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下人忙將常亦宛抬去側室裡,常亦宛一口氣沒有上來整張臉憋的鐵青,旁邊的媽媽道:「這是痰迷了心竅,快……快掐人中。」
陳媽媽伸手按了下去,常亦宛卻仍舊睜著大眼睛沒有半點喘氣的意思,陳媽媽心中著急忙看向常大太太,「太太這可怎麼是好?」
常大太太也亂了方寸,咬緊牙關一發狠,揚起手來摑向常亦宛的臉頰。
一掌過去,常亦宛臉偏向旁邊,也張開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旁邊的常大太太驚恐地拉住女兒的手,「宛宛你可別嚇娘。」
楊茉蘭治好了瘧疾又治好了痘瘡?常亦宛哆嗦著牙床,說不出一個囫圇字來,不可能,不可能世上哪有這種事,那個只會被她任意欺負的楊茉蘭,忽然之間竟有了這樣的本事,「母親……」常亦宛半晌才發出聲音,「母親……為什麼會這樣……」
常老夫人坐在外面聽到常亦宛的哭聲,「消息可作準了?」
陳媽媽忙道:「老爺說的,朝堂裡都傳開了。」
常老夫人不動聲色,看向陳媽媽,「等老爺回來,讓他來我屋裡說話。」
到了下衙的時辰常大老爺才匆忙回到家中,換了件長袍就去常老夫人房裡說話。
常老夫人低聲道:「到底是怎麼說的?」
常大老爺才將衙門裡聽到的消息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先是御史上了封奏疏,說朝廷欠商賈銀錢上百萬兩,這次朝廷平瘟又向商賈借藥材幾萬兩,朝廷已讓戶部撥了平瘟的銀子,卻怎麼連藥材銀子也結不清,分明是太醫院暗通監察御史、通州縣衙將銀子貪墨了。如今童院使因非召入京下獄,到底會招認出什麼誰也不知曉。」
常老夫人皺起眉頭,「你說朝廷欠了商賈的藥材銀子?」
常大老爺頜首。
「哪個商賈?可有憑證?」
常大老爺低聲道:「那人在京中開了一家藥鋪,聽說是姓柳。」
姓柳的藥材商賈?常老夫人仔細想,楊家在京城一直開藥材鋪子,來往的生意她也知曉一些,從沒聽說過有什麼姓柳的商賈,按理說既然給朝廷辦事,就該是靠得住的商人……
「母親可知曉曾來我們家中診治的沈微言?」
沈微言這個名字開始她並不知曉,可是經過了喬老爺那件事。她多少有了耳聞,「就是那個茉蘭經常請來幫忙的郎中?」
「就是他,」常大老爺道。「那姓柳的商賈正是沈微言的東家,之前還跟著沈微言一起來過我們家。」
旁邊的陳媽媽似是想到了什麼,「老爺這樣一說,奴婢倒想起一件事。」
「就是那個和楊大小姐一起給楊少爺治病的大鬍子。」
常老夫人聽陳媽媽這樣一說,仔細地回想。可竟然對那個人沒有半點的印象。
常大老爺有些心慌,「說到朝廷欠商賈的藥材,我怕牽扯到楊家的案子,誰知曉是不是那個賤人要藉著這個機會……」
常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常大老爺一眼,常大老爺這才自覺失言,楊家的事不能隨隨便便提起來。隔牆有耳,最好的法子就是將這件事永遠爛在心裡。
常老夫人歎口氣,「現在也不關我們家的事。御史彈劾那是每日都有的,不一定會鬧出多大的風波,朝廷自然有法子平息。」
陳媽媽將下人遣下去,又關好隔扇門。
常大老爺這才敢明著說,「那是很大一筆錢……皇上擴建上清院要一百萬兩那些御史都炸開鍋。馮閣老這些年從商賈身上抽走幾百萬兩,這件事真就捅出來。御史言官定然會大做文章。」
「要是擱從前也就罷了,這次瘟疫短短一個月就止住了,各項花銷就算重複算幾次也填不上這個窟窿,何況楊氏治好了痘瘡的消息傳的整個大周朝都沸沸揚揚,想要這樣將事按住談何容易。」
「喬文景剛才還透兒子口風,是不是那商賈早就知曉楊氏能治好瘟疫,這才故意下了套圈,就是為了讓朝廷知道欠款之事,讓兒子回來仔細再看楊家留下的那些文書,裡面是否有提到什麼抗痘瘡血清……」
常老夫人眼睛微睜緊緊地看著常大老爺。
常大老爺道:「兒子知道喬文景是來套我的話,忙說,楊家沒有什麼文書留下來,無非是那些單方,喬夫人也是看過的,楊老夫人托給我們的文書,我們全都交給我喬家,裡面到底是什麼內容,我們也不知曉。」
常老夫人鬆口氣,臉色也柔和了一些,「你也算沒白在官場上走一遭,還知曉什麼事不能說,」說著思忖片刻,又道:「瘟疫的事牽扯了這麼多人,豈是你一個不入流的小官能操心的。」
話是如此,整件事本來和常家沒有關係,偏偏夾著和楊家的官司。
「兒子是想,若是能牽連到楊氏,我們和楊家官司也就迎刃而解。索性那姓柳的商賈也沒有什麼來頭,倒不如說楊氏故意藏匿治病的秘方,就是要等到瘟疫鬧出來,才從中得利。那姓柳的商賈也是一早就和楊氏串通好的,」常大老爺說著頓了頓,「兒子就這樣提醒了喬文景一句,往後的事就看馮閣老怎麼安排。」
既然有這件事可利用,為何不從中獲利。常大老爺說完就將目光落在常老夫人身上。
常老夫人半晌沒有說話。
常大老爺生怕母親動氣,接著道:「喬文景還向兒子問起亦寧來,誇亦寧將來定會前程無量。」
從外屋端水過來的常大太太不禁看向大老爺。
這樣問起一個晚輩,應當是話裡有話。
常老夫人喝了口茶,「你怎麼說?」
常大老爺滿面笑容,「兒子當然說,可惜亦寧沒有定下一門好親事。」話說到這裡,常大老爺挺直了腰桿,終於和喬家提到了這一步,要不是楊氏鬧出那一出讓他不耐心煩,現在他不知有多高興。
常大太太在旁邊低聲道:「老爺的意思,這門親事就定下了?」男人說話都是點到為止,尤其是婚事,女方家不好挑明,喬老爺這樣暗示就是屬意亦寧。
都說高嫁低娶,亦寧若是娶了喬家小姐,那他們就是高攀。喬家本來是要和文正公府結親,要不是董世子出了事,這門親事也輪不到他們。
「這幾日你便尋一個保山上門,喬家定然會答應,」說到這裡,常大老爺笑一聲,「有個梧桐樹不愁金鳳凰,楊氏那賤人是不知好歹。」
常大太太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高興,忙看向旁邊的常老夫人。
常老夫人長眉微揚,「喬小姐也是賢名在外,是個懂禮數知進退的大家閨秀。」
聽到母親也讚賞喬氏,常大老爺愈發得意,「楊氏還以為平了瘟疫就能立下大功,這次定然會被姓柳的商賈牽連,」常大老爺說著冷哼,「離開常家,她還不如她那個做妾室的生母,真的出了事,不死也要被流放,到了流放地給駐兵褻玩做娼妓,她不是會治楊梅瘡,就讓她給自己治一治。」
……
楊茉仔細地給姚御醫診脈,之前是脈象玄數,現在脈象從容和緩,且姚御醫口中和,唇色紅潤,這是痘瘡大吉之象。
姚御醫神清氣爽,眼看著楊大小姐診完才道:「現在可還要用藥?」
楊茉搖頭,「不用了,只要好好休養。」
姚御醫滿臉喜色看向旁邊的丁科,「院判大人,這藥是否果然有效?」
那還用說,周圍的御醫議論紛紛,他們是眼見著那個抗痘瘡血清用了之後,姚御醫的痘瘡日益好轉。
一般的痘瘡要一個月才能完全脫痂,姚御醫的瘡疹少而且癒合很快,沒有破潰的情形。
有御醫詢問,「出瘡疹之後要進紅房子治療。」
楊茉點頭,「還要每日清理鼻、眼,避免被瘡毒累及。」生了痘瘡的病人經常會失聰、失明,都是因為瘡毒感染了眼睛和耳朵。
太醫院的御醫仔細將脈案寫好然後交給丁科來看,丁科接過去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雖然這幾日他是親眼看著姚御醫好起來,可看到這些東西還是免不了心中顫抖,讓人聞之色變的痘瘡也有藥來治了,要知道前朝兩位皇帝死於痘瘡,本朝的皇子也有三四位沒能倖免,宮中每年都要供奉痘神娘娘,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都要年年跪拜求平安。
丁科想到這裡,鄭重地將官帽摘下。
周圍頓時一陣靜寂,難不成治痘新藥出自楊大小姐之手,丁院判自覺受挫,不想再任御醫了?
所有人眼看著丁院判一舉一動。
楊茉不禁也有些怔愣,不知曉丁院判要做什麼。
丁科站起身來,走向楊茉面前,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兩臂自額頭下移至胸,行了揖手禮。
屋子裡頓時一陣嘩然。
揖首禮都是行給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丁院判是朝廷命官,她不過是民女,哪裡能當得起這樣大的禮。
楊茉忙讓開還禮,卻看到屋子裡的御醫紛紛都摘下頭頂的官帽如同丁院判般,上前來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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