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很吵,外面還不斷的有客人進來,牆壁被水氣熏蒸的有些脫皮,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完美,可就是因為有了這個男人,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真的很好吃啊。」樊季月看著他道。
蘇培天果然又露出了笑容:「那就多吃點,不夠的話,我再去點一碗。」
樊季月有些想笑,他難得這麼大方。
不禁點點頭,想到他看不到,於是伸出食指,碰了碰他寬闊的手掌。
蘇培天微微一僵。
樊季月碰了一下,就飛快的收回手,像只偷了腥的貓,笑的異常狡猾,口氣卻是真誠無比:「我怕你聽不到嘛。」
「……我的聽力比正常人要強一些,你下次只管說就好了。」
樊季月恩恩的應著,嘴角狡黠的揚著。
下次……下次誰記得住你說什麼?
樊季月的飯量不是很大,一碗麵下肚,從胃裡全身都暖暖的,把碗輕輕一推,撐著下巴看他。
他的面也見了底,只剩下淡淡的清湯。
他卻還一臉無知的用筷子試圖攪起面絲。
樊季月咬唇,正想提醒他,卻見他將筷子慢慢放下,輕輕端起碗,湊到唇邊,一點點的將碗裡的湯都喝了個精光。
樊季月看得目瞪口呆。
樊家家教甚嚴,從小就在專門的傭人教授她們餐桌的禮儀和規距,她從小就被灌入了思想,喝湯一定要用勺子,而且不能出聲,要喝的斯優,並且,一定要留一些湯底,免得失禮。
蘇培天喝光了最後一滴湯,將碗放下,這才發覺樊季月一直沒有出聲。
不禁微微側頭。
「……恩?」
樊季月掩飾的咳了一聲:「吃完了嗎?」
「恩……吃飽了嗎?」
「飽的不能再飽了。」
蘇培天點頭,突然將手伸過去。
樊季月一征。
蘇培天摸到她的碗,輕輕的挪到面前,把兩個碗疊在一起,便站起身,自然的將碗送到廚房。
兩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你推我搡。
等蘇培天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疊花生。
他的表情有些尷尬,將花生放到桌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好像受人多大的恩惠一般,淡淡的無措和緊張:「……王嬸一定要我拿過來……你要吃嗎?」
樊季月托著腮看著這個可愛的老男孩。
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眼睛還能看得見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會是怎樣的色彩。
伸手撿了一個扔到嘴裡,故意大聲的咀嚼出聲。
蘇培天聽見,露出一抹欣慰,自己伸手抓了一把,在手心裡揉了揉,吹掉花生皮,重新放到盤子裡。
就這樣屢次三番,盤子裡的花生都被剝了個乾淨。
樊季月默默的享受著他的體貼。
蘇培天伸手拿了一個,正要吃,對講機突然響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樊季月一跳。
「這麼晚了,它怎麼還響?」
不是下班了嗎?怎麼還有任務?
蘇培天關小了聲音,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又轉回來。
「抱歉……突然有任務了,同事己經來接我了。」
「你不是下班了嗎?」
蘇培天抱歉的笑笑:「臨時任務,其它的人都走不開,我離的近,就接下了。」
又是多管閒事……
樊季月很有些為他打抱不平,他們一個個眼睛都沒問題,卻把事情推給一個盲人!
「我幫你打輛車,到了家,給我發個短信報個平安。」
「短信你又看不到,我為什麼不能給你打電話?」
「我媽能看到的。」
樊季月眼裡劃過一抹遺憾,想著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
站起身:「好吧,我們走吧。」
說著,走過去,拿起蘇培天的枴杖,卻挽上他胳膊:「我送你,大神探。」
「……阿月,別鬧,把拐仗給我。」
店裡熙熙攘攘的全是客人,蘇培天的聲音也有些微重。
「有什麼大不了,他們想看就看唄。」
說完,還故意大聲說道:「我要送蘇大警長回去了,王嬸,我們明天再過來。」
「阿月!」
樊季月有些嚇到。
手指不由的鬆開。
蘇培天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重了,但為了打消她的念頭,他只能狠下心:「把拐仗給我。」
樊季月昂著頭,嬌俏的臉上漫著一抹委屈,上唇咬住下唇,手指緊緊捏著他的拐仗。
樊季青吼她!
他也吼她!
她不就是想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嗎,這有錯嗎?
「給你!」把拐仗重重的往他手裡一按,樊季月扭身了出去。
「阿月!」蘇培天只聽見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轉眼就奔出了店面。
他不由的跟上去,卻不甚撞上桌子,滿滿一碗的牛肉麵灑下來,直接燙到他的手上。
蘇培天輕輕皺了一下眉,扶住對方:「抱歉,有沒有燙到你?」
對方簡直嚇呆了:「沒……沒有,可是你的手……」
「培天!」王嬸正巧探頭看過來,不禁大叫了一聲,端著涼水沖出來,「別動,我幫你沖一下!」
蘇部天哪有心思管這些,天黑路滑,她一個女孩子一個在外面該有多危險!
甩了甩右手,緊跟著跌跌撞撞的追出去。
蘇培天一跑出來,就大聲叫樊季月的名字。
清亮而焦急的聲音迴盪在夜色裡,卻沒有人回應。
蘇培天心急,兩步邁下台階,走上公路。
「阿月,快出來!不要再置氣了,阿月!」
他越喊越急,方向也開始混亂,匆忙間,拐仗也掉在了地上。
「阿月!」
樊季月蹲在店外的招牌邊,看著不遠處,那個跌跌撞撞的男人。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嗎?
你不是凶我嗎?
你不是討厭我嗎?
還出來找我幹什麼?
我走的遠遠的,不正合你的意嗎?
蘇培天迷失了方向,竟漸漸走上機動車道。
樊季月一咬牙,衝了出去,在他即將撞上駛過的車子時硬生生將他拉了回來。
疾速的車子帶起一陣涼風。
吹亂了蘇培天的額發,他清波般的眸染了焦急的色彩:「是阿月嗎?」
樊季月咬著唇不說話,默默的將他拉到安全地帶。
又返回去,幫他撿回了拐仗,重重的塞給他。
蘇培天終於鬆了口氣:「是你就好。」
「不是我!」樊季月賭氣,轉過身子,大步的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