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器裡播放的內容全是那天晚上他們在酒吧裡的對話。
在場的任何人都聽得出,袁江南喊著「千尋」的時候,情有多深,痛有多重。
「林太太,請問你作何解釋?」高海先得勢不饒人。
「那天在我爸的壽宴上,我們發生了爭執,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說的話太重,大概傷害到了他。」千尋解釋。
「和妹妹吵一次架就能到酒吧裡把自己買醉,以解愁苦,袁先生,你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哥哥』啊。」高海先嘲笑地看著千尋和袁江南。
千尋語塞,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得寸進尺的高海先,卻毫無對策。
「千尋在我15那年救了我,所以我對她的感情當然超出了一般兄妹的感情,我和她吵架後到酒吧裡把自己買醉,是因為後悔自己的行為會造成對妹妹的傷害。」袁江南非常痛苦。
「是啊,當年是千尋把江南帶回家的,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哥哥一樣愛護,所以,千尋對江南的意義非比尋常。他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生爭吵,當然會傷害到彼此的感情。特別是江南,他從小就把千尋當成親生妹妹一樣來疼,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如今罵了妹妹一頓,他的心裡當然不好受。」遲敬明趁熱打鐵。
而電視直播的另一端,林浩天正在瞇起眼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們是兩小無猜的兄妹,感情特別好。那天在父親的壽宴上爭吵,事後我也非常後悔,我不應該和哥哥爭吵,不應該用那麼刻薄的話傷害到他,對不起,哥哥。」
千尋最後一句話,是說給林浩天聽的。她知道他一定在電視的那端看著這場現場直播的記者發佈會。
聽到「哥哥」兩個字,袁江南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全身冰冷,缺氧得快無法呼吸了。
記者們心中的疑慮,總算消除。
記者會也總算以一個圓滿的方式結束。
他們三人回到遲氏的時候,袁江南落寞地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千尋尾隨其後。
「江南,你生氣了嗎?」千尋小心翼翼地問。
袁江南拉長著臉,默不作聲。
「對不起,可能剛才在記者會我說的話傷害了你,但是如果我不這麼說,浩天他不會放過你的。」千尋繞到袁江南的面前,耐心地跟他解釋。
袁江南很痛苦,剛才在記者會上說的話,的確是重重地傷害了他的自尊。
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當千尋的「哥哥」,他不希望被「兄妹」這兩個字徹底否決了他這麼多年來在千尋身上付出的感情。
一旦公開他們之間「兄妹」的關係,他永遠不可能以關懷的名義出現在千尋身邊。
他也很氣千尋,為什麼要當眾喊他「哥哥。」
她這麼做,是不是另一種拒絕告白的方式?是不是想以兄妹的名義,推開他?
「我已經準備好辭呈了,明天我就會離開遲氏。」良久後,他終於開口。
既然她要推開他,那麼就讓他逃開吧。因為他已經沒有勇氣接受她第二次的傷害了。
「你不是說你不願意離開嗎?」千尋突然變得惶恐起來。她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告訴她他將會離開她,並且讓她找不到他。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他心灰意冷地問。
「我……」千尋不知從何解釋。
袁江南絕望地看了一眼千尋,然後衝動地奪門而去。
「對不起,對不起……」千尋終於掩面哭泣。
千尋回到家的時候,接到言智龍的電話。
「千尋。」言智龍心疼地叫著她的名字。
「智龍。」千尋鬱鬱寡歡地開口。為什麼她的兩個異性朋友,都因為她而背負「姦夫」的罪名?
「千尋,我看了報紙和記者會,你還好嗎?」言智龍問。
千尋沉默良久,然後憂傷地對言智龍說:「智龍,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紅顏禍水,或者她應該遠離除了林浩天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千尋,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不能跟我見面?是不是因為無中生有的緋聞讓你對交往怯步?如果是這樣,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再結交朋友了嗎?打算一輩子都不再見我了嗎?」言智龍非常激動。
千尋沉默。這段時間以來,她的確是對生活產生了很大的絕望。
「千尋,你不應該在意那些無中生有的緋聞,你不必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攬上身。清者自清,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我們不怕記者亂寫。」言智龍極力說服千尋。
他不要這種結果。
「智龍,你不忘了,我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我的所作所為,都會引發道德的爭議。」千尋憂傷地說。
她原本以為嫁給林浩天真的可以得到自由,但沒想到,自由反而因此脫離她手中,束縛她的腳步,消磨她對生活的勇氣和希望。而且,最可悲的是,竟然牽連到對她一片真心的朋友……
「千尋,我現在有一些話想跟你說,你不要掛電話。或許我到現在才告訴你是一個錯誤,」言智龍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我一直守候在你身邊,是為了我自己的愛情,但同時,我也希望把林浩天不能給你的幸福全部都給你。林浩天那種人不可能給你幸福,所以,我和袁江南一直默默地守候在你身邊,就是因為擔心你不幸福,準備隨時做候補。千尋,你現在明白了嗎?」
千尋的眼淚掉落下來。她所有的朋友都反對她繼續留在林浩天身邊,所有的朋友都認為她不幸福,為什麼她還要義無反顧地選擇留在林浩天,卑微地奢求他的注目,哪怕是一點點,她都會心滿意足?
只要她放手,隨時可以找到候補,但為什麼她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不知如何回報言智龍的深情,千尋最終在泣不成聲的哽咽中關掉了手機。
「千尋,千尋……」言智龍焦急地對著已經斷線的手機不停地喊。
但他最終終於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聽不到電話那端主人的聲音了……
言智龍確信,他的人生中不會有比現在更讓他痛苦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