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夫人摸著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這樣張羅能不能行,抬起頭看二太夫人興致勃勃,卻也不好反駁,「那我……要先去哪家。」
劉妍寧道:「夫人可知道樊老將軍?樊老將軍也是點的副將。」說到這裡劉妍寧頓了頓,我也是聽母親說的。
劉夫人立即接口過去,「可不是,聽老爺說要打仗我就多問了兩句,開始以為是樊老將軍或是週三老爺的主將,沒想到是還在病中的周十爺。」
病怏怏的人帶兵去保定,還做了主將,倒讓征戰多年的樊老將軍委屈在身下,樊家人肯定心裡不是滋味。
路子有了,從誰開始也定下了,這件事眼見就能成。
劉夫人道:「十奶奶也是個耳聽八方的人,成親前又是施粥又是送藥鬧的也很大,我們家都被人指指點點,我們妍寧平日裡就窩在家中尚被人說三道四,提起這個我就傷心。」
楊氏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張嘴就說那些惡毒的話,就算劉夫人不說,二太夫人一家也早就領教過。
二太夫人道:「所以這事還要抓緊辦好,不能給楊氏機會。」
二太夫人和三夫人無心再久留起身告辭出去,兩個人回到周家,二太夫人就交代下去,「將莊子上的米糧都準備出來,我們就要開粥棚,這次要開的大些,讓所有人都知曉。」
下人急忙去安排。
二太夫人將目光落在三夫人身上,「你啊,明天一早就去樊老將軍那裡,然後一口氣將所有武將內宅都走一遍,我這就讓人列單子。」
週三夫人聽得有些發愣。
二太夫人瞪圓了眼睛。「你啊,要有個郡王妃的氣勢,等老三回來你就是郡王妃了。」
週三夫人急忙低聲道:「是,媳婦就照娘說的辦。」
等到週三夫人走了,二太夫人將主意說給二老太爺聽,二老太爺聽的就撫掌。「好,這個辦法好,哈哈,這樣一來看楊氏還能囂張,不過一個小小的保合堂,名聲還能蓋過我們。」
二太夫人還是不放心週三老爺。「不知道那邊怎麼樣,」說起來就要掉眼淚。「細皮嫩肉的,不像那些人,在外面風餐露宿萬一生病可不得了。」
二老太爺橫了二太夫人一眼,「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等你兒子立了大功,你那時候才笑不攏嘴。」
……
楊茉在保合堂裡和江掌櫃說安樂堂的事。
「不止是藥材。還要米糧、鋪蓋,堂裡要煮飯的婆子。」
江掌櫃聽得這話就皺眉頭,「咱們的人手不夠。要運這些東西,還要找到合適的房子,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到的。」
楊茉道:「那也要想辦法,過了戰事,就沒必要起安樂堂。」
楊茉話音剛落,就聽屋子裡傳來聲音,「楊大小姐……十奶奶說的是救治傷兵的安樂堂嗎?」
旁邊的陸太太驚訝地看向楊茉。
陸太太身邊的晨哥先反應過來,「是爹爹在說話,娘,是爹爹在說話。」說著撒開腿就向診室裡跑去。
陸太太什麼都顧不得了,提起裙子一把抓住兒女的手,拖拖拽拽幾個人一起到了陸正床邊。
陸正嘴唇乾裂,眼睛滿是紅絲,臉頰消瘦,卻是在睜著眼睛四處看著。
活了。
楊大小姐真的將人救活了。
陸太太多少天都沒敢哭一聲,現在看到清醒的陸正卻一下子哭出聲,「你這要嚇死我了啊。」
看到母親哭了,兩個孩子倒愣在那裡不知道父親醒過來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旁邊的陸家小姐撇撇嘴就要哭,晨哥大大的眼睛轉來轉去,裡面也含了淚水。
陸正抬起手小心地安慰妻子,「別哭……別……哭了……嚇到孩子……讓別人也笑話……我……這不是好了……」
「那是因為十奶奶,如果不是十奶奶你早就死了。」陸太太說著起身將兩個孩子帶過來。
陸家小姐撲進陸正懷裡,大一點的晨哥站在原地仔仔細細地將父親看了一遍。
陸正伸出手來,晨哥才握上去,之後小心翼翼地問,「爹爹,你是好些了?」
陸正點點頭。
晨哥這才敢相信這是好事。
等到陸家一家人說完了話,楊茉才進去檢查陸正的傷口,「好多了,就這樣養著會好的,明日換下青黴素試試。」
青黴素太少了,現在只給閆閣老和陸正用著都不太夠,這藥做起來難,用起來效果不如現代的好,大約是沒有除掉裡面的雜質,陸正雖然沒有嚴重過敏,但是身上也起了零星的紅疹。
「十奶奶,十爺……」陸正問起周成陵。
楊茉立即道:「已經領兵去了保定。」
「剛才十奶奶說……是不是朝廷要重設安樂堂?」
楊茉搖搖頭,「不是,我們準備要自己辦。」
是自己要辦安樂堂,只是為了醫治傷兵。
陸正想要撐起身子說話。
他太知道傷兵如今的慘狀,「十奶奶可去過軍營?」沒去過軍營怎麼會有這樣慈悲的心腸。
一個女眷怎麼就知道要這樣救人。
「傷兵大多數都是凍死、餓死的,」說著看向自己的腳,「如果我帶著這樣的傷在軍營,只會被扔在一旁自生自滅。」
「打仗下來,受傷的人我們就簡單包紮傷口,開始我們會勸受傷的人,等到醫工來了就好。」
「等啊等啊,等到最後人還遲遲不來。」
「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
陸正說著抬起臉看楊茉,「楊大小姐知道我們在等什麼嗎?」
楊茉搖搖頭。
陸正說著臉上露出奇異的神情,像是悲傷又像是難過的手足無措,「我們沒辦法讓他們活下來,沒辦法讓他們停止慘叫。我們沒有法子,可是誰也不能說出拋棄的話,就等著他們自己說。」
「算了吧,別管我們了。」
「到頭來就等這句話。」
「這些人豁上性命來打仗,最後就落得這樣的結果。」
屋子裡安靜下來。
大家都看著陸正,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
「十奶奶。」陸正眼睛裡滿是淚水,「如果我有半點良心我應該勸十奶奶,別辦安樂堂,傷兵太多,要用太多草藥,那是費力不討好的活。您一個女眷,何必這樣累死累活……那麼多老爺們兒都睜著眼睛視而不見。您何必呢……十爺已經在外打仗,您只要留在家裡好好的生活就夠了,您的保合堂已經救了太多的人……已經夠了。」
「可我不能這樣說。」
「因為除了十奶奶就不會有人想開安樂堂,沒有別人了,沒有別人去看那些傷兵,去管那些等死的人。」
「十奶奶。您一定要想法子將安樂堂開起來,能救一個人便是一個人吧!他們也有妻兒老小,他們也是人啊。」
陸正說著眼淚掉下來。「我陸正是個沒良心的人啊。」
楊茉看著陸正,「陸正,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全力救治傷病,朝廷忌諱安樂堂這個名字,畢竟安樂堂曾是朝廷設下的,我們商量和一下,準備改成養樂堂,就是要傷病在此養病。」
陸正不停地點頭。
……
楊茉從保合堂出來徑直去了獻王府,將養樂堂的事和獻王太妃說了,「光靠一個保合堂湊不齊東西。」
獻王太妃頜首,「我們宗室也該做些好事,你缺人手不要緊,我們宗室營就是從來不缺人,你要多少我都能給你找來。」
楊茉點頭。
「至於米糧……我們都能湊到,藥材……哪家都不少,尤其是達官顯貴府上,你可不要小看,幾家合起來就是一家藥鋪,不管有用沒用都備了許多,恐怕一時用到,如果韃靼打過來,人命都保不住還能保住這些東西,我出面讓他們往出掏。」
獻王太妃話音剛落,外面的管事媽媽進來道:「太妃,十奶奶,二老太爺府上的三夫人過來了。」
週三夫人來了。
獻王太妃皺起眉頭,「她大著肚子走來走去的做什麼。」
管事媽媽道:「來找太妃的,說是有要事。」
獻王太妃只好點頭,「讓她進來吧!」
轉眼工夫週三夫人就挺著肚子進了門,週三夫人上前給獻王太妃請安,又和楊茉兩個互相見了禮。
獻王太妃撐起身子,視線在週三夫人臉上停留了片刻,「你這臉色看起來不好,是怎麼了?」說著拉起楊茉的手,「蘭丫頭你來看看是不是。」
楊茉看過去週三夫人臉上蒼白,嘴唇也沒有顏色,看起來十分疲倦,「三嫂可有不舒服的症狀?」
週三夫人忙搖頭,「沒有,沒什麼事,都好好的。」
獻王太妃「嗯」了一聲,「有什麼事?」
週三夫人才道:「我們家要開粥棚,我們太夫人讓我和太妃說一聲,比往年要開的大些,已經在街面上搭起了棚子。」
這時候施粥?在三老爺出去打仗的時候?這是又要鬧什麼ど蛾子。
週三夫人道:「不光是我們一家,還有童家,朱家,傅家,胡家,明日我們還要一起去樊家。」樊家本應該是她最先去的,只是樊夫人有事不在家中,她才去了別家。
獻王太妃聽得這話目光落在週三夫人的肚子上,「這些事都是你張羅的?」
週三夫人不好意思地點頭,「是媳婦張羅的。」
真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