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帝國位於大陸的西南一隅,依山傍水,前方是古老巍峨的魔獸山脈,後方則是一望無際的葬魂之海。雖說在廣袤無垠的大陸上,藍月帝國只是滄海一粟,但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也算是河清海晏,人傑地靈。魔獸山脈和葬魂之海都是大陸上有名的險惡之地,無數凶威赫赫的魔獸世代相居,數之不盡的探險者和亡命之徒在此營生,幸運的人在機緣巧合之下大發橫財,從此平步青雲;不幸的人命喪黃泉,曝屍荒野也無人問津;有的人從生到死都是默默無聞,甚至不如一簇隨處可見的矢車菊。
「快到家了,今天收穫頗豐啊,老爹。哎?好多蜉蝣啊,真煩。」少年一邊說話,一邊揮手驅趕著身邊的飛蟲。
「衣裳楚楚,麻衣若雪。心之憂矣,於我歸息。蜉蝣朝生暮死,人又該何去何從呢?」中年男子低首沉吟,鳳目之中難掩滄桑悲慼之感。
「真可憐,人和蜉蝣都難逃一死對吧,爹。」少年臉上本來的厭惡之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情,手上驅趕蜉蝣的動作也是停了下來。
「是啊,孩子。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唯一公平的規則或許就是人固有一死了。自從十六年前的那場天地災劫之後,本來就腐朽破敗,搖搖欲墜的大陸也是越來越不安定了。」
「十六年前的浩劫?這你都知道,老爹,據說知道那件事具體情況的人並不多,你是怎麼知道的?」少年清秀的面龐上寫滿了興奮,年輕人特有的好奇心在這個孩子身上尤為明顯。
「我也是聽藍蜂傭兵團的那些人說的,畢竟他們是藍山城城主的附庸兵團。那些傭兵見多識廣,我和他們的二團長李雄有過合作,也是個性情中人。」
「嘿嘿,老爹。我怎麼聽說藍蜂傭兵團的三團長韓蝶和你交情匪淺呢!」
「臭小子,別胡說!那都是誤會,別人的風言風語罷了。兩年前,韓蝶被血蝠傭兵團的人圍困,我遇到了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所以就拔刀相助了,她對我不過是感激之情而已。」聽到兒子提到韓蝶,中年男子略微有些尷尬。
「我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話說這個叫什麼來著,對對對,神女有心,襄王無意。」少年抓耳撓腮了一番,終於想到了,便得意的搖頭晃腦起來。
「有你個頭,不許胡說!這要是你娘知道了,老子還活不活了?」中年男子有些惱火的伸出手指在兒子頭上彈了兩下。
「哎呦!老爹,你這人真是有些奇怪,有時候說話文縐縐的,有時候又粗魯的要命。」少年揉了揉被彈的地方
,滿臉疑惑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這有什麼奇怪的?傻小子。」中年男子對於兒子的疑問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啊,你也算是半個傭兵,你和那些傭兵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有些不同。比如,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們基本上都是粗枝大葉的,認識不了幾個字,別說是彈琴了,連聽都聽不懂。還有啊,你在面對傭兵的時候,和面對女人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你小子,心思不放在修煉上,淨想著稀奇古怪的事。」
「額,我只是好奇嘛。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對於不理解的事物總想一探究竟;對於不公平的事,總要仗義執言;對於不快樂的人,總想伸出援手。」
「哦?這樣啊,真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子。這個世上你不理解的事物多如牛毛,你難道要一個個解開謎團嗎?不公平的事隨處可見,即便你站出來了也無法改變什麼,不快樂的人簡直比前兩者加起來還多,你能幫的過來嗎?」
「這個嘛,目前的我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不過,如果遇到了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如果每個人都是冷漠無情的話,天地浩劫一旦來臨,就不堪設想了。」少年略顯稚嫩的臉上有些和父親一樣堅毅的神色,雙目之中像是有火光閃爍。
「哈哈哈,臭小子,裝什麼老氣橫秋。這種事可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最起碼現在還不是。」
「也是哦,嘿嘿。」少年撓了撓頭。
父子二人繞過一方水塘,君子蘭沁人心脾的幽香便逐漸將二人包圍,一棟雅致的竹樓在月色籠罩下不僅絲毫未顯突兀,反而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相得益彰。
「咦?有些奇怪哎,別出聲,我去看看。」少年一本正經的打量著竹樓,對著父親使了個眼色,便一個鷂子翻身,到了二樓門口。正當他打算推門而入時,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少年只覺得右腳被纏住,然而不待他反應,身體已被倒吊起來。
「哈哈,沁兒,你的功夫還不到家啊,這麼容易就被吊起來啦?」一個身著紅色羅裙的美婦人從門裡出來,伸手輕輕捏住了少年的臉。
「娘,你又暗算我,這個月第六回了!」少年倒吊著身子,沒有被纏住的左腿在空中胡亂蹬著,以示不滿,不過語氣中卻充滿喜意。
「世道險惡,你這麼冒冒失失的性子不教教你怎麼行?」婦人左手隨意一揮,細細的繩索斷裂開來,少年身體還未下墜,她便右手攬過少年的腰,直到兒子安然落地,她才摟著兒子進了屋。百忙之中還不忘揮手向丈夫示意。
「今天有什麼收穫啊?回來的這麼晚?」婦人一對剪水雙瞳望著父子二人,臉上的笑容有化不開的溫柔。
少年端過一杯茶,大口喝完以後,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父子二人如何跟蹤烏蹄雪狼,又如何將其斬殺的過程。當然其中不乏誇大其詞,胡編亂造的情節。講到興奮處更是手舞足蹈,惹得父母開懷大笑。
一家三口在吃完晚飯之後,少年翻閱了一會經書圖譜,便開始了苦修。他拿出一顆碩大的重水珠,拋在空中,右手握著一把劍刃輕而薄的木柄長劍揮舞起來,劍刃斬過,一觸即裂的重水珠很快就分裂成兩個略小的重水珠。少年將長劍揮舞得令人眼花繚亂,空中多如繁星的重水珠隨著長劍的舞動不斷分裂。「鐺」長劍入鞘,少年抖了抖手腕,俊逸的臉上浮現一抹自信從容的微笑。
此時平坦的大理石地面上空空蕩蕩,似乎連一顆塵土都沒有。少年俯下身子,臉貼在地面上。月光的映射之下,一粒粒微小的重水珠發出淡淡的光芒,恍如星河墜入深谷,似夢似幻。少年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臉貼著冰冷的大理石也渾然不覺。
「多少顆?傻小子。」在一旁處理烏蹄雪狼屍體的父親忍不住問道。
「數不清,簡直就是銀河。娘,這些星星全都送給你。」
「哈哈。」笑靨如花的美婦人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溫柔地望著這一對父子,好像看著整個世界。
「王沁,你這個白眼狼,整個銀河你就不能送一顆星星給老子?」
「你想要哪一顆?」
「天女星吧。」
「好哇!王人鳳,你把狼皮弄壞了我都沒找你算賬,你還想出軌?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誰是大陸第一美人?」
「葉蓉!」
「葉蓉!」
「比兒子喊的慢,今晚睡書房吧你!」
「王沁,你敢出賣老子?今晚訓練加倍!」
「我現在說對不起還來得及嗎?老爹!」
「晚了!必須給你點顏色看看!蓉兒,我現在說對不起還來得及嗎?」
「晚了!必須給你點顏色看看。」
……
「哎……好累啊。」王沁終於完成了今晚的苦修,此刻正獨自躺在院落中的檀木睡椅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望著夜空中的幽藍皓月發呆。八稜海棠均勻柔軟的枝條隨風搖曳,婆娑的樹影下,一隻破繭的螢光裳鳳蝶跌跌撞撞了良久,終於振翅高飛,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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