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紫陽縣衙內。
雕花大床上,一襲纖弱瘦闕的麗人靜靜地安躺,眉黛彎彎,面色浮白,閉了許久的雙眼微微地蠕動著,眉間有一股清愁瀰散開來。床邊,一身錦白的男子握著她的手,目光裡漾起無限的痛楚與哀傷。這個女人,為了自己,竟是不顧身子,三天三夜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嗎?這麼脆弱嬌小的人,是如何追到潼關來的。看著她受傷的十指,李豫心裡一陣糾結,想著那一天她跪在成昭面前的情形,想著成昭那心碎黯然的表情,他的心裡就有些堵得慌。那個不顧天下百姓安危也勢要斬殺自己的絕情男子竟然為了她而放自己一馬。成昭對她的感情,一定是不同一般的吧。
成昭,想起這個名字,李豫的心裡就有些酸味和恨意,他是自己人生中一次可恥的失敗。為了珍珠,他可以放棄這次報仇的機會,那麼珍珠了?珍珠的心裡是不是也曾有過這個男人的位置?想起在神武寨的那些日子,他們兩個之間似乎有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在他們中間滋生。如果不是自己,珍珠也許選擇的就會是他了吧!李豫一邊想著,心中卻是有些莫名的煩躁起來。這一次雖然是有驚無險,但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他的這條命是靠著珍珠救回來的。自己現在還有閒心在這裡胡亂猜忌,實在是太對不起珍珠對自己的一番深情了。
約摸過了一會,沈珍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清醒過來,看著眼前溫暖的大床,白牆暖室,她還記得自己是在黑石渡的山谷之中的,她要給李司青診斷看傷的,可是不知為什麼。腦袋裡忽然間一片模糊,只覺得身子很勞累,其餘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看著眼前那一張俊朗溫潤的臉,沈珍珠地心一下子踏實了不少,想要坐起身來,可是身上的力氣好像被抽空了一樣,軟綿綿的。
「哎。你別動。大夫剛剛說過了,你身子虛弱,懷有身孕,還連趕了三天三夜的路,需要好好在床上靜養。你想要什麼。我給你!」李豫一臉溫情地看著珍珠,慌地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起來。
「這,這是在哪裡啊?我們不是在黑石渡的山谷裡的嗎?」沈珍珠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搖了搖頭道。「這裡是涼州地紫陽縣衙,我們已經到了關中地區了!你昏睡了三天了!」李豫淡淡地笑了笑,細膩地輕撫著她的臉蛋。柔柔地道,「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嗎?那天你突然昏倒,把我的魂都嚇得沒有了。思思,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啊。你不要這麼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那樣危險地情況,我要是不來的話,我怕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這不是在做傻事,這是一種本能。再苦再累一點都沒有關係,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我知道。只有我才能阻止成昭殺你!」沈珍珠搖了搖頭,愴然一笑,為了救李豫,她把成昭狠狠地傷害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是啊,沒有你的話,我早死在他的劍下了。我應該知道的,你地話,你要他做的事情,他都會答應的,他喜歡你不比我喜歡你要少。怪只怪,我技不如人,不是他地對手,要讓你來救我!」李豫面上閃過一絲清愁,哼哼地笑了一下,語氣中有著一絲凜凜的醋意。
「怎麼了,這樣的表情?你在吃醋?」沈珍珠好笑地看著拉長著臭臉的李豫,一邊摸了摸他的臉。「是啊,我當然吃醋。他那麼驕傲自負,那麼目中無人,可是卻為了你,什麼都可以放下。我擔心,有一天你會離開我,跟他走的!思思,我要你說實話,你對他動過情沒有?」李豫一臉凝重地看著沈珍珠,說得煞有介事。
對他動情?沈珍珠一時間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自己有喜歡過他嗎?她的初吻可是被那個霸道的惡劣男給奪走了啊,那段時間心可是一直噗噗地跳著。她很清楚,自己對那個男人是有那麼一份特殊地感情,有愛情,亦有親情。可是她知道,他和自己是不可能的,從他在後山上跟自己長談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之間就已經注定了是什麼樣的結局。他生命的主題都被報仇雪恨佔滿了,他說自己不想被兒女私情羈絆地。可是自己了,明明有感覺這個男人是喜歡上了自己,她卻利用了這一份微妙的感情來挽救李豫,殘忍地傷害了他。自己地確是用兒女私情羈絆了他啊!
「怎麼不說話?你喜歡他,是不是?」李豫的面容顯得有些陰沉,聲音也跟著發抖起來。
「沒有的事情,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喜歡我,可是我只喜歡你,僅此而已!」沈珍珠抿了抿唇,聳了聳肩膀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坦白得好,深深地埋在心底的話於自己,於李豫都是好的。
李豫輕淺地笑了一下,也沒有多問下去,安然地鬆了口氣。正說著,只見得一名綠衣丫鬟已經端了一碗藥進來,怯生生地喚道:「王爺,王妃的安胎藥已經煎好了!」
李豫身子怔了一下,面色有些虛白地看著那丫鬟,一邊接過了那丫鬟手中的藥碗放在一旁的床几上,那丫鬟的手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一邊驚惶地瞥了沈珍珠一眼,迅速地低頭過去,便出門了。
「她怎麼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這麼看著你和我?」沈珍珠仰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剛才那丫鬟的反應。「他們都是很普通的下人,可能是沒有見過我們這樣的人物,所以有些緊張吧!」李豫略略地笑了一下,左手一邊將沈珍珠扶了起來,「來,我餵你喝藥!大夫說,你要好好養胎,就得把這副藥給喝了!」
「我看啊,她一定是沒有見過你這麼俊俏的王爺,小女生情竇初開了!」沈珍珠調皮地笑了笑。「胡鬧!別亂說!」李豫蹙了蹙眉,一本正經地說著,哼了一聲。
「什麼胡鬧了,本來就是這樣,我也是她這般年紀過來的,哪個少女不懷春啊。對了,你知道嗎?你走的那一天,那個太子妃就找上門來了,要我幫你張羅納妾的事情,她說了的啊,等你回去了的話就給你物色人選,要我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好替你挑選幾個。我的話已經帶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哼!」沈珍珠瞇了瞇眼,語氣酸酸的,一臉審問地看著李豫。
「這樣啊,讓我好好想想,等想好了我就告訴你,回了京城你去給太子妃說吧!」李豫吁了口氣,有模有樣地沉思起來。沈珍珠哼了一聲,臉一下子拉長了,伸手在他的身上打了一拳,撅著嘴道:「你還真想是不是?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早知道我就不這麼千里迢迢地跑來救你了,讓你被成昭一劍捅死算了。我就知道,沒有一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的,何況你還是個王爺。好吧,你好生想吧,想好了我回去告訴太子妃去,找幾個狐狸精送進府裡來,天天跟你風流快活,翻雲覆雨,溫柔…」後面的話還沒有說下去,李豫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嘴,輕輕地啃咬起來,那麼細膩纏綿,那麼柔情似水。
「跟你說笑的,你還真的就認真起來了。什麼三妻四妾,我統統都不要,有你一個我就足夠了!認識我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李豫點了點她的鼻子,一臉沒轍地看著沈珍珠,她還真的是醋罈子,什麼詞語都被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真當自己是一頭亂搞亂來的種馬了,可惡!
「那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我就是怕。你始終都是個王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輿論殺人啊,京城早有人傳開了,說她沈珍珠是個悍婦加妒婦,一人專寵,不懂得體諒楚王。他奶奶的,要是讓她知道是那些長舌婦在背後這麼說她,非把他們生吞活剝了不可。
「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什麼三妻四妾的!好了好了,別撅著嘴了,來,我餵你喝藥!」李豫淡淡地笑了一下,一邊瞥了一旁的藥碗一眼,端了起來,輕輕地吹了吹,眉間有一股隱隱的哀愁和憂傷瀰散開來。
沈珍珠張了張嘴,啊了一聲,讓李豫將藥送進自己的口裡。李豫握著湯勺的右手輕輕地抖了一下,沉沉地歎息了一聲,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將藥送到了沈珍珠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