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陵說完徑直坐在已經擺好的椅子上,右院判一時六神無主,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宣王不會隨便說起太醫院的賬冊,一定是哪裡出了紕漏。
會是什麼地方?難不成真正的賬冊被宣王找到了?他昨日就將那賬本藏在了脈案當中。
右院判想到這裡,他恨不得立即回去太醫院。
右院判夾著尾巴就要開溜,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董昭道:「院判不著急,既然已經來了,就看完再走。」
周成陵發現楊大小姐側過臉向董昭點了點頭,兩個人似是早有約定似的,不由地心裡似有一塊石頭在磨,蟄得他很不舒服,他抿著嘴唇不動聲色。
右院判在看董昭。
文正公世子向來死腦筋,不是那麼好惹的,跟他疏通定是沒有結果,不如就不聲不響地從後面繞路走過去,好漢不吃眼前虧。右院判點點頭,順從了董昭的說話,「也好。」
右院判說著慢慢向後走去,路過宣王身邊,他抬起頭看向宣王。
宣王緊抿著嘴唇不動聲色,可右院判卻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道,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爆開般,右院判心中一緊,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他不想這火藥就爆在他身上。
周成陵看一眼蔣平,蔣平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右院判剛要開溜,就覺得雙腳一下子離開地面,整個人像是被吊起來了般,右院判手腳亂舞,「我是朝廷命官,我是……」
話未說完,緊接著嘴裡被塞進一個鹹濕的東西,雙臂被扭在後面用一根繩子綁起來。幾乎是被拖回了原地。
右院判瞪大了眼睛,嘴裡嗚嗚咽咽。
楊茉不由地回頭看,右院判驚慌的神情慢慢地變成了恐懼。
周成陵坐在椅子上,一襲圓領對襟五爪金龍官服淹沒在黑暗中。
大約是看到了右院判也被綁縛起來,再也沒有人給他撐腰,童應甫倒像些人樣了,嘴裡「咯咯噠,咯咯噠……」的聲音也漸漸模糊。
想要攻破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就要將他的心理支柱擊垮。右院判就是童應甫的支柱,如今右院判自身難保。更遑論要挺身幫童院使。
牢吏看到這種情形也開始動手將童院使抓在椅子上。
楊茉看向濟子篆,「請濟先生先用針,免得在治療中病患暈厥。」
童應甫聽得這話掙扎的更厲害。他一個人怎麼能掙脫幾個牢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濟子篆將針紮在他身上。
一塊布巾展開舖在童應甫臉上。
眾人低頭看過去,楊大小姐伸出手在童應甫右額上按來按去。
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先生看看,從這裡割開可合適?」
濟子篆彎腰接手過去。
大家看得白色的布巾瑟瑟發抖。楊大小姐低下頭來安撫童應甫,「不用害怕,藏在布巾下,沒有人能看得見。」
童應甫卻沒有任何反應,偶爾傳來牙齒打顫的聲音。
「先要剃掉周圍的頭髮。」
冰冷的剃刀貼在童應甫頭上慢慢地移動,不時地發出刺刺拉拉的聲音。
童應甫雙腿合攏。只怕他稍稍一放鬆,尿液就會噴出來。假的,假的。定然是嚇他,沒有誰割掉腦子還能活著,都是騙人的,只要他害怕了楊氏就贏了,他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楊氏。楊氏就是他的催命鬼,每一次只要見到楊氏。他就會倒霉。
如今他的腦子也要楊氏來擺弄。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折磨他,童應甫的心臟彷彿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楊茉將泡好的藥酒拿出來敷在童應甫額頭上,然後利落地取出外科小刀。
童應甫聽到楊氏挑選刀的聲音,來了,來了,來了,他試著翻眼睛要暈過去,可是卻沒有半點要暈厥的意思。
「從這裡下刀?」楊茉和濟子篆一起商量從哪裡割開比較好。
濟子篆點點頭。
楊茉二話不說一刀劃下去。
「割開了,割開了……」
「快看啊,要將人頭割開了。」
血很快湧出來,楊茉拿起旁邊的布巾擦血。
布巾下童應甫睜大眼睛,只覺得額頭上有暖暖的東西噴出來,流過他臉頰,濕了蒙著他的巾子。
「媽呀,血……這麼多血……」
童應甫想和旁邊的人一樣也喊出來,血,血,都是他的血,楊大小姐會用那些東西打開他的頭,斧子、鑿子,弄出一個孔洞,將他的腦子割下來,他會一直清醒,就算他咬舌自盡,楊大小姐也會救活他,然後接著給他治病。
「楊大小姐真厲害。」
「看……看……取出什麼東西了……是腦嗎……」
血淋淋的東西……
童應甫聽到周圍傳來嘔吐的聲音,這些見過血淋淋皮肉的牢吏也忍不住要吐。
楊茉看向濟子篆,「剪子。」
濟子篆將工具裡面的剪子遞過去。
楊茉慢慢地剪開童應甫的皮肉。
童應甫頓時感覺到說不出的疼痛,大喊大叫起來,「啊……啊……啊……」
楊茉似是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夾子上剛才剝出來的東西頓時滾落在巾子上。
那一團的東西就是他的腦?是不是?童應甫不知道怎麼想才好。
楊茉感覺著童應甫的呼吸,若是讓他這樣驚嚇過度真的暈厥過去,反而得不償失,「還沒開始鑿開骨頭取腦呢,動了斧頭難免會疼,你要忍著些。」
還沒開始……童應甫鼻端傳來濃濃的血腥味。
「放了我……我好了……我好了,」他再也忍受不住,「快放了我,放了我……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
只要從右院判查下去,他的罪名也會接著加重,再這樣守口如瓶又有什麼意思。不如少受苦痛,童應甫哭喊著,「放了我吧,放了我……」
楊茉驚奇道:「已經好了?」
「好了,好了,」童應甫不停地點頭,「真的已經好了。」
「那要怎麼辦?」楊茉似是沒有了主意看向濟子篆。
濟子篆道:「不如先消毒,然後將傷口縫合。」
楊茉點頭,用新做好的吃針剪將童應甫的頭皮縫合好,最後沖洗傷口。將童應甫頭上的布巾拿下來。
童應甫臉色已經青紫,彷彿喘不過氣。
「童應甫,」董昭走進牢房裡看向童應甫。「既然你已經痊癒,就將沒有說清楚的內情道出來。」
童應甫看向旁邊被綁成粽子嗚嗚呀呀的右院判。
「太醫院有兩筆賬,一筆是真的,一筆是假的,真賬在右院判那裡。平日裡就收在我那裡,現在我進了大牢……就給了右院判……收在太醫院中。」
真賬冊在太醫院,誰能想得到。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們是想著整件事平復之後,再將賬目核對清楚,一把火燒燬。
右院判兩額的血管忽然之間暴起。猙獰的可怕,眼睛如同兩柄刀已經將童應甫砍成肉泥。
之前說出賬目的事右院判急著溜走,如今童應甫更是招認太醫院做出兩筆賬來。就算沒有賬冊,太醫院每年用的藥材和上清院拿去煉丹的數目也是核對不上。
關鍵時刻董昭看著童應甫,絲毫不放鬆,「太醫院向商賈強借草藥和銀錢的賬目可在其中?」
童應甫點頭,那些都是他私下裡記錄下來的。
「說說都有誰的?」
童應甫眼睛一轉落在楊茉身上。「有……有……京城中……就是楊家……」
朝廷借了楊家的財物,為何沒有欠款條子。那些條子在哪裡?雖然找不到欠條,但是楊茉已經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徑直找上常家,藉著這件事要回她的嫁妝。
「有一件事,關係到我族兄的性命,」楊茉看向董昭,向董昭行禮,「勞煩世子爺詢問,我族兄到底是何時亡故的。」
董昭如松般站在那裡,眼睛沉下看著童應甫。
童應甫慌忙道:「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我到那裡楊蟠就已經死了,是……是常家人幹的……」
這下好了,立即就能和常家秋後算賬。
「世子爺,」楊茉低聲道,「我楊家的東西都托給了常老夫人,欠條也必定在常家,怎奈常家人不肯歸還,若是果然證據確鑿,還請朝廷做主要回欠條。」
周成陵抬起眼睛看著站在大牢裡的楊茉,她的神情安然、放鬆,和他說話時不一樣,總是帶著幾分的憂慮、遲疑,或許他真的給了她太多的壓力和不確定,董昭進可以是忠臣,退也可以安然做個勳貴,他卻不同,要麼任皇帝擺弄做砧板上的魚肉,要麼起身反抗成王敗寇。
在他病發等死時,皇帝安排他的婚事,以便於將來決定康王一脈由誰承繼,從那一刻開始他已經做了選擇,他注定是個亂臣賊子,所以他能給楊大小姐的,不過就是——在一起,他不許諾,他給的只能是真實而不是約定。
父親在世時常說他,不如先祖做事思量周祥游刃有餘,進可攻退可守,從來不讓自己身陷險境,而他秉性太過篤定、剛烈,桀驁不馴,將來必定因此吃虧,他的缺點,也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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