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正自沉思間,便聽得門吱呀一聲響,吟容攙扶著一身單薄的小倩進來了。小倩一臉淒怨彷徨,臉上沒有什麼血色,左鬢還有一條淡淡的紅印。
「王爺,王妃,我攔不住古小姐,她非要進來不可!」吟容一臉哀愁地看著沈珍珠,悶悶地道。小倩已經鬆開了吟容的手,幽幽地向前行了幾步,目光淒迷地望向沈珍珠,吸了口氣,盈盈地跪了下去道:「王爺對我大恩大德,小倩無以回報。王妃娘娘,我與王爺的確是清白的,小倩絕無貪圖富貴之心。若是王妃你不肯相信小倩與王爺的清白的話,小倩唯有以死來證明自己!」一邊說著,已經從衣袖裡取了一把匕首出來,明亮亮的一晃,向著自己的脖子架了上去。
「小倩,你這是做什麼,快收好匕首,不要做傻事!」李豫面色一白,連地放開了沈珍珠,急急地上前道。小倩卻是一臉的視死如歸,往後一挪,哽咽道:「陸大哥三番兩次救小倩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報答的。我知道陸大哥你深愛著珍珠姐姐,如今卻因為小倩而令你們不快,小倩實在是覺得過意不去。我不能報答你,反而還給你添麻煩。我真的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如果小倩死了,能夠平息王妃娘娘的心中的怒氣,我心甘情願!」一邊說著,右手一抖,猛力地對著自己的咽喉劃了下去。
吟容啊地一聲驚叫摀住了眼睛。不敢看下去。沈珍珠亦是喊了一聲「不要!」李豫眼疾手快,抓起桌子上地一隻毛筆向著小倩的手腕擲了過去,匡噹一聲,匕首應聲而落。但是小倩雪白的玉頸上還是帶出了一條血絲。
「小倩,你幹嗎這樣子,這是何苦了?我沒有怪你啊!」李豫眉頭一凜,歎息一聲,一腳踢開了匕首。一邊將小倩扶了起來,有些責備地看著小倩。
小倩抽抽泣泣,梨花帶淚起來:「小倩不過是貧寒人家出生,知曉自己的身份。能夠得到楚王陛下幾次相救,我真的是感激不盡。如若有選擇,我是不會走上這條路的。如今我得罪了太子妃,我是太子府的人,傷好了終歸還是要送回去的。太子妃肯定是不會饒了我這條賤命地,與其再受她的侮辱和虐待。我不如死了乾淨!」
「有我在,不會讓人動你的,你放心吧。今天我就去跟父王說了,讓你留在楚王府!」李豫哼了一聲。威儀地道。
「可是,我…」小倩猶疑地看了李豫一眼,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一片愁雲慘霧,眼角向著床上的沈珍珠看了過去。沈珍珠張了張嘴巴,淡淡地道:「你就留下來吧。太子府那邊我們會去說清楚的。反正太子妃一直想塞些秀女來楚王府。如今我就稱了她的心意。她總是沒有話說的!」
「王妃娘娘不怪王爺和我了麼?王妃娘娘你肯相信我是清白的了麼?」小倩顯得有些激動起來,熱淚盈眶地看著沈珍珠。「我何時怪過他了,是你們自己多心才是!」沈珍珠抿了抿唇。輕輕一笑,嗔怪地看了李豫一眼。
「小倩,你以後就安心地在王府裡留下來做事吧。只是要委屈你了,我不能給你什麼名分,你自己想想,你喜歡做些什麼,到時候讓元振幫你安排一下!」李豫清爽地笑了笑,一臉溫和地看著小倩。
小倩低眉順目,惶然地道:「王爺和王妃肯收留於我,小倩已經很感激了。我從來沒有對王爺有過什麼非份之想。我…」
「好了,你明白就好。吟容,趕緊帶著她回房間去吧,再去請太醫來一下,好好替她養身子!」李豫朗朗一笑,打斷了她接下來地話,一邊看了吟容了一眼,讓她領了小倩回房休息。
李豫走至門邊,目送著吟容送了小倩回房,這才將門拴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緩緩地回到沈珍珠的身側,朗潤地笑道:「你真的肯讓她留下來?」
「我怎麼不能讓她留下來了,人家也是那麼可憐,我又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女人,我可是很有同情心地。留她下來不是很好嗎?給你當妃子,讓你有人伺候!」沈珍珠懨懨地翻了他一個白眼,故意酸聲酸氣起來。
「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妃子不妃子的,我的妃子就你一個!哪裡還有其他的人,有你伺候我,我已經是很滿足了!珍珠,我想永生永世都同你好,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妻子!」李豫一邊抱緊了沈珍珠,溫存地道。
沈珍珠亦是圈緊了他地脖子,羞澀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永遠和你不要分開。」和李豫在一起地時間越久,心中地那一份依賴越來越重。以前和尺子在一起的時候,是一種優雅和滿足。可是和李豫在一起,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幸福中帶著淡淡地酸澀,激動中藏有一絲不安。沈珍珠與李豫的這一段情緣,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啊。那個大唐歷史中最神秘的沈皇后,應該是那個隱居田園,與李白逍遙人世的才女沈珍珠才是。她不知道歷史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這局中舉足輕重的一位,冥冥之中,似有一雙手在操縱著這一切,讓自己避無可避,走到了這風口浪尖之上。
下午的時候,太子妃來了。自那日被沈珍珠一番陷害,她是在梨裳宮中禁足了一月之久。也就是這一月,已經有六個秀女一路榮升,成了李亨的妃嬪,成了她新的對手。張慕華自然是對沈珍珠恨到心坎裡去了。今天前來,卻是想著要把那該死地秀女給領回去。好好消氣一番。
李豫早前一步出了王府,去了太子府,請李亨把小倩分賜給他。張慕華挑在這個時候來,實在是有些居心叵測。
沈珍珠在欣語和吟容的攙扶下來到了前殿,向著張慕華一番請安,在美人椅上慵懶地坐了下來。反正他們之間已經是撕破了臉皮,沒有必要虛情假意。
「一月不見,楚王妃的肚子又隆了些啊。不知晚上睡覺可安生了?」張慕華款款一笑,一邊喝著碧螺春,斜眼掃量著沈珍珠。「謝太子妃關心,珍珠吃得好,睡得香!」沈珍珠盈盈一笑,客套地說著,語氣中卻有一絲淺淺的不耐。
「那倒也是,像楚王妃這麼會做戲的人,想來是習慣了。虧心事做多了。已經見怪不怪了!」張慕華冷冷地哼了一聲,挖苦嘲諷起來。「太子妃在說些什麼,珍珠不懂,我何時做戲了?又做過什麼虧心事了?」沈珍珠淡淡地掃了張慕華一眼。言笑晏晏。
「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對付一家人,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張慕華鳳眸微微一凜,輕笑了一下。「反正今天我來也不是追究過去的事情的。」
「是嗎?我還以為太子妃是在怪罪珍珠平白地讓了那麼多秀女受了太子殿下的恩寵。惹你太子妃不高興了!果然是宮門多是非啊。我就想嘛,太子妃端莊賢淑,大方得體。才不會像前朝獨孤皇后那般專寵了。太子妃還時常教導我們這些後輩要雨露均沾地,自然是要給我們做個表率的。怎麼會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妒婦了!這些個人,要是讓我找到了他們,非得狠狠地抽他們的嘴巴不可!」沈珍珠輕諷一笑,若淡若鹹地說開了。
張慕華端坐在高椅上,沒有想到沈珍珠竟然這般牙尖嘴利,字字句句極盡刻薄挖苦之意,心中氣憤難當,好不懊惱。她叱詫太子府這麼多年,今天還真是遇上對手了,這個沈珍珠,果然是恃財傲物,不像其他的親王妃那麼好對付。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是掛著笑:「這個是自然,雨露均沾,方能為我們皇家多多開枝散葉!」
屁!沈珍珠心裡哼了一聲,對於這個李亨,她也沒有什麼好感,全然就是個色大叔,一頭處處留情的種馬。兒女成群了,還開枝散葉,看樣子李世民的後代果然都是遺留了他風流成性的基因啊。
「本宮今天來,是要討回一個人的。昨天楚王不經我同意,擅自帶走了太子府中地一名秀女,這會兒太子爺正念叨著她了!」張慕華咳了一聲,眼睛瞇了瞇。
「太子妃是說小倩嗎?」沈珍珠蹙了蹙眉頭,徐徐一笑,「可不巧了。珍珠本想今天下午去跟太子妃你說的,既然太子妃如今親自來了,那珍珠也就明說了,我想向太子妃討了這個人!珍珠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太子妃的話很對,雨露均沾,如今我有孕在身,不便伺候王爺,留個秀女在身邊也好!太子妃,你說是不是?」
「沈珍珠,你是存心跟本宮過不去是不是?」啪地一聲,張慕華目光一冷,拍了一下圓木桌,在高椅上站了起來,冽冽地逼視著沈珍珠,「這個秀女,我不能給你!她是太子爺要的女人!」
「那可如何是好啊,王爺也偏偏看上了這個秀女,其餘地他都不要了。我也覺著這個秀女實在,沒有心眼,想留她在我身邊了。」沈珍珠一副惋惜哀歎的模樣,怨念地看著張慕華。
「總之本宮今天要帶她走,不然本宮沒有辦法向太子爺交代!」張慕華語氣堅決,神情陰冷地看著沈珍珠。「當初太子妃逼著我去挑秀女,如今我找著了,你卻又不依,這是為何啊。太子妃真的是沒辦法向太子爺交代,還是想拿她當出氣筒發洩了。一個皮開肉綻的女子,我實在是想不通父王還能對她有興趣。楚王剛才已經去了太子府,向太子爺提這事去了。我想,要這麼一個秀女應該還是不難的吧。父王身邊現在有寵不完地年輕漂亮地女子,不會對一個姿色一般,還滿身是傷地秀女開眼的。太子妃你說了?若是讓父王看上了她,問她這身上的傷怎麼來地,事情鬧起來的話,可是又大了啊,我這也是為了太子妃你著想!」沈珍珠高傲地昂著頭,幽冷地笑了一下,語氣中有著一絲威脅和逼迫。
「你…」這一番話卻是說得非常漂亮,恰到好處,堵得張慕華半晌都答不上話了,只冷冷地看了沈珍珠一眼,「算你厲害,你給我等著!」說著氣沖沖地起身,帶著隨行的宮女出了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