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壽州刺史府郭家二少爺郭子儀成親大喜之日。
人滿為患的街頭,張燈結綵的郭家,鑼鼓喧天,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郭子通和武雙雙夫妻二人卻是站在門口,迎接著八方來賓。壽州城的大小官吏都紛紛趕來慶賀,郭敬之卻是笑得臉上都樂開了花,他等這一杯兒媳婦茶已經等了好久了。
「刺史大人,恭喜恭喜啊。你們郭家又添兩個好媳婦了。這沈小姐自是不必說了,壽州城裡有名的大家閨秀,溫婉端莊,是個賢內助。另一個好像是長樂幫的幫主的女兒,方子安的女兒方小玉,也算得上是壽州城出名的了,聽說她釀酒一絕啊,刺史大人你有口福了!您以前還擔心這長樂幫坐大,於治安不好,這不,幫主的女兒都進門來了,我看啊,這壽州城以後可是太平咯!」輝縣的知縣大人宋涵笑容可掬地走上前來,一邊向郭敬之道喜起來。說來長樂幫也是讓他頭疼的一個幫派,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常常讓他這個縣太爺下不了台。不就是多收了一些有錢人家的銀子,仗著這一點點小小的官職開了個小館子,掙了點外快而已,這也給他扣上貪官的帽子,真是鬱悶。輝縣在他的治理下還算得上是風調雨順的啊!想起那一次方小玉帶著她的一幫兄弟鬧了他的館子,幾天的生意就那麼沒有了,他心裡就一陣疼。如今這方小玉要嫁進郭家了,自然是要好好來巴結一下,可不能讓她在郭敬之面前打了自己的小報告。
「長樂幫一向都是劫富濟貧,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只要不犯在我手裡,還是可以從輕處理的。小玉進了門之後,我自會跟她說的!」郭敬之頷首一笑道。城裡有這麼一個幫派他也不得不顧慮,原本他是有些意向要對付長樂幫的,如今小玉進了郭家的門,這事情似乎也好辦多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了,他這個二兒子是怎麼勾搭上方小玉的,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有婚約了,還跑去接繡球,真是混賬不像話,他們郭家,也就這頭蠻牛坐享齊人之福了,看樣子他是混得比他這個當爹的還要好啊!
沈珍珠因為老家在山東,而且這三年來又與家裡斷了來往,武雙雙便讓她在自己的娘家出嫁進門,由媒婆他們看著送轎子過來。
郭子儀穿著大紅的新郎服,胸前帶著一個大紅花球,顯得器宇軒昂。遠遠地便聽見一陣嗩吶聲響和著一陣辟里啪啦的炮竹聲,郭子儀心中一陣歡喜,在軍中兄弟的簇擁下出了大廳,歡天喜地地出了門。走到門口,欣喜之色一下子皺成了一張苦瓜臉,來的花轎是方小玉的轎子。凌初和佟瓜幾個敲鑼打鼓地鬧騰著,還有幾個幫中的兄弟在花轎前頭不停地翻著跟頭,惹來旁人的陣陣喝彩。
「這個女人,真是愛出風頭!」郭子儀心裡悶悶不樂地想著,她把這裡當雜耍場了是不是?還來江湖賣藝這一套,真是脫線!一邊吁了口氣,看向了一旁的武雙雙道:「大嫂啊,怎麼珍珠的轎子還沒有到,都這麼久了!」
「到了,應該就快到了!」武雙雙蹙著眉頭,心裡亦是有些惶惶的不安,不知怎麼了,老是覺得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一樣的。
「咦,怎麼停下來啦,不進門啦!」方小玉帶著紅蓋頭,坐在轎子裡悶得慌,見得轎子不動,心裡也有些急了,掀了一旁的轎簾子,從窗戶裡探出個頭來。一旁的王媒婆臉色一變,連地將方小玉的頭推了進去,一邊嗔怪道:「哎呦個我的小女王啊,真不該答應幫你做這一樁媒的。新娘子就該有新娘子的樣子,要矜持,要羞澀,哪有你這樣催人進門的,要等新郎過來射同心箭,踢轎門你才能下來的,快好生地坐好,別讓人看笑話了!」
「成個親還這麼多臭規矩,早上都沒有吃飯,餓死了!」方小玉只得就範,懨懨地坐在轎子裡,小聲地嘀咕起來。
「喂,郭子儀,你還不過來接我們老大下轎子?還杵著幹啥啊!」佟瓜停止了吹嗩吶,看向站在門階上的郭子儀,吹得口都干了,只為了把老大送出幫裡。這幾天,他們可是沒少排練啊!
郭子儀悶悶地看了佟瓜一眼,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輕輕地哼了一聲,雙手抱胸,眼睛不時地遠眺。這個沈珍珠搞什麼去了,今天她是主角哎,方小玉這樣的小配角都來了,她還不出現,這個女人,不會臨時變卦吧!
轎子停在門口好一會了,週遭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長樂幫的一眾兄弟也有些不耐煩了,敲鑼打鼓地熱鬧了半天,現在門都不讓進,真是氣死人了,這個方小玉,在幫裡的時候就欺負他們,現在嫁人了也不讓他們好好歇歇,這一點上親的待遇都沒有享受到嘛!
「郭子儀,你還站著幹什麼了,都半天了,還不過來接我們老大下轎?你想賴賬是不是?咱老大的繡球是你接走了不假,你也答應了娶我們老大的,如今這轎子都到門口來了,你還不讓我們進去,你什麼意思啊,看不起我們長樂幫是不是?」凌初有些惱火起來,大聲地嚷開了。
「當小的哪有先進的道理,等等珍珠再說!」郭子儀哼了一聲,顯得不以為意。
「二少爺,老爺說,讓你先接二姨太下來,府裡的賓客都在等著了!」管家疾步匆匆地從大廳裡走了出來,步到郭子儀的身邊,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
「二弟,就依爹的意思吧,也只有這樣了,總不能轎子都來了不讓人進門吧,這說不過去的。你先接了小玉進門,指不定珍珠過一會就到了!」武雙雙歎了口氣,衝著郭子儀點了點頭。
郭子儀臉色有些很難看,顯得很是不情願,可是礙於爹的威嚴和這麼多人的情面,也不好再堅持下去。一邊拿了弓箭,懨懨地對準了轎門,懶懶地射了一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新娘落轎,新郎踢轎,從此妻賢子孝!」王媒婆甩了甩繡花手絹,笑瞇瞇地道,一邊扭了扭肥臀。站了這麼久,腰都酸了,這個媒婆不好當啊。這也是被逼梁山,趕鴨子上架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這個方小玉是女霸王了,自己不答應做她媒婆的話一定要會被她千刀萬剮的。
郭子儀臭著一張臉,狠狠地對著轎門踢了一腳,震得整頂轎子都晃了一晃。王媒婆臉色一變,看著還想補上一腳的郭子儀,連地喝止道:「一腳就夠了,一腳夠了,姑爺你一定能夠一發全中,百子千孫的!」郭子儀面上掠過一絲羞澀的酡紅,轉而狠狠地瞪了王媒婆一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王媒婆駭了一跳,自己又沒有說錯話,說他那方面厲害也不行啊,幹嗎這幅吃人的表情!男人不是都喜歡被人拍這方面的馬屁的嗎?真是的!真難想像,這樣的兩個人以後該怎麼過日子,不鬥得個雞飛狗跳就算不錯了。
「死郭子儀,踢這麼重幹嗎?」方小玉坐在轎子裡,心裡悶悶地想著,隨著轎門的打開,方小玉的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新郎背新娘進府!」王媒婆扯著嗓子,繼續說著。郭子儀白了轎子裡的方小玉一眼,穿得倒是挺漂亮的,可是今天的主角不該是她的,都是她,來這麼早,搶了珍珠的風頭。
郭子儀蹲下身子,媒婆和一旁的丫鬟攙扶著方小玉出了轎門,讓她圈住了郭子儀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背上。方小玉幸福滿足地圈住了郭子儀的脖子,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貼身地與郭子儀抱在一起,他堅實的臂膀,健壯的骨骼,實在是太讓她著迷了。
「手別亂動好不好?」郭子儀有些厭惡地道,這個死女人,像條蛇一樣纏著自己,小手還不安分地在他的脖頸裡畫圈圈,弄得他癢癢的,哼,休想勾引我這個純情小處男!
「摸一下又不會死,你已經是我相公了,哼!」方小玉不滿地嘀咕著,心裡樂滋滋的,珍珠到現在還沒有來,應該是已經成功了吧!只要進了這張大門,她方小玉就是郭子儀的女人了。
「送入高堂!」隨著媒婆的一聲呼喊,圍觀的群眾也報以熱烈的掌聲。郭子儀背著方小玉進了府,一步一步地邁向了大廳。
「不好了,不好了,沈小姐跑掉了,沈小姐跑掉了!」驀地裡,門外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但見得延綿的街道上,一名青布衣衫的中年人向著刺史府跑過來了,那人卻是武府的管家。
「德叔,出什麼事情了,什麼叫跑了?為什麼沈小姐的轎子到現在還沒有到!」武雙雙面色一白,連地迎上前去,看著一臉慌張的武德道,「你仔細點說!」
「是這樣的,原本沈小姐是上了花轎的。可是中途的時候她說肚子痛,要下來方便。結果她的丫鬟陪著她一起去方便,方便方便著就不見人了,我們現在已經派人去追了,我們看到沈小姐和她的丫鬟上了另一輛馬車!」武德將事情的始末都一一說與武雙雙聽了,在場之人聽聞這等事,無不是大駭不已,無緣無故的,這沈珍珠為何要逃婚了,一時間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不會的,珍珠不會跑的,她說好跟我成親的,她不會走掉的!我,我去追她回來!」郭子儀眼睛瞪得大大的,聽著武德的這一番話,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半晌才回過神來,手一鬆,已經放開了肩背上的方小玉。
方小玉一個不留神,哎呦一聲跌倒在了地上,大聲地嚷道:「郭子儀,你幹嗎呢?摔疼我了!」郭子儀卻是凶神惡煞地瞪了方小玉一眼,大聲地吼道:「都是你害的,都怪你!我,我要去找珍珠!」說著已經脫掉了身上的紅袍子,便要出門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