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花江邊,流水澹澹,因為二十八日晚上的那一場暴雨,原本結冰的江畔開始解凍。麗花江是紅西村的主要水源,洗衣洗菜都是在這條江河裡。因為下雪的緣故江面一直不曾解凍,卻是愁煞了一眾鄉親,眼看著年關將至,而他們卻沒有了這一條方便的水源,許多東西都還來不及清洗,再過一天,便是除夕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暴,拉扯大了兩個兒子,如今大兒子也是附近軍營裡的總教頭,可以說是紅西村最有臉面的人了。雨,卻是讓人歡喜不已,人們沒有那個閒心去談論這一場暴雨的詭異,趁著晌午的時候,已經有大批的鄉鄰屯集在江畔邊,清洗衣服和過年的東西。
一些孩童也在江畔邊追逐開來,嬉笑打鬧。來洗衣服的都是些大嬸大媽,在暖烘烘的陽光下,開始閒扯起來。「我昨個兒還祈禱要是再下一場雨的話就好了,這江水就算是徹底解凍了,咱們洗東西就不用發愁了,沒有想到還真靈驗了!」江媽拿著棒棍捶洗著衣服,袖子捲得高高的,臉上帶著微笑。
「是啊,明天就是除夕了,這一年,真快啊!」周嬸也一旁感歎起來,吁了口氣,看向江媽道,「對了,江媽,你侄女明年五月就能生了吧!」「是啊,是啊,她這會子正帶著燕兒磨豆腐了!」江媽媽會心一笑。
「江媽,我多嘴問你個事情,你可別怪我啊。你那侄女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她男人咋就不管她了。讓她一個人在外邊流浪,可真是狠心。」劉家女人也訕訕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微微地嘲諷。其他人聽得她這麼一問,也紛紛向那江媽投去了詢問的目光,江媽侄女的事情早已經在紅西村傳開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對於她有沒有男人這件事情一直是大伙熱衷的話題。
「沒有男人又不會死,老娘我一個人還不是拉扯大了兩個兒子,你咋就這麼愛嚼舌根子了,我侄女惹你了不成。」江媽媽火氣也大了起來,臉色有些發青,聲音也跟著提高了,懨懨地看著劉家女人。一時間大夥兒都不吱聲了。江媽在紅西村是出了名的悍婦。不過心腸卻是好地,早年被那賭鬼老公給拋棄了,扔下母子二人,她硬是憋了一口氣
「娘,娘,你快過來,快過來啊,這裡有個人,有個人!」遠遠地便聽見一群孩子在叫嚷著,江媽的小兒子李光廷今年已經十三歲了。卻是活蹦亂跳得很,是這紅西村的孩子王。這會子正帶著一群孩子在枯萎的蘆葦蕩裡鬧騰。
「什麼人啊,死人還是活人,大白天地你叫什麼。一天就知道野。不是叫你去地裡挖蕃薯的嗎?你這小兔崽子真不聽話,回家看我怎麼抽你!」江媽媽挽起袖子,吁了口氣,扯開嗓門回應著。
「娘,我不騙你,是真的有個女人,又死又活的,娘。你快來啊!」李光廷跳腳起來,急急地喊著江媽媽。「兔崽子,話都說不清楚,我來了!」江媽媽哼了一聲,幾個縱步,行走如風。大踏步地向著蘆葦蕩那邊過去了。其他的一干大嬸大媽也嘖嘖議論。跟著起身,往蘆葦蕩那邊過去了。但是都沒有江媽媽利索。江媽媽是個練家子,腿腳靈便。
「讓開,都給讓我開,讓我來瞧瞧!」江媽媽驅散了圍在一處地一些孩子,迎上前去。李光廷正蹲在一旁,褲腳全都濕了。
「呀,還真有個女人啊!」迅速圍攏過來的女人們開始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是不是死了啊,一點反應也沒有!」有人接口道。「長得跟一狐狸精似的,指不定是被哪家的大奶奶給扔出來的。穿的這身衣服還是好料子哦!」劉家女人開口就沒有好話,凡是長得比她好看的女人都是狐媚出生,暗地裡她沒少說江媽媽侄女和未來兒媳燕兒的壞話。
江媽媽瞪了劉家女人一眼,一邊蹲下身去,在那女人的鼻子前歎了口氣,蹙了蹙眉頭道:「還有氣!光廷,把她扛回家去,還能救活的!」李光廷雖然年幼,但是已經是有了小男子漢地氣概,哎了一聲,一邊將那女人扛上了肩背,往岸上去了。江媽媽也指揮了人散開,提了洗好的東西回家裡去了。
李家宅院。
「燕兒姐,玉姐姐,快過來幫忙啊!」李光廷扛著那女人的身子,直直地衝進屋子裡,一邊大聲地喊了起來。「什麼事情啊!」屋子裡奔出來一抹淡綠身影,身段修長,容顏姣好,見得李光廷身後馱了個**的女人,也是駭了一跳,連地迎上前去,跟著將李光廷迎進了屋子裡,一起扶著那女子把她放床上躺好,又去了廚房端了一盆炭火進來。江媽媽也進了屋子,和燕兒忙碌起來。叫燕兒取了一套乾熱地衣服過來,將那女子身上的衣服脫了,又用了熱水給她抹身子。
「光廷,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邊,不進屋啊!」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走了過來,有些惑然地看著在院子站著的李光廷。「玉姐姐,剛才我在江邊救了一個女人,娘和燕兒姐正在裡面救她了,他們說,不讓我進去看。這是為什麼呀!」李光廷仰起頭,稚氣地問道。
「男女有別,你都小男子漢了,當然要避忌了。好了,你在外面站著吧,我進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那喚作玉姐姐的女人拍了拍李光廷的頭,輕輕地笑了笑,推開門進了裡屋。
江媽媽和燕兒已經給那女子換上了乾熱的衣服,江媽媽壓擠了一下她的胸口,把她胸腔裡地水都擠了出來,這會兒,她的呼吸已經比先前順暢了很多。燕兒拿著熱毛巾不斷地捂著那女人地手,亦是一臉的緊張。
「姨娘,燕兒,她怎麼樣了?我可以幫什麼嗎?」大腹便便的女子走了進來,看著蹲在床頭的婆媳兩道。「沒事了。沒事了,已經緩過來了。還有得救!小玉,你剛才又害喜了啊!」江媽媽回轉身來,微微一笑道。「是啊,吐死我了。懷孕真不是女人干地事情。」小玉吁了口氣,一邊拍了拍胸口,緩緩地向著床邊走了過來,目光順著床頭看了過去。臉一下子變白了,驚呼一聲,「珍珠,珍珠!怎麼會是她!」
「你認識她?」江媽媽和燕兒一臉地詫異之色,怔怔地看著小玉道。「嗯,她是我的結拜姐妹,她叫沈珍珠!」方小玉點了點頭,已經走了過來,面色凝重起來,「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地!」江媽媽便把在蘆葦蕩遇到這個女人的事情都說與小玉聽了。小玉卻是困惑不已。珍珠不是應該呆在楚王府的嗎?怎麼會掉進江裡的,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整個一下午,不時地有人過來看稀奇,紅西村又因為沈珍珠的到來多了一個話題了。
傍晚的時候。沈珍珠這才姍姍地醒了過來,看著周圍陌生地環境,心裡一片愕然和困惑,揉了揉有些昏厥的腦袋,思維開始慢慢地清晰起來。她還記得,昨天晚上她忽然醒過來了,然而面對的是瓢潑大雨和洶湧的江水,她死命地坐在蓬船裡。想等著吟容派人來救她,可是雨實在是太大了,她一直被水往下游沖,根本無法靠岸。最後還被一個閃電擊中,然後自己就沉入了江水之中,沒有了意識。
自己現在又是在哪裡了。是回到現代了嗎?那些裡穿回去的時候總是被雷電擊中穿回去的。自己也應該回到2世紀了吧。可是好像不對,自己穿的還是古代的衣服。這房間,依然是古樸的裝束。那麼,自己又到了哪裡了。正想著,門已經被推開了,一身杏黃的女子走了進來。
沈珍珠身子一顫,怔怔地看著來人,失聲道:「小玉,小玉,怎麼會是你?」「你總算是醒了啊!」方小玉盈盈一笑,挺著肚子走了過來,挨著珍珠坐了下來,一邊握住了她地手。
「你,你懷孕了!」沈珍珠有些懵然地看著小玉,「是,是老郭的?」小玉莫不做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臉上露過一絲淡淡的憂愁和傷感。「你怎麼這樣子啊,不辭而別,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你了。死丫頭,有什麼好想不開的,為什麼要離開了。郭子儀對你是真地啊,你走了之後,他人都急瘋了,跑了壽州好幾趟。」沈珍珠撇了撇嘴巴,有些生氣地看著小玉。
「那又怎麼樣?一切都過去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晚上的,他會找我,也只是出於憐憫和同情吧,他的心裡,一直都沒有放下過你。我不想再傻傻地留在他身邊了,我不想再做一個只付出沒回報的人了。我現在過得很好,其實沒有了他,我反而活得更自在。」方小玉無事地笑了笑,聳了聳肩膀。
「你怎麼這麼說,我看得出來,老郭對你是真的…」沈珍珠還想說下去,已經被小玉打斷了:「好了,珍珠,我們不要再提他了好嗎?我現在不想那些了,他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沒有關係了。」一邊說著,一邊吁了口氣,「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出什麼事了?陸大哥了!」
沈珍珠的面色一僵,淒苦地一笑:「我和那個男人,也完了!」歎了口氣,沈珍珠便將小玉走後地事情都詳細地說給她聽了,那些過往,那些甜蜜,都已經如塵埃一般落定。小玉亦是聽得一陣心酸,不由感歎起來,男人,女人永遠也弄不清楚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姐妹二人一番長談和喟歎,聊了很久很久。他們果然都是同類人,為了一段愛情付出了生命的所有,到頭來卻是一敗塗地,滿身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