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林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讓這幫小子很難接受。尤其是許輝,心裡一定憋著勁呢。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許輝對他的依賴程度。已經到了過度的地步。真的這樣發展下去,對許輝沒有一點好處。
三個人輪流勸說,陳長林的決定依舊沒有動搖。
晚上下班,四個人去了小飯館。秦陽第一個說,算是他們三個人的一點心意。給陳長林踐行,陳長林也不好拒絕。點了六個菜,四個人坐在一起喝起酒來。許輝酒量本來就不行,心裡實在不願讓陳長林離開。
就一個勁的猛喝,沒幾杯就暈暈乎乎了。甄賀和秦陽倒是能喝,陳長林和他倆一直碰杯。最後四個人都喝暈了,直接在包廂裡睡著了。
……
一睜眼日上三竿,陳長林回去收拾東西。哥仨誰也不去上班,就跟在陳長林屁股後。去了辦公室,最後又回了宿舍一趟。剛走出宿舍樓的門口,看到廠區裡黑壓壓一大片人。
陳長林一臉怒氣的看著他們三個「誰讓你們告訴他們的?」
許輝撓了撓頭,露出可愛的虎牙「陳叔,你都要走了。還不讓他們知道啊,如果我們不說。等你走了讓他們知道真相,還不把我們哥仨活剝了。」
「就是,陳叔,你也知道這幫人的脾氣。」秦陽附和道。
陳長林看向甄賀,剛想開口誇他兩句。甄賀瞇著眼走來過,笑呵呵的說道:「陳叔,您別生氣。是我告訴他們的,我這不也是想讓他們給你送行嘛!」
「我用得著你們瞎操心麼,我用得著你們瞎操心麼!」一邊說,陳長林在他們腦門上一人拍了一下。緩緩的走到通往大門口的大路上,員工站滿了道路兩旁。
有男有女,工作服五花八門。有車間的,有質檢的,有工程的,有財務的,還有那麼一小波人。穿著職業套裝,一看就是坐辦公室的。這些人全都看著陳長林,眼睛裡含著淚花。
十五年的光陰,陳長林把它奉獻給了這家工廠。這一刻,卻因為某些個人原因。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這個他一步步看著長大的地方。
辦公樓頂層,總經理辦公室。一身中山裝的中年人站在窗前,旁邊站著一個二十二歲左右的女孩。兩個人長的很像,表情凝重的看著樓下的一幕。
女孩說:「老爺子,就這麼讓陳叔走了?」
中年人搖了搖頭「不然呢?其實,如果他不想走,沒人敢趕他。」
女孩嘟著嘴「可現在不就是被趕走的嗎?您就不怕別人笑話您,陳叔可是從建廠就在的老員工,屬於元老級別的。就算他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不至於這麼狠心吧?」
中年人看了女孩,搖了搖頭「小孩子家的,你懂什麼。你覺得爸爸是那種不講牆面的人麼?」
女孩一直手拖著下巴,大眼睛轉了轉說道:「嗯,我覺得您不是。可是,讓陳叔這個樣子離開,實在有點太那個了。」
中年人眼神一暗,聲音冰冷的說道:「放心吧,爸爸是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的。」
……
一個個員工走上前,跟陳長林或是握手或者擁抱。很多人流淚了,他們和許輝一樣。剛進廠就跟著陳長林,手把手教會他們怎麼幹活。私底下,言傳身教的教給他們怎麼做人。在他們心裡,陳長林就是燈塔。是指南針,為他們照亮前方指引方向。
只可惜,他們的燈塔要離開了。而這一走,很有可能就是永別。
陳長林捂著紅腫的眼睛,站在大門口朝裡面揮手。鑽進一輛出租車,直奔火車站而去。許輝秦陽甄賀,三個人站在檢票窗口。看著略顯蒼老的陳長林,對著他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陳叔,路上慢點兒。」
「陳叔,照顧好自己。」
「陳叔,有空我們回去看你的。」
三個人同時揮手,看著陳長林被淹沒在人流中。漸漸消失,只剩下車站裡的吵雜聲。
回到廠子,他們三個都有自己事兒要忙。急沖沖朝車間走去,經過辦公樓時。一個女文員走過來,攔住許輝「陳總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許輝一愣「找我幹什麼?」
女文員搖頭「不知道,陳總沒說。」
回頭看了一眼秦陽和甄賀,他倆沖許輝點頭示意。繼續朝車間走去,許輝跟在女文員後面。進了陳建的辦公室,心裡的怒火再一次燃燒起來。
陳建笑瞇瞇看著許輝,在辦公室裡聊了二十分鐘。只是些不找邊際的話題,許輝也懶得跟他較真。他說什麼,自己就附和什麼。反正是逢場作戲,許輝也正好可以練練手。
在看守所裡,唐峰一直要求許輝這樣。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辦什麼事出什麼力。可那個時候,許輝一點兒也聽不進去。覺得自己這樣就挺好,但是。自從他出來之後,所發生的一些事改變了他的看法。
也確確實實證明了唐峰所說的,自己還有些幼稚的話。這讓許輝不得不服氣,甚至有了要按照唐峰所說的去做的念頭。
許輝看著陳建,站起身說道:「如果陳總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這幾天訂單比較急,我該回去盯著點兒了。」
陳建也跟著站起身,一把抓住許輝的手「行,以後經常過來,我這兒有上好的龍井。下次來了讓你嘗嘗,還有,劉偉的事我也聽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別往心裡去。警察局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沒事了。」
許輝心情頓時大好,暗想老傢伙你總算說了句有用的。臉上卻不動聲色,握了握手轉身離開辦公室。
陳長林要回家,許輝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但陳長林說的那些話,讓許輝不得不支持他回家。離開家鄉十五年,一兒一女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他們屬於留守兒童,十五年來。陳長林夫婦和孩子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夠一年的時間。
單憑這一點兒,許輝就不能再阻止陳長林。很多東西能夠彌補,可時間不能。孩子們的童年也不能,陳長林已經感到了後悔。所以他想盡早的彌補孩子,找回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光。
劉偉的事翻了篇,許輝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走到工廠門口,靚麗的女孩擋在門口。伸手攔住許輝「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
許輝輕輕推開她的胳膊「芊姐,別鬧了好不好,我還有事呢。」
葉佳芊一身白色職業套裝,婉若天仙。走起路來飄飄蕩蕩,像是在騰雲駕霧。許輝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晃來晃去的葉佳芊。今天她化了淡妝,嘴唇上有些發亮。吹彈可破的臉蛋上,白裡透紅細膩有光澤。吸引來整個車間的狼兄狼弟,許輝看的有點發呆。
葉佳芊在他眼前晃了晃,許輝猛然回過神來「幹嘛?」
葉佳芊沒好氣的說道:「不是說有事麼?你忙你的唄。」
許輝掃了一眼車間,無數雙帶著超強電流的狼眼。閃著精光看向自己,好似被十萬伏特擊中一般。許輝苦笑道:「我倒是想忙,可是你在這兒。我怎麼工作啊?」
葉佳芊白了許輝一眼「行,你不就是嫌我礙事麼?我走,我去別的組轉轉。」說完就要去前面的工序。
許輝伸出手擋住她,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還是個大美女,許輝又怎麼能忍受。讓這幫狼兄狼弟們,肆無忌憚的打量葉佳芊呢。咬了咬牙,許輝說道:「沒,我沒那麼說。你坐下歇會兒,我去忙我的事。」
葉佳芊看著跑的飛快的許輝,捂著嘴甜甜的笑了起來。別說是在工廠裡,就算是葉佳芊所在的哪所大學。只要她出現的地方,畢竟少不了出現很多仰慕者。對於這一點,葉佳芊不想承認都不行。
女人本來就是這樣,可以不喜歡。但不能沒人喜歡,尤其是像葉佳芊這種有氣質的。想起這一點,葉佳芊整理了一下頭髮。對著那些愛慕者笑了笑,低著頭看著辦公桌上的報表。
許輝站在車間角落,一直到下班才走出來。他對葉佳芊,應該說是所有女孩。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下班去餐廳吃飯。他還拉上秦陽和甄賀一起,有了他們兩個的配合。許輝表現的自然了不少,葉佳芊也不說話。吃飯的時候歪著搖頭,烏黑發亮的長髮垂在一邊。右腿放在左腿膝蓋上,一個標準的女神級pos。
秦陽用胳膊推了許輝一下「你小子可以呀,這樣的你都能追上。有時間教教我,讓我也追一個試試。」
許輝對秦陽做了個ok的手勢,看著坐在對面的葉佳芊。咧著嘴笑了笑,低頭吃麵。甄賀在旁邊也忍不住了,用腳踢了一下許輝「別光教他呀,也教教我。」
許輝抬起頭,嘴裡叼著吃到一半的苗條。想笑卻笑不出來,沖甄賀點了點頭。
突然間,一陣彩鈴傳來「快點接電話呀快點接電話,就不接電話呀就不接電話……」
葉佳芊掏出手機,說了兩句後。對著他們三個人揮了揮手,轉身離開餐廳。許輝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滿桌子都是麵條。甄賀和秦陽對視一眼,拙作什麼都沒發生低頭吃飯。
週末休息,許輝一大早坐上第一班公交車。去了他曾經待了一段時間的地方,青陽市第一看守所。
經過簡單的檢查,許輝跟在一名獄警身後。穿過一扇又一扇大鐵門,終於坐到的會客室的椅子上。唐峰帶著手銬腳鐐,緩緩從裡面走出來。中間隔著一層玻璃,唐峰坐在許輝對面。
拿起話筒,許輝講述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從看守所出來開始講起,一直到陳長林的離開。這所有的一切,許輝都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講到最後,他的眼眶紅紅的。強忍住沒有哭,卻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唐峰沉默不語,一直注視著許輝的一舉一動。直到許輝停止講話,這才緩緩拿起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