴巴,「聽到沒有?!」
他才是屬狗的吧,動不動就咬她!
溫馨「絲」了聲兒,不給他揉肚子,收回手捂著嘴巴,瞪他,咕咕噥噥埋怨:「你別咬我行不行,會疼的!」
容離哼了哼,「誰叫你不聽話?這是懲罰!」
溫馨便哀怨了。
「容離,圍巾我快織好了,這次就將就一次好不好?」商量的語氣。
沒骨氣的傻姑娘,一開始多堅定不再受他掌控的,一對上這男人,她又開始窩囊了。
而且,她自己竟然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容離眉眼酷酷的,「不行!」
「可是我馬上,差一點點就織好了欸,小雨小雪都等著呢。」再商量。
「你有那麼快?」
她來b市頂多一天半吧,兩條圍巾就弄好了?
那玩意兒那麼簡單?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她那條粉藍色的足足弄了有一周時間!
被他質疑速度,溫馨有點小尷尬,這不是為了爭取她才撒謊的嘛!
她摸下鼻尖,「因為小孩子的圍巾短,樣式簡單,所以織起來快。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你怎麼能讓我反悔呢?小雨小雪會失望,會傷心的!」
容離挑眉,輕勾起嘴角,「那還不簡單,你出去買兩條現成的送給他們。」
溫馨皺起柳眉,「不行!我不能欺騙他們!我會給他們樹立壞榜樣的!」
容離同樣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溫馨懊惱地垂下腦袋,有些恨恨的,一時間腦子短路,竟然掐了下他的腰——撒氣!
討厭!
過分!
暴君!
可惜男人的腰結實得很,她是掐不到什麼軟肉的。
容離被她那麼一掐,頓時呼吸一重。
「溫馨,你打算引誘我?」他嗓音低低沉沉的。
她無辜地掀起眼皮,「什麼?」
黑眸裡光芒閃爍,他插著輸液針頭的左手徑直覆在她手背上,邪惡地往下面的重要部位帶,「如果你肯拿出誠意,或許我會考慮答應你給他們織圍巾。」
美人計,他接受。
他的意圖,她明白個徹徹底底。
「流氓!」溫馨彷彿觸電般抽回手。
卻因為動作過大,導致他的手被針頭戳到,容離低低吸口涼氣。
溫馨眸子一緊,迅速坐起身,掀開被子抓住他的手,一瞧。
「呀,出血了!」她驚呼。
容離很喜歡她為他緊張,淡淡道:「沒關係,一會兒就好了。」
溫馨可沒那麼樂觀,她像只受驚的兔子,乍呼呼蹦下床,腳踩上鞋子就往外跑。
「我去叫護士過來!」
一溜煙兒人就出去了。
望著敞開的房門,空氣裡還殘留著她的香氣,容離淺瞇起狹長眸子,嘴角彎起個淺淺的弧度。
她這一系列動作完全是出自本能反應,連半分遲疑不曾有過。
這樣的話,更加能反應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儘管她因為她爸爸的案子跟他吵,罵他混蛋,口口聲聲再也不要見到他。可實際上,她是在乎他的,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來b市,他是沒打算和她見面的。
因為越和她在一起,他越難放下她。
可她卻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她送上門來了,他哪裡還能放她走?
只要她能在身邊,哪怕一分一秒他亦捨不得浪費掉!
目光柔了柔,他把襯衣的扣子一一扣好。
這丫頭,跑的時候居然沒想過他是衣襟大敞的。
溫馨一陣風似的刮到護士站,值班護士正在打盹,她驚乍乍地把人喊起來,說流血了,趕緊去看看。
容離身份尊貴,一聽出血,護士瞌睡嚇得乾乾淨淨,生怕他有個閃失,急急忙忙跑到病房裡去。
由於剛才移動了針頭,容離手背上鼓起個包,護士便幫他重新紮了下。
「這樣就好了嗎?」溫馨仍有擔憂。
護士點點頭。
等到病房裡沒有第三人在時,容離喚她:「上來。」
溫馨這次很乖,安安靜靜地躺在他身邊,生怕再碰到他的手。
「容離,對不起,很疼吧?」
他撫著她錦緞般柔滑的秀髮,「不疼。」
能讓她著急,那麼點點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
兩人就這麼互相依偎著,靜靜躺了一會兒。
他忽而輕問:「溫馨,討厭我嗎?」
她一怔。
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容離薄唇貼著她光潔的額頭,沉聲道出三個字。
「對不起。」
這聲抱歉,他早就想對她說了。
他讓她經歷了太多痛苦,他帶給她太多傷害,而她卻仍然關心他,緊張他。
這樣美好的她,他真的……難以割捨!
隨著那三個字出口,溫馨腦海裡震驚得短暫空白一陣,而後,心裡面彷彿打翻五味瓶,滋味雜陳。
她不曉得要如何回應他。
心口忽然一陣溫熱,容離眉心擰了擰,他抬起手,把她的腦袋瓜按到懷裡,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上。
溫馨一手抱緊他的腰,任由眼淚全部落在他身上。
為什麼每一次在她下定決心要放下他的時候,他總要來摧毀她的計劃呢?
後來輸完液時,溫馨已經在他懷中睡著了,容離按了鈴叫護士過來。
「容先生……」
護士才張口,容離便壓低聲命令道:「小點聲。」
男人氣場太強,冷著臉的時候更令人畏懼,護士愣愣點下頭,輕手輕腳走近了,這才瞧見病床還有個人。
應該是守在病房裡的那位小姐吧。
她的側臉緊貼著男人胸口,黑亮的頭髮垂落下來,半遮半掩,不過依舊能瞧見那如雪玉一般的肌膚。
看起來,她是睡著了。
所以容先生吩咐她小聲說話,其實就是擔心會吵醒她吧。
沒想到,容先生面上看著冷冰冰的,內裡很細心,很體貼呢,這位小姐可真幸福啊。
護士暗暗感歎羨慕。
等拔掉針頭,貼好止血貼,護士收好東西,腳步輕輕地退了出去,順帶輕掩上門。
輸液的左手有些涼,他等了會兒,恢復暖意,然後圈上她的細腰,將她滿滿當當摟在懷裡。
「唔……容離。」她似在夢囈。
容離輕輕應了聲,「我在,睡吧。」
她意識朦朧地「嗯」一聲兒,之後安靜下來。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再不睡覺,天都該亮了。
容離卻了無睡意,輕輕拂開她鬢間的秀髮,他無意間發現她額頭有道疤痕。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如月夜下的大海,難以揣測的深邃。
這該是上次她跌倒留下的,傷口幾乎痊癒了,顏色偏粉,與周圍的皮膚比起來,要顯眼些,只是平時有頭髮遮擋,看不到。
指尖輕撫著那道疤,容離心有些疼。
若是沒有他,她豈會遭受這樣的苦難?
迷濛間感受到額頭上有東西在動,癢癢的,溫馨哼哼兩聲,擱在他腰間的小手動了動。
容離便拍拍她的背,安撫她,又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又睡了過去。
他關掉燈,摟緊她,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心裡面記掛著要早點溜回去,很早的時候,天還沒亮,溫馨就醒了。其實算起來,她根本沒睡多久。
病房裡光線昏暗,她眨眨眼,記起來自己身在何方。
擔心吵醒容離,她盡可能輕手輕腳,小手握住他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盡可能輕的把他挪開。
可容離警惕性多高呀,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立馬清醒了。
他閉著眼睛把她拽回懷裡,「這麼早醒了?」
月票月票,求月票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