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倆老頭吃罷早飯,正自大殿中嘀咕:後日就是一月之期,趙掌櫃明日不來後日准來,俗語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只爭朝夕。儘管阿呆去留都不過是那麼回事,但經過幾次試探,這小子思維活絡,初雲決進境也很是上路,還真是塊練功的好料。因此,執事王真人力主留阿呆在觀中,觀主朱真人亦是如此,只不過拴住趙掌櫃這位財神的心思多些。那執事王真人沉吟半晌道:「總要找個好由頭,讓那趙掌櫃即便內心狐疑也不好說什麼。要不這樣,兩個月後按規矩就是門內大比之日,今日不如將觀內弟子功夫進境考校一番,你我做些手腳,好讓這小子顯山露水一番。師兄您呢,向九門總管事凌雲真人保薦,給他一個外九門弟子的正式名頭,只要做實這件事,門規森嚴,量那趙掌櫃也只能順水推舟罷了」。朱真人手捋鬍須,故作一番姿態,勉強應了,到好似在他心頭剜肉一般。
辰時已至,觀內鐘聲大作,眾弟子大殿前分列兩廂,倆老頭兒道貌岸然端坐於前。接下來,眾弟子或武槍弄棒、或空手演練、什麼通背拳、八卦掌,太極劍、修羅刀;直見拳風虎虎,刀光劍影,大殿外好不熱鬧。直看得倆老頭是索然無味,搖頭歎息。觀主朱真人心中唏噓:「想我紫霞宮,人才凋零,這些弟子入觀最長的也十一二年了,練來練去還是這些尋常武師的玩意,連個初雲決一層巔峰之人也沒有,真是悲哀、悲哀呀。難怪同門皆取笑我紫霞宮,就是仙劍宗的一個門房,門內無論三月小考,還是中秋大考,回回打狼」。「哎——」。想到這裡倆老頭不禁一起喟然長歎,彷彿約好了一般。那王真人心中也想:「想我師兄弟二人苦修三十餘載,初雲決停留在二層頂峰卻不得寸進,賴宗門眷顧派了來幹些迎來送往的閒差,實則是在此養老。平日裡貪戀些世間黃白之物,靠此行走宗門,倒也勉強苟且而活。教了這些徒弟,本打算教個有出息的出來,也好沾沾光。不過徒勞啊、徒勞」。實際上,這師兄弟二位初來紫霞觀時,誨人不倦,也想培養幾個得力的弟子,盼在宗門內揚眉吐氣一把。可惜,年年歲歲花相似,資質絕佳的弟子早就被宗門挑走,那還輪得上紫霞觀。縱使是些資質中下者,卻也不願呆在這裡,受同門嘲笑。久而久之,剩下來的這幫弟子,就只有用愚鈍來形容了。
接下來終於輪到阿呆登場,倆老頭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在二老的授意下,大殿正中並排擺開兩列各一十八根長燭,每兩根相隔半尺,讓阿呆勁量鼓動掌風,吹熄蠟燭。按著門規,依次類推:初雲決一層可熄滅三到四支;兩層巔峰可以熄滅八到九支,三層巔峰可以熄滅十二根,剩下的象徵四、五卷大成,暗合天罡之數,實則充做照明之用。眾弟子對此習以為常,此刻紛紛注視場中阿呆。只見這位爺,癡癡怔怔,腳下不丁不八,堪堪擺了個起手式,似又猶猶豫豫遲遲不見出手。眾皆惻然,想他才多大年紀,來得觀中尚不足月,這化氣成形如何可得。就連長青長柏兄弟練功最是勤奮,也自詡只能揮滅三四隻。眾人皆醉、爺獨醒,阿呆此時正自猶疑是否留力,又怕留得多了失去內試的資格。看見兩位師傅鼓勵的眼神,方才右掌平揮出去,這一次使得是七分力。只見火苗搖曳了一下,瞬間熄滅了八支,耳畔只聽得眾弟子「轟」的一聲喧嘩,只道糟糕,留力多了。只見兩位師傅手捋鬚髯,目露讚許之色,方才長鬆一口氣。此時眾人均未覺察,倆老頭剛剛袖裡乾坤,真氣鼓蕩了那麼一下。
結果似乎大為瞭然,阿呆被倆老頭著實讚了一番,朱真人甚至老懷大慰曰:森源乃是修真屆一朵奇葩,小小年紀就達到初雲決兩層境界,紫霞宮興旺在即,仙劍宗又多了一個大有前途的弟子。此番定要向九門總管事凌雲真人保薦,讓阿呆登堂入室,成為外九門正式弟子。一切來得太快,阿呆此時只聽見大殿內一片嗡嗡之聲,除了知道自己可以與長青長柏兩兄弟參加內試之外,其他的一句也沒聽進去。眼中仍然直勾勾盯著兩排長燭,心中躍躍欲試,還真想看看自己奮力一揮到底可以弄滅幾支。只是礙著現在大伙都在看著自己,強行忍住好奇心,呆立殿中也不知說些什麼。
「好了、大伙散了吧,森源啊,你留下,為師有話要說」。王真人一邊吩咐,一邊散去眾人。阿呆趁殿中大伙各自施禮完畢走向門口,難耐少年心性氾濫,翻身一掌直劈而下,卻見第二排蠟燭竟然只有最前端的兩支熄了,其他的毫無動靜。不禁心內大失所望,只道自己的水月斬仍差火候。這一幕卻被觀主朱真人收在眼底,老頭心中暗笑:你道是你真有本事?要不是我老哥倆暗中出手,各自熄滅四根,哪有現在這般光景。眼見此時殿中只剩阿呆、王真人連同自己三人,觀主朱真人眼望阿呆意味深長的說道:「森源啊,這一個月來,你師傅和我都看在眼裡,你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修真奇才,明日為師會向宗門稟報收你正式入門之事。不過,有件事你可要知曉」。王真人沉聲喝道:「跪下受戒」。阿呆順從的雙膝跪下,耳畔聽到:「月初收你為記名弟子,實乃從權之計,那時你何去何從全憑你心。但一入門牆,終身不得叛教,那時可是由不得你。所謂門規森嚴,你可要知曉。」阿呆心裡此時正冰火兩重天,一方面是自己終於獲得內試資格,又能與那二女相見,此為大喜。一方面,是自己水月斬火候未到,尚難堪大用,此為隱憂。觀主的話,這位爺心中還只明白個大概,此時的阿呆並不知道,今日此番話對他個人意味著什麼,對仙劍宗這個小門派意味著什麼。完全沉浸在自己一方世界中的這位爺,乾乾脆脆脫口而出:「承蒙二位師傅厚愛,弟子方可登堂入室,此恩弟子謹記,他日修真有成,弟子必報效宗門,不負恩師垂青」。「好!森源起來,三月後內試時你一定要記住今日為師所言,千萬記得:你初來、尚年幼、功力又弱,萬萬不可與人動手,只能自行演練、如遇邀戰萬不能答應,這件事你定要仔細了,切記!切記!」觀主慎重告誡阿呆,鬚髮蓬張,面色頗是嚴厲,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直震得大殿中一片迴響。王真人見師兄動用內力,敲山震虎、心中暗暗點頭。
阿呆內心興奮,神采飛揚,不自覺間丹田激盪,大聲回答道:「是!弟子謹記!」!!!這一答帶動內息,聲震屋瓦。
堪堪話音剛落,「嘩啦、辟啪」只聽一陣外物自高處跌落的聲音。三人尋聲望去,只見那第一排蠟燭靠近頂端的部分,厚約一分,一片片齊齊跌落,斷口處平滑如刀切一般,每片略帶傾斜,阿呆記得那是自己方才出手的角度。另外一排卻自燭心處一分為二劈為兩半,切割處如斧剁一般直沒至柄,只有根部竹籤略有相連。大殿中此時半點氣息也無,倆老頭錯愕間,差點連下巴也掉了下來。半晌,二人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都想的是一件事:「這個徒弟我是帶不得了,這那裡是我帶的徒弟,這簡直是掌教太玄真人的「地煞神劍」重出江湖。不對,地煞劍氣色澤青藍,舞動時形狀如鉞,不似這般無形無色,這傻小子他是從何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