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預言
……「大媽呀,您進的貨來了,聽說上次您對我們店的小夥計態度不滿意,這次我親自來給您送貨,惹您生氣的那個小夥計已經開除啦。」
趙風面露微笑,拿出單據請劉大媽簽字,順手招呼夥計們卸貨,眼神裡充滿了真摯,還有點點初次接觸社會的青澀,青澀的恰到好處,讓人忍不住產生信任,一點兒也看不出來身為債主必備的趾高氣昂,唯獨這一身肌肉緊繃,透過衣服還能看到線條,傳來淡淡的殺氣,配上真摯的笑容,有一種奇異的魅力。
這位劉大媽半年來進了四次貨,一共欠了六萬,每次該付賬的時候都說沒錢,當地傳聞據說這位大媽是個手段不小的大人物,通俗的講就是我上面有銀,還是不要招惹得罪為好。
頗賦傳奇的劉大媽外表看來很能唬人,黑色小圓頭皮鞋,呢料的黑褲子,淡紫色長袖,肩膀上披著亞麻色的披肩,微卷的花白頭髮,笑起來十分慈愛可親。
趙風發現她不怎麼可親又隱蔽的從頭到腳神速瞄了自己一遍,然後以一種對付剛復員接觸社會的大兵哥的語氣。
「哎呀,風總啊,早就聽說你生意做的越來越大,是青年人的榜樣,你劉大媽在這片是出了名的耿直人,要不是沒有辦法,怎麼可能欠你的錢吶,這不是打擊年輕人嘛,實在是最近生意不太好,啊不是,實在是最近手頭緊……
風總,你是早晚要成為大老闆的人物,何必跟我們這種小人物計較呢,欠你的錢早晚會還,何必糾結在這麼一時半刻的呢?」
且不說什麼證實不了的傳聞,還是有些能證實的小道消息,不少七大姑八大姨奶奶輩的人物根本不懼傳聞,慣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大嘴巴早就傳揚出了某位大媽在這片出了名的愛佔小便宜,去社區居委會跳舞都能往家裡帶七八個公用杯子。
趙風對於這樣的人已經有了抵抗力,「哈哈,我是不是風總得兩說,也就是課餘時間混個生活費而已,我的底細劉大媽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別別別,聽我說完,劉大媽您才是劉總,這店的位置開的不得不讓人說個服字,正對著二中大門,一樓各類文具、飛機坦克戰艦模型、搞怪搞笑新奇產品。」
「二樓是您家親戚吧?正宗川味,現在的學生都愛吃,你們兩家店合起來基本就包圓了對面二中的消費,大媽您別謙虛啊,附近多少店都想沾您光,可愣是一個都沒開起來,開起來的也被各種原因關啦,您老可是真有本事!您老這路子寬的很,小輩還滿心指望您帶著長長眼呢!」
劉大媽熱情的微笑稍稍有些走樣,「小伙子,我不管你是誰,年輕人話可不能亂說啊,亂說會咬著舌頭的。」
趙風從隨身的小包包裡抽出一張照片,「哈哈,劉大媽,您瞧瞧就知道我是誰啦。」
劉大媽看了一眼照片,兩個身穿軍裝,全身掛滿槍械的男人站在倒塌了一半的大樓前,一個滿臉的莫名其妙,另一個正開心的摟著他的肩膀。
「這……」劉大媽眼神有點發直,不敢相信的看看趙風,再看看照片。
「哎呀劉大媽,這不是您兒子嘛,跟您兒子摟一起的是我啊,我是趙風啊,」
「啊,啊?啊!」劉大媽的臉色叫個豐富多彩,恍然、驚訝、驚喜、慚愧,「你是趙風?哎呀,風總,你怎麼不早說啊,這這,這。」
…………
趙風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在北京一所三流大學讀大四,身高、長相、性格都是九年義務教育訓練出的標準模式,標準的不能再標準了,中游的成績,連考上的大學也就根本是為了成全那些學霸的綠葉,嗯,說秋天的綠葉好一點,因為這根本就是黃葉嘛。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那天,這個日子有沒有讓諸位想起什麼?想不起也沒關係,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對這個日子能想起什麼才不正常呢。
那一年正好是趙風讀大三的日子,早上起床突然感覺自己精神狀態有點不對頭,就像大難臨頭的那種不對頭,心慌,從亂七八糟的桌子上摸出手機一看,6:15,然後才發覺六人宿舍裡鼾聲如雷,一個個睡的四仰八叉,不省人事的樣子。
「呼~~,怎麼個意思,昨晚玩魔獸玩到六點麼不是,我就睡了15分鐘?嗯,一定是最近睡的時間都太晚,我的生物鐘表示很不開心了,行了,繼續睡吧。」
可是翻來覆去就再也睡不著了,趙風是個樂觀的人,樂觀到無敵的人,睡不著還能怎麼辦呀?起床啊,洗漱吃飯啊,很久沒有見到早上的陽光了,很久沒有去上課,很久沒有見到可愛的女同學們和親愛的班主任了。
(公正的講,之所以沒有果斷打開電腦繼續玩遊戲,那是因為昨晚六點突然斷網,嗯,網絡欠費,電信公司十點半才開門,現在交費也交不了,而且每到月末,孔方兄都會表示很羞澀,得讓宿舍的六個兄弟聚點錢才能續交網費。)
洗漱完畢,連一個月沒洗的頭髮都順便洗的乾乾淨淨,換上一身老媽準備的泡妞套裝,然後出門覓食去。
按說心情應該很好才對,可是那種心慌的感覺卻是絲毫不見減少,大難臨頭的慌,慌的要命的慌。
不自覺開始留意周圍點點滴滴,天色昏暗,四週一片死寂的灰色,「昏暗?咦?最近早上的天色都是這樣的嗎?」
完全不見太陽,厚重灰色的雲層蔓延到天地相接,風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雲層裡居然有粗長到難以置信的閃電隱約閃現。
但是這都不是事兒,趙風的粗神經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不客氣的說連仰望都做不到,因為他上課的時候又睡著了,伴著無比的心慌居然還能睡著了。
中午放學,同學們高聲喧嘩,像籠中鳥無比欣喜的發現籠子沒有了一樣開心的飛快準備離開教室,和趙風一直不怎麼對路的王輝惡狠狠的在他耳邊大喊:「起床啦,下課啦!」
趙風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反應速度原來這麼快,王輝第一個字還沒喊完,就覺得眼前花了一下,臉上劇痛,然後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趙風從睡眠中恢復意識的一刻,劇烈的心慌潮水般湧來,不自覺的雙腿微曲,肌肉緊繃,雙手握拳,眼睛瞇起,四處打量,尋找威脅的來源。發現三米外王輝躺在翻倒的桌子邊滿臉是血……,心裡暗爽,特別是聽到女同學們尖叫的此起彼伏。
從身周教室仔細觀察了一圈,也沒有放過每個人的臉,沒有異常,可是心裡怎麼這麼慌呢,站直身體整整衣服,滿懷心事的出門而去,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最異常的就是他自己。
「哎?這是誰啊?是趙風嗎?」
「不知道呀,一個多月沒見了,嗯,他們宿舍的人都蠻傳奇的,好像一個個都很久沒見到了。」
「這麼淡定的背影,沒準還真是他,哎呀,王輝沒死吧?」
「不知道哎,趕緊送校醫吧,他們宿舍的人呢,男同學們趕緊搭把手,那個女生怕就哭出來吧,你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臥槽,這血流的???」
回到宿舍。
兄弟們如同看到救世主降臨一樣眼巴巴的瞧著趙風。
「沒交網費!」心裡有惡意的快樂,我今天不舒服,你們也別想好過。
「靠,還有呢?」沒交就沒交吧,本也沒指望。
「靠,我忘吃飯了,額,也忘了給你們帶飯!」雖然快餓死了,但有人陪著一起餓死也不錯。
「靠,你就說你有什麼用吧!」捶胸頓足……
趙風覺得看到眼前這些傢伙,心慌明顯減少不少,有這幫兄弟陪著,就算天大的事情也有大家義無反顧的一起擔著,心甘情願的拿出絕對機密的、連之前女朋友都不知道的、藏在電腦光驅裡的六百塊一時衝動跑去交網費了。
尋常的一天又開始了。
遊戲玩著玩著突然彈出一個新聞窗口,「原來今天是瑪雅文明預言的世界末日?」
抬眼一瞧,兄弟們完全沒有關注這新聞的半點興趣,依舊大呼小叫。
「為什麼會這樣?」原本稍稍減少的心慌又鋪天蓋地的湧來,「難道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
「風子?風子?發什麼愣啊,你這至高dps已經被我拉下一大截啦?哎?喂?喂喂?幹嘛呢?」
「感覺不好,出去走走。」
走在黃昏的街頭,整整一天不見太陽出現,灰色的雲層愈發厚重,已經有不少人站在路邊指指點點,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是個大晴天啊!
心頭有兩種想法在互相辯論,「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
「不可能,那都是騙人的!」
「那我為什麼心裡這麼慌?」
「為什麼心慌你自己還不知道麼,整天玩遊戲,學校裡那麼多人出去打工,還有的報名外校函授學位,你呢?有危機感不正常麼!」
「好像,也對……」
「你就整天混日子,畢業了工作都不好找,大三了,轉眼就該畢業,還什麼證都沒拿上,心慌才對嘍。」
「但是這個異常的天氣……」
「天氣預報,偶爾不准,難道不正常麼?」
「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真是英明啊,也是時候想想以後的前途了,呼,明天再想吧,嘿嘿。」
(電話鈴聲響起,啦啦啦~~啦啦~啦~是老媽的電話~~老媽來電話啦~~兄弟姐妹們快收拾細軟跑路啊~~~)
「喂?是我美麗善良的娘親嗎?」自然而然換了一種無比諂媚的語氣,轉折真摯而自然,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這是誰打來的電話。
「嗯,最近怎麼樣,這麼久也不知道給媽來個電話,媽今天心裡好慌,老擔心你出什麼事。」老娘自然而然的過濾了兒子語氣中所有諂媚的部分,就像什麼也沒有聽到。
「啊?媽你也心慌?我也慌的不行,」趙風是真的以為她媽也發現了什麼。有點小慚愧,但是迅速把這種殘酷轉化成義正詞嚴的理由。
「為什麼慌啊,出什麼事啦,是不是沒錢啦,喝,今天想了個新理由要錢?上次說肚子疼要去醫院掛號校醫不放心?上上次是什麼懷疑自己得了乙肝?這次直接就心慌了,又想去醫院看看?檢查一下?申請點額外花費?呵呵,行啊,明天月初了就給你打錢。」
「不是啦,可能是馬上大四了,我擔心以後工作不好找。」
「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媽最瞭解你了,你會操心找工作才是真見鬼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你意識到這個媽還是很高興的。說吧,你覺得這個理由價值多少錢。」
不得不說知子莫若母,一席話說的趙風思路清晰無比,雖然不知道電話是怎麼掛斷的,但是一個完整的想法湧上心頭,「既然我根本不是因為未來操心的人,那麼今天的心慌就唯有因為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的原因了……」
瑪雅人說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臨後,12月22日的白天將不會到來。根據瑪雅歷,現在我們所生存的地球,已經是在所謂的第五太陽紀,到目前為止,地球已經過了四個太陽紀,而在每一紀結束時,都會上演一出驚心動魄的毀滅劇情。
第一個太陽紀是馬特拉克堤利marlactilart,最後唯一場洪水所滅,有一說法是諾亞的洪水。
第二個太陽紀是伊厄科特爾ehecatl,被風蛇吹的四散零落。
第三個太陽紀是奎雅維洛tleyquiyahuillo,則是因天降火雨而步向毀滅之路,乃為古代核子戰爭。
第四個太陽紀是宗德裡裡克tzontlilic,也是火雨的肆虐下引發大地覆滅亡。
……瑪雅預言也說,從第一到第四個太陽紀末期,地球皆陷入空前大混亂中,而且往往在一連串慘不忍賭悲劇下落幕,地球在滅亡之前,一定會是先發出警告。
瑪雅預言的最後一章,大多是年代的紀錄,而且這些年代的紀錄如同串通好的,全部都在「第五太陽紀」時宣告終結,因此,瑪雅預言地球將在第五太陽紀迎向完全滅亡的結局。
當第五太陽紀結束時,必定會發生太陽消失,地球開始搖晃的大劇變,根據預言所說,太陽紀只有五個循環,一但太陽經歷過5次死亡,地球就要毀滅,而第五太陽紀始於公元前3113年,歷經瑪雅大週期5125年後,迎向最終。而以現今西曆對照這個終結日子,就在公元2012年12月22日前後。
瑪雅人真牛逼啊,講的都是誰也聽不懂的東西啊!
洪水?風蛇?火雨?哈啊?都這麼牛逼了那還怎麼準備,還用準備咩?
準備船對付洪水?準備躲到山洞裡對付風蛇?額,那火雨呢?我應該怎麼辦,我只是個小人物啊,對付這些聽起來就牛叉到不行的東西,而且也玄幻到不行的東西,完全沒法指望嘛。
而且,這些東西怎麼看都是嘩啦啦一下世界就黑屏over了,那個第一太陽紀倒是有諾亞方舟的說法,可那是諾亞接受上帝的指示歷經120年打造的巨型船,巨型船又歷經150天的大雨,可人家有希望啊,直接領導是上帝啊,直說我跟上帝混,所以你們得跟我混,伸手一揮從者如雲,神使的做派啊,什麼也不用親自去做,因為丫代表著神啊。
有了好領導,世界末日過的跟度假一樣……
我的領導是誰,嗯,想想,一樓宿管算不算?我要敢在外面大喊世界末日,我倒是立刻就有直接領導了,由警察和精神病醫生直接領導。
別說了,說多都是淚……
現在是晚上23:00,距離預言的24:00還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能幹什麼呢?就是留份現實真殘酷的遺書都來不及啊!
算了,還是操心我未來的工作比較靠譜,畢業了沒有工作那對我而言可不就是世界末日麼。
不知不覺來到了校外租的小屋子裡,這裡原本是跟前女友一起準備的小窩,可惜分手了,沒有女朋友了也不算是多大的問題,問題是這房子繳納的租金時間還有兩個月才到期,萬惡的房東堅決不退錢!
「耶?十一點了?宿舍樓已經鎖門了!回不去了,只有住這裡了,我的遊戲……,我今晚的升級任務……,!@#¥……」
其實,說到底,趙風還是不相信世界末日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