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姐,他,他真的是你兒子?」李光廷有些頭大地看著沈珍珠,這個驚天的消息對自己來說實在是有些聳人聽聞了。居然跟太子殿下的女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長達六年之久。如此算來的話,那麼無恨也應該是太子的女兒了。珍珠的身份想來方小玉是一早就知道的吧,記得當初救起沈珍珠的時候,方小玉說起珍珠的事情卻是含糊其辭的,只一句好姐妹就輕描淡寫地帶過來了。
沈珍珠面色有些沉重,一時默默無言了,只是無限憐愛地看了李適一眼。李適仰著頭,俊俏的小臉有些陰鷙:「剛才那個壞蛋說的都是真的麼?你,你真的是我娘麼?是我的母妃麼?」
「我…」雖然知道了他就是李適,但是沈珍珠並沒有準備要認回這個兒子。他有他的皇宮生涯,而自己也會有平常的布衣生活,只要在一旁看著他平安無事,她就安心知足了。「你說啊,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我母妃?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了,你為什麼不肯認我,父王說你丟下我和他不管不問了,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們?從小其他的弟弟妹妹就有母妃,就我一個人沒有。我只有欣語姑姑和姨娘,每次我問父王母妃去哪裡的時候,父王就會傷心的掉眼淚。」李適搖晃著珍珠的肩膀,低低地抽泣起來,眼圈也紅了被李適這樣連連地反問,沈珍珠只覺得心裡一陣難受,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把抱住了李適道:「是,是,我是你的母妃,我是你的親娘!不是我不認你,是娘現在已經沒有資格認你了。我怎麼會不要你和你地父王了。是你父王不要娘親了。這六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的心也好痛好痛!」
「你胡說,父王怎麼會不要你了。他每天晚上都會發呆會走神,欣語姑姑和姨娘說那是父王在想念母妃你了。我聽舅舅說,是母妃誤會了父王,以為父王不要母妃了。其實父王最愛的一直都是母妃你的,姨娘也是跟我這麼說的!」李適一本正經地看著沈珍珠,說得頭頭是道。
「舅舅?他。你舅舅還活著?」沈珍珠一陣愕然,有些詫異地看著李適,「你說地欣語姑姑是不是姓沈,沈欣語!你舅舅又叫什麼名字?」「舅舅當然還活著啊,他不是叫沈驚弦嗎?他常常教我武功的,還有欣語姑姑和姨娘常常跟我說母妃的事情,說母妃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父王也是一直這麼跟我說的!」李適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著這些的時候似乎很是自豪,母妃在他的印象裡似乎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神話。
「怎麼會這樣?小弦和欣語還活著。他們都還留在他身邊?」沈珍珠有一瞬間地錯愕和失神,搖了搖頭,頭緒有些混亂了,成昭跟自己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小弦已經死了,欣語也去向不明。為什麼他要撒謊騙自己,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忽然間,沈珍珠想起了那一天,成昭跟自己說過,有一天如果他欺騙了她,自己會不會原諒他?那一天,她能真切地感到成昭心事重重。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對自己說。可是自己卻疏忽掉了。
「你的父王還跟你說了我和他的什麼事情?你再多說一些!」沈珍珠平復了一下心緒,繼續問了起來。李適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那些有關母妃的事跡一一拼湊起來,詳詳細細地說給了沈珍珠聽。
那些綿長的怨恨,那些背叛的心酸。那種黯然神傷的別離。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圓滿的解釋。沈珍珠知道。得知事實的全部真相後她地心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沒有心思去想吟容為什麼要這樣設計自己,也不去想成昭隱瞞自己的初衷。這一刻,腦海裡閃現最多的,是那一個溫潤如玉地翩翩少年,一身乾淨清冽的白衣,出塵脫俗地立於五彩祥雲之上,光彩不凡,奪目耀眼,她一直期許的白馬王子從來沒有改變過他的情意,他對自己的愛依然是那麼深邃入骨,只是她不懂,她無法接受上天這樣的安排,為何要讓他們經歷了重重磨難之後,還要演繹這樣一段刻骨揪心的別離,他們彼此相愛,卻因為這樣諷刺的誤會分離這麼多年。難道,這就是所謂地歷史麼?安史之亂中,代宗結髮妻子沈氏下落不明,代宗為其懸空後位十五年。
明天,她要怎麼去面對那個讓自己怨了五年,恨了五年的男人。現在的安慶緒早已經不再是她認識的尺子了,他一定會不折手段地去對付李豫的,他清楚地瞭解這一段歷史,他發瘋地想改變創造歷史,一個喪失了本性的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無法估計地。或許在前一秒,她還想著李豫能夠來到這裡,她要讓他清楚地知道,沒有了他,自己一樣可以活得更加出色精彩,她甚至想過利用安慶緒來打擊李豫,也曾有想過和尺子一起改換天地。是啊,左右自己已經無法回到原來地世界裡去了,歷史於她,又有什麼關係?可是當李適把所有的一切娓娓道來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多麼瘋狂可笑,她竟然想著要去殺害那個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的男人。
但是,有些事情必須去做,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只有放手一搏,才有一線生機。
清平鎮。安慶緒已經於兩日前對外宣佈了他的婚事,這幾日裡,安家兵馬卻是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廣擺宴席,全都在為安慶緒的婚事做準備。對於這位新繼任的首領,一眾部將都有些心存畏懼。從那個不善言辭,絲毫也不起眼的二公子到如今的一方霸主,從不問世事到指點沙場。從不沾血腥到弒父奪權,他地每一處成長,都無不證明了他是個有才幹,有野心的人。
珍珠落在了他的手裡之後,也是盡量地迎合奉承著他。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只有委曲求全才能有機會,換作是以前,她大可以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可是現在不同了,安慶緒抓了李適,自己稍有忤逆的話,賠上的將會是李適地性命。不僅僅是李適,她考慮的還有更多。
月轉朱閣,晚風正惆悵。房間裡,沈珍珠一臉淡然地看著坐在對面的男子,心中思緒萬千。是自己,真的是自己將他逼到了這樣的絕境嗎?她真的好懷念那個憂鬱無爭的尺子,懷念他們一起在櫻花樹下度過的浪漫時光。可是她也清楚地明白,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他和她,都已經鐫刻在了歷史地齒輪上。
安慶緒一面喝著小酒。一面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隔了六年的時間,但是她依然是那麼出眾高雅。美麗芬芳。他努力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和他心平氣和地靜坐在一起,品茗菜餚,對酒當歌。他奢求的並不多,只是希望能夠再從她的眼裡尋回自己的影子而已。
「思思,告訴我,你是真心想要嫁給我的嗎?」安慶緒的面色有些發紅,說起話來也是酒氣沖天。「我不想騙你。尺子。在我們的那個世界,我地確是想過那一輩子就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斷地給你機會,你卻不斷地傷害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那個傷痛已經在心裡永遠地留了下來,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想它。」沈珍珠吁了口氣。悠悠地道。
「同李豫比起來。誰傷你更深?從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不過就是想利用你得到他的江山和皇位。到頭來還把你給拋棄了。你就一點也不恨他麼?我只不過是犯了一點點小錯,你卻要這樣懲罰我,而李豫那樣對你,為什麼你還可以什麼都不計較!你根本就是偏心!」安慶緒拍了拍桌案,激動起來。
「我怎麼會不恨他,不怨他。只是如今他已經是太子,他要地一切都已經差不多得到了。而我,只不過是順應歷史的發展,沉默地歸隱了而已。我又還有什麼資本去和他對抗了。我救李適,是因為適兒是我的兒子,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你以後都不要在我面前說起這個負心人了好嗎?我不想再提起他。這六年來,沒有了他,我一樣活得很好。這世上,並不是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的!」沈珍珠的表情有些漠然,言語之間,滿是對李豫的仇視和淡漠。
「好,好,很好,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明天他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氣,好好修理他地。思思,我可以肯定,我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的。我相信,集合我們兩個人的智慧,一定可以順利地改變歷史的!」安慶緒哈哈地笑了笑,一邊捉住了沈珍珠的手,無限開懷地望著她。
「改變歷史?你,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嗎?如果…」沈珍珠有些憂愁地看著安慶緒,蹙緊了眉頭。「我已經有了全盤地計劃,你放心,一定會萬無一失地,只要李豫和李琰一死,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了我的!我不但要你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地新娘,我還要給你天下!」安慶緒打斷了她後面的話,振振有詞地說著,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可是你能擔保明天李豫他一定就會來麼?他有那麼多兒女,以他那樣不折手段的人,又怎麼會為了適兒來和你談判,他可不是什麼長情專一的人!」沈珍珠跟著喝了口小酒,輕輕地哼了一聲。
「他一定會來的!」安慶緒面色有些凜然,眸子裡漾起一絲詭異的神色。沈珍珠的心裡一顫,卻是有些恍惚和詫異了,為什麼安慶緒會這樣的肯定。似乎,對於李豫和自己之間的事情安慶緒也知道不少。這中間,是不是還有更大的秘密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