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幾乎看不到多少行人,就連一些店舖都打烊關門了。
由於天氣實在是太冷,寒風吹到臉上跟刀子刮似的,所以他們只是一路緩緩而行。
這個時候,一個路口處。
慶忌公子和聶政全身穿得厚厚實實,就連臉部也包了起來。
這在當時絕對是非常正常的裝扮,大街上十個有九個是這樣穿的,因為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如果不注意保暖,絕對會將耳朵凍壞。
他們的身前放著一輛平板車,平板車上鋪著一張髒兮兮的布毯,布毯上放著三袋糧袋和一擔乾柴,糧袋前豎著一個小木板。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上好大米,一袋兩百。恕不零賣,請勿還價。
幾乎每個經過這裡的人看到這裡都是差點破口大罵,這麼一小袋的大米就要兩百,想錢想瘋了,活該這麼冷的天還要出來賣東西。
停下來詢問米價的幾乎沒有,反而問乾柴價錢的很多。
這天氣愈發的寒冷,乾柴的行情也是愈發走俏,大有供不應求的架勢。
慶忌公子和聶政則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火堆,示意自己還用呢。
那些路人只能無奈地走過。
「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真讓人受不了啊。」
最受不了這種天氣的就是慶忌公子了。
他是吳國王子,吳國地處南方,什麼時候碰到過這種能將人鼻子都凍壞的天氣。
聶政也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像這種惡劣到了極點的天氣他也從來沒有碰到過。
不過托這種天氣的福,街頭上幾乎看不到任何巡城的兵丁,估計全部都在營地裡取暖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鐵鷹銳士走到他們身邊,輕輕說道:「他們已經出來了,孫得功穿著黑色貂皮大衣。」
聶政和慶忌公子會意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然後這個鐵鷹銳士裝模作樣地問了下糧食能不能還價,聶政搖了搖頭後,那個鐵鷹銳士就罵罵咧咧地也離開了。
這個時候,慶忌公子看了不遠處的一個路口,那個路口處停了一輛馬車,養由基和蒙括都坐在馬車裡。
雖然他們都躲在車裡,能夠躲避寒風。但是無法烤火,想必也凍得夠嗆。
就在這個時候,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婦帶著個小孩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看到這裡,慶忌公子和聶政不由皺起了眉頭。
就在昨天,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孩子拿著破了一個角的小碗來到他們的車前一臉渴望地看著那些糧袋。
看著在寒風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孩,慶忌公子一時心善就給了他一些大米。
沒想到今天一家全來了。
那對夫婦和小孩來到車前,一臉渴求地看著他們。
慶忌公子和聶政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臉的苦笑。
這個時候孫得功他們快來了,現在還是趕快將他們打發走得好。
聶政拿起一袋米交給了他們,然後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快走,快走,不要打擾我們做生意,認識你們真是倒了大霉了。」
看到這裡,他們一家三口都是大喜,有了這袋米,應該能填飽一個月的肚子了。
於是連忙跪下來說道:「謝謝恩公,謝謝恩公。來世我們全家願意做牛做馬,以報此恩。」
「快走,快走,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聶政一臉不耐煩地趕人道。
那一家三口千恩萬謝地離開了這裡。
幾個行人看到這裡,都對他們指指點點,暗歎這世上果然是有好人的。
「我們這樣做可能會連累了他們。」
慶忌公子說道。
「顧不了這麼多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施捨他們的。」
聶政沉聲說道。
說完他掃了遠處的馬車一眼,發現馬車上的養由基和蒙括已經從車上下來,他們全身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頭上還戴著斗笠,靠在旁邊的一顆枯樹上,一邊聊天一邊打量著這裡。
慶忌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沒過多久,孫得功一行人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街上那少得可憐的幾個行人看到孫得功等人,連忙將路讓了開來,以免衝撞了他們。
慶忌公子有些興奮,他悄悄地靠近了糧車,糧車的布毯下藏著他的長劍。
聶政卻是神情不變,甚至還給了那些親兵一個微笑。
那些親兵冷哼一聲,一個鄉巴佬而已。
現在孫得功距離他們不過十五步,聶政感到有些熱血沸騰,只要他現在驟然發難,一定能夠殺了孫得功。
但是他卻不能發動攻擊,因為呂巖嚴令,第一波的刺殺必須由養由基來完成。
一旦養由基成功了,那麼他們就立刻撤退。
慶忌給了蒙括他們打了個手勢,蒙括表示明
白。
蒙括對養由基說道:「你有把握嗎?」
同時他也給這條街另一頭的兩名鐵鷹銳士打了個訊號,示意他們望風的同時小小地阻攔一下行人。
「只要他出現在我的視線裡,絕對沒有問題。」
養由基從車上取出自己的強弓,雖然天氣非常寒冷,讓他有些無法適應。
但是他相信,百步左右,他必能命中,這是一名絕世箭手的自信。
說完他就拿出兩支箭,握在手中。
箭簇不僅顯出淡淡的藍色,而且散發淡淡的腥氣,很明顯是抹了劇毒。
「第一目標孫得功,第二目標薛舉。能夠兩個一齊幹掉最好,如果不能就先幹掉第一個。」
蒙括小心地打量著周圍,給他放著風。
好在周圍的行人很少,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知道。」
養由基一臉的淡然,然後看著遠方通過那個路口的騎兵隊伍。
那個路口並不寬,只有十五米左右,那些騎兵能過那個路口只需要幾秒的時間,不過這點時間已經夠了。
此時孫得功並不曉得自己已經被死神給盯上了,只要他通過那個路口,那麼就會有致命的一箭射過來。
越來越多的騎兵通過了那個路口,很快就要流到孫得功了。
慶忌公子不自覺得加重了呼吸,手上青筋直露。
聶政一臉的淡然,甚至他都沒有去看孫得功。
養由基緊緊地盯著遠方,他利用枯樹和蒙括的身體來遮擋著弓箭。
就在這個時候,一騎忽然從遠方奔來。
在這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孫大人,等一等。」
那匹坐騎上的騎兵一邊奔馳一邊大聲喊道。
孫得功和他的親兵連忙停下了腳步,他們很快認出了這個人,是王化貞的一名親兵。
於是王化貞笑道:「原來是王強啊,巡撫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巡撫大人找你有要事商議,讓你趕快去巡撫衙門一趟。」
那名騎兵剛停下馬匹就說道。
聽到這裡,慶忌公子不由面色劇變。
聶政亦是抬頭看了孫得功一眼。
「那麼好吧,我們這就回去。」
孫得功稍微沉吟了一下就說道。
這個時候,聶政已經從車下抽出一把長劍,將它放在身後,然後走向了孫得功。
看到這裡,慶忌也是歎了一口氣。
「你這是……」
看到一臉的淡然,但是卻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聶政,孫得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
「去死!」
聶政非常平淡地說道。
然後閃電般地繞過了他身旁的一名親兵,狠狠地刺向了孫得功。
這把劍是如此的出人意料,以致於孫得功都沒有反應過來。
它狠狠地刺中了孫得功的心臟,聶政擔心他沒有死透,再次絞了一下這把劍,然後抽出來再刺。
「你……」
孫得功口吐血沫地看著聶政。
怎麼會是這樣?他還有大好的榮華富貴沒有享用。
他不想死啊!
看到這裡,所有的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孫得功就在他們眼前被人殺害,這不是真的吧?
這個時候慶忌公子也行動了,他迅速的持劍殺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名親兵,然後向薛舉殺了過去。
薛舉距離他只隔了兩個人,他相信很快就能殺到他身邊。
「有刺客!」
不知道是誰首先大聲吼道。
然後那些人紛紛反應了過來,一個個紛紛拍馬向這兩個人衝了過去。
但是騎兵必須有速度才有殺傷力,沒有速度他們的靈活性甚至連步兵都不如。
面對這些還騎在馬上的親兵,慶忌揮舞著寶劍,幾乎是一劍一個,很快就殺到了薛舉面前。
看到殺氣騰騰的慶忌公子,薛舉嚇得渾身發軟。
這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突然,薛舉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劍就刺向了他的心臟。
薛舉竭力向一邊避去,但是他卻忘了他在馬上,最後還是沒有躲開。
這把劍狠狠地將他刺了個透心涼。
看著一臉笑意的慶忌公子,薛舉不明白為什麼殺人的時候他還能露出如此的微笑。
「他們打起來了。」
蒙括一臉無奈地說道。
養由基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那無敵的箭法沒法射殺敵將了。
既然沒法殺射殺敵將,那麼射
殺小兵也是一樣的。
養由基手中的箭連環射出,將想通過路口的斬殺慶忌公子的騎兵一一射殺。
二十多個人只要射出二十多箭而已,殺光這些人很簡單。
看到這裡,蒙括一臉的寒意。
神射手真是可怕的人!
「我去幫忙。」
蒙括說道。
說完他就騎馬向那個路口衝去。
一個絕世的劍客,再加上一個吳國第一勇士。
兩個人突然襲擊這些沒有衝起來的騎兵,殺起人當真是如同砍刀切菜。
再加上遠處養由基的箭術支援,除了那個報信的王化貞見機得快,很快就逃了之外,其他人都被斬殺一空。
殺完這些人後,他們四個人仰天大笑,然後搶了匹那些親兵的馬離去。
當巡城兵丁趕到,留在原地的只有滿地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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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得功一行人的死就像是暴風一樣震動了整個廣寧城。
包括孫得功在內一共二十七人,在不到一分鐘內被四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一想到這裡,很多人都是刻骨的寒意。
如果這四個人來刺殺他們,他們能不能擋得住?
究竟是什麼人殺了孫得功,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有些人都認為是女真干的,因為其中有個神箭手。
那個神箭手的箭法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一共射出十箭,十支箭全部穿喉,而且其中三支箭是毒箭。
能夠找出這麼厲害的弓箭手估計只有女真人,自從明軍普及了火器之後,明軍的箭術就下降得厲害。
也有人認為是明軍內部中人所為,因為孫得功甚得王化貞信任,妒忌他的人甚多,從草莽之中找出一名神箭手也許並不難。
但是對此很多人卻是嗤之以鼻,你當神箭手是大白菜嗎?有本事你給我找個看看。
孫得功死後,王化貞暴怒,立刻下令封鎖全城,搜拿刺客。
只是連刺客長什麼樣的都不知道,這該怎麼搜拿。
但是上官的命令下來,即使命令不合理,還是得繼續執行。
於是那些士兵和捕快紛紛出動,大索全城。
這一查下來,刺客沒找到,但是女真人的奸細倒是找出了不少。
那些士兵都是大喜,怎麼說這也是一份功勞。
於是錦衣衛對著那些奸細嚴刑拷打,那些願意給後金當奸細的肯定不是忠貞不屈之人,嚴刑拷打之下也不得不招出一些事實。
比如薛家竟然私通女真人,是女真人安插在廣寧城的奸細,而薛家竟然還將一名子弟安插在了孫得功的身邊。
這名子弟最近還頗得孫得功的信任,連連升職。
這個消息一出,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孫得功為什麼要升這個奸細的職務?
薛家立刻全家都被下獄,然後嚴刑拷打。
薛家一名族人受刑不過,終於供述,孫得功早已暗中投降女真人,打算等女真人攻城的配合女真人打開城池。
得知這個消息後,王化貞先是如中雷擊,然後大發雷霆,據說當天巡撫衙門整整搬出了一筐被摔碎的瓷器,幾個不長眼的僕役也幾乎被活活杖斃。
這時候到底是誰殺了孫得功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事情到底該如何收殘局。
如果熊廷弼知道了,那還不笑掉他的大牙。
他王化貞任命的守門游擊,居然是女真人的奸細。
他還底是在給誰守門?
女真人還是大明?
王化貞有心將此事掩蓋下去,但是錦衣衛已經插手了此案,這件事最後還是被朝堂諸公所得知。
當然,朝廷知道後當然是震怒不已,王化貞挨一陣臭罵是免不了的。
熊廷弼終於算是借這個事扳回了一局,於是聯合幾個關係不錯的大臣,不停地彈劾王化貞識人不明,應該免去其遼東巡撫的職務。
王化貞當然不會答應,於是朝堂之上因為這件事又鬧得烏煙瘴氣。
而這時候,呂巖早已乘著船離開了遼東。
呂守備身家清白,戰功赫赫,再加上和孫游擊素無交集,當然不可能是刺殺孫游擊的人選。
呂巖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就離開了廣寧,原因是在廣寧停了這麼長時間,也是時候回去覆命了。
他的理由是如此的光明正大,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於是現在呂巖在第一時間帶著三艘西洋巨艦揚帆南下,直奔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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