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要不要找盤棋來下。」古代沒有麻藥,現代縫針,就算不打麻藥也要將霧狀的麻醉劑噴在傷口周圍,減輕病患的疼痛。
關二爺刮骨療毒還要喝酒下棋,柳成陵這傷明顯裡面已經感染,如果不將化膿的地方切下來,肯定要發炎。
「用不著那麼麻煩,你動手就是。」
楊茉重新將軟布合上,「我得要些東西,不然無法治療。」所有人的生理都一樣,被碰觸到神經就會釋放大量的化學物質,傳遞到人腦形成疼痛,有人不怕疼痛是有勇氣和耐力罷了,電視、小說裡面的男主微笑著挨刀,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柳成陵能忍,除了表面上的疼痛,還有心跳加速,血流加快,尤其是柳成陵有不能確診的腦部疾病,她還不想殺人。
少爺臉上像蒙了層冰殼子似的,阿玖略抬眼看了楊大小姐,楊大小姐正看著少爺,他不禁佩服楊大小姐的勇氣,嬌滴滴的小姐也敢這樣和少爺提要求,像他們平日裡不敢吱聲,大多時候就如同立在旁邊的一塊石頭罷了,他有時候就擔心,少爺這樣會不會悶出病來。
楊大小姐臉色略微蒼白,比起前幾日又多了幾份的纖柔,清麗的面容看起來沒有什麼氣勢,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生出的無畏,不過是小傷,回去診治也是一樣,卻不由地奇怪,在這裡她還能要些什麼東西,「說來聽聽。」
楊茉收回目光,「要用川椒、半夏磨成粉、烈酒、鹽、乾淨的冰塊、煮好幾塊軟巾,這些不能用治療所的,要從外面拿來乾淨的。」
柳成陵低聲道:「蔣平。」
聽牆角的蔣平立即推門進屋,「我這就去準備。」
冰塊、軟巾好解釋,鹽和川椒是做什麼的。阿玖正想著,楊大小姐又問他,「止血的藥粉呢?拿來我讓沈郎中去看看。」
阿玖看向柳成陵。
柳成陵不說話,阿玖戰戰兢兢地認為少爺是答應了,忙去將一盒子藥遞給楊茉。
藥真是不少,不知道都是做什麼用的。古代用的藥粉她還真是束手無策。
「這裡有楊家製出的止血藥粉,楊大小姐就用那瓶吧!」椅子上的人淡淡地開口。
讓她從這些藥瓶裡挑出楊家做出的止血藥粉……
柳成陵垂著眼睛忽然抬起來,「用自家藥粉會更順手。」
柳成陵清亮的眼神中略帶著些嘲弄,楊大小姐說起那些怪藥來都是理正詞直,不會只要遇到自家最熟悉的東西。反而不知曉了,楊家的單方她是散出去不少,每次診病的時候。就不見她真正拿來做加減。
這人是早就看到了她的弱點,才這樣諷刺回來,大男人寧可忍痛也不能丟臉面,她可沒那麼傻,死護著顏面不放。「先父在世時,有些事並沒教我,這裡有許多藥粉,我也分辨不出。」
這張嘴巧辯,就是沒理也能說出理來,人都說膽色靠的是見識。沒出閣的女子能有多少見識,所以太醫院才三番兩次想將楊大小姐唬住。可是到他這裡,她卻又精明地避開。和他打著機鋒。
阿玖站在一旁嚇得直嚥口水,不時地長長喘氣,好在蔣平動作麻利,很快就將東西找來。
楊茉讓沈微言找到了最適合的止血藥粉,然後用蔣平新拿來的鍋子煮開水。放上鹽巴和川椒,濃濃的川椒水。吃在嘴裡很麻,穿越過來前,有人推薦用中藥麻醉方進行淺表的手術,可惜她只記得其中很大藥量是川椒。
川椒可以清熱解毒加上鹽也是消炎的作用。
再用磨好的川椒粉、半夏粉泡上烈酒,最後敷在軟布上。
楊茉淨好手,將柳成陵肩膀上的軟布打開,很麻利地將沾滿藥粉的軟布按了上去,只是傷口周圍的神經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楊茉低頭看仔細,柳成陵連眼睛也沒眨。
柳成陵心思很深,不是淺顯能看清楚,男人不輕易表露任何情緒,所以才會讓人覺得持重,不會失儀,於是才能胸懷廣闊,現在想一想,不論古今對男人的要求都太高了些。
可是這標準也不是沒有人達到,楊茉一瞬間有些失神。
她那手指張開,全不用上才堪堪能握住他的肩膀,五指纖纖沒有幾分力氣,卻真正做了不少的大事,一開始好奇,現在讓他覺得這女子很有意思,她說出來的話,總是別人不知曉的。
新奇的東西,從她身上永遠都掏不盡。
捂了一會兒,楊茉才將藥布拿開,用已經晾涼的川椒鹽水來清洗傷口,她忽然想到用川椒可以洗痔瘡這檔子事來,不由地笑了一聲。
清脆的笑聲從背後傳來,無由來的又帶著悵然,彷彿不能有人得知她心緒的變化,進而與她有同樣的情緒。一個小姑娘,哪裡來的那麼多秘密。
「笑什麼?」
柳成陵平日裡很少說話,今天好像很有興致。
她是愁中作樂罷了,「只是想這種條件下,竟然用這樣的東西來清洗傷口,這種法子不是沒用過,不過不是這樣用的。」接下來的話是不能說了,現代的笑話,說在古代,那可是罪過。
就算是問也問不到她全部真話,他心裡早有準備,聽到她這樣大方的半遮半掩,還是難免少了些痛快,他很少會在意這些小事,今天卻在這件事上糾纏起來。
楊茉將冰塊撞進小口袋裡,上面覆上一層軟布伸出手繫在柳成陵眼睛上。
沒想到要蒙住眼睛,柳成陵伸出手按住眼睛上的軟布,正好壓住楊茉的手指,「這是做什麼?」
楊茉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這是怕一會兒心跳太快,要在前額兩邊經外奇穴上敷冰,正好要繞過眼睛。」顱內血管大多在太陽穴位置走行,給這裡降溫,就是為了讓血管收縮。入腦的血液不會突然增加。
柳成陵的手鬆開,楊茉這才緊緊地將布條綁好,又繞到前面去,將兩邊的冰塊仔細放在蝶骨、顳骨的交匯處。
擺弄好了,她這才抬起頭來,被蒙住眼睛的柳成陵少了平日裡駭人的威嚴,筆挺的鼻子高高的隆起,薄卻飽滿的嘴唇,讓她恍惚看到了冷漠下隱藏的淡淡溫柔,格外的沉靜。她一時不查有些失神,趕在沒被察覺之前,伸手將冰包放在他脖頸兩側。
然後細算他頸動脈的搏動。眼看著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微微吞嚥,她的手不由地錯開了片刻才又靠了過去,脈搏搏動平緩有力,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手術前勸說病人別緊張的話,她還是留給自己吧。目測她比他心跳還要快些。
這一次她準備的足夠細緻,光用藥水泡手,她就用了一刻鐘時間,然後才拿起了手術刀,對準了感染了的皮肉,一刀下去。鮮血湧出來些,捏著手術刀的手,稍顫了兩下。楊茉立即用軟布壓住傷口,片刻間血被止住了不少。
眼睛不能看,黑暗中對聲音卻格外的敏感,阿玖抽氣的聲音和楊大小姐平穩的呼吸。
楊茉抬起頭看柳成陵,被蒙住雙眼的男人。沒有半點的驚慌,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少疼痛。很快楊茉將已經感染的腐肉挑出來,然後用鹽椒水去沖洗傷口,一瞬間脊背繃緊,轉眼的功夫卻隨著呼吸鬆懈下去。
一滴汗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
不是不痛,是能忍罷了。
楊茉忽然十分懷念現代的麻藥,如果有這東西,何必要這樣熬著痛楚。
楊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快速地用軟布填塞不出血了之後敷上止血藥之後縫合,好在傷口不深,否則定會有全身反應。
「要每日用川椒鹽水清洗,還要吃些湯藥。」
將手術刀收起來,楊茉洗了手才將柳成陵覆在眼睛上的軟布解開。
冰塊將他的額頭兩側蟄的冰涼,楊茉側過頭,「這樣的小傷,這般大動干戈真不值當。」
他的眼睛就如著墨一樣漸漸深沉起來,好像很不痛快。楊茉將自己的話想了一遍,真是有些不太得當,「我是說,本來不用這樣受苦,可惜沒有些好藥來用。」
解釋一遍這話就好聽多了,大約是人人都愛聽好話,柳成陵也覺得心中順暢了許多。
「你想要什麼藥?」
麻醉藥、消炎藥,她想要的太多了,可惜都不能拿到,楊茉低聲道:「只是想想,或許日後有更好的治療方法。」柳成陵那麼聰明,她只要說錯半個字就能被揪住不放,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
楊茉收拾好器械從柳成陵屋子裡退出來,正好看到等在外面的沈微言。
「怎麼樣了?」
楊茉搖頭,「要好好養一段才能好。」
沈微言道:「那……川椒……是做什麼用的?」
「川椒和半夏敷上去會麻漲,這樣就能少了疼痛,只不過效果不一定很好。」
……
屋外楊大小姐和沈微言的聲音傳來,柳成陵站起身在屋子裡走動幾步,兩個人說起話十分的順暢,好似十分親近,怪不得那些太醫院的學生說沈微言會入贅楊家。
這個楊大小姐保不齊還真的想讓人入贅將來為楊家留嗣,這可不就是她搬出常家的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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