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麼?遠平王的女兒玉華郡主要到宮中了!」
「當然,聽說這位郡主長得美若天仙!很多人都想一睹芳顏!」
「這次遠平王來,似乎是要為郡主擇一位良人。」
「會是誰呢?」
周霂聽著路過的宮女們談論,倒也有趣。宮中確是無聊的很,只有那些皇室的桃色新聞能談談,偶爾也能聽到有用的事。
比如現在。
遠平王常年在東荒抗敵,立下纍纍戰功,皇上甚至准許他面聖可以不下跪。在東西南北四荒軍中,可以說遠平王的兵權最大,其次則是西荒的南宮夙玉。
此次來為女兒選親,意義怕是很明顯了。
這遠平王想與人結盟。
看來如今朝廷也是暗湧四起。
「你在想什麼呢?」
周霂回過神,對穆芊芊一笑:「想你什麼時候才能和南宮熙和喜結連理。」
霎時間,穆芊芊的臉紅了個遍,她嗔怪道:「你這都想什麼呢!」
周霂看著她,哈哈大笑了幾聲。
最近有師父的幫助,穆芊芊的病情稍微有了好轉,看樣子還能堅持幾月。自從周霂的那番話被穆澤琰聽見後,她一有離開的舉動,暗衛便會湧出。
看來穆澤琰是成心不讓她出去。
但如果她真想出去,那些暗衛也攔不了她。
時機未到。
周霂搗弄著幾味藥材,磨成粉後加水,給穆芊芊喝下。
「整日待在宮中,好生無聊。」穆芊芊坐在床沿,臉上閃過一絲愁容。
「皇上不是給你弄了滿園花朵麼?去看看?」周霂提議道。
「那些都不是我親手種的。」穆芊芊垂眉,「我想哥哥了。」
周霂一愣,隨即一笑,說:「我馬上幫你叫來。」她起身,往窗外一喊:「叫穆澤琰過來,他妹妹想他了。」
路過的宮女一臉驚奇,這外面分明沒人啊,周姑娘這是在幹什麼?
周霂重新坐到穆芊芊身邊,兩人對視一眼,而後偷偷笑了起來。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穆澤琰便到了。只見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周霂跟前,目光一凜。周霂被看得有些心虛,拿起一株草藥假裝搗鼓著。一旁的穆芊芊咯咯的偷笑。
「周霂。」聲音明顯不快。
周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呵呵笑了幾聲道:「怎麼了?」
穆澤琰雙眼一瞇,沉聲道:「你說怎麼了?」
「……」不要明知故問啊,穆大將軍。
穆澤琰見她沉默,便繼續道:「你把暗衛都當什麼了?傳話的太監?」
周霂嘴角抽搐,禁不住他目光的壓力,便道:「……是啊……」
一旁的穆芊芊笑的更歡了。
「芊芊,你笑什麼?」周霂一記刀眼丟了過去。
「我很高興啊。」穆芊芊笑道。
何奈她是個病人,還是面前這位殺人不眨眼的穆大將軍的妹妹,否則周霂真有掐她的衝動。
穆澤琰的臉色黑的像鍋底,周霂目光游離,假裝沒看見。
「……你出來。」一聲令下,拉著周霂走出了房間。
周霂被拉著,目光依舊神遊。
回過神時,已經被帶出了老遠,甚至都快出宮門了。
「穆澤琰,你帶我去哪?」周霂感到不對,卻沒有掙脫他的束縛。
「不會要了你的命。」前方的人淡淡的回了這麼一句,便拉著她出了宮。
周霂一路上看著街道上各處商舖,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穆澤琰放慢了腳步,有時會走到一兩個小攤上任她隨意看看。
周霂拿起一串蝴蝶耳環,上面有著鈴鐺,叮鈴叮鈴地響,甚是有趣。
「姑娘喜歡嗎?要不買一個?」老闆說道。
周霂想起自己被穆澤琰拉出來,根本沒帶錢,只好放下。
「多少錢?」這時,身旁人突然出聲。
「只要十五文。」老闆笑笑。
一錠白銀被丟在了小攤上,伴隨著一聲豪氣無比的「不用找了。」
周霂拿著那串蝴蝶耳環,恍惚之間手腕一緊,又被拉著走了。
她看向前方走著的人,睜大了眼,想探個究竟,於是加快了步伐,與他並肩,只見他的薄唇緊抿,臉色與平常無異,只是不知為何,她覺得他的神情有些柔和。
「穆澤琰。」她喚道。
前方的沒有應聲而停,只是回答道:「怎麼?」
「你今天沒吃錯藥吧?」
「……」
周霂終於成功的使他停下了步伐,兩人此刻走到了一條河旁,這裡人煙稀少,有一瞬間,周霂覺得他會把她推下去。
穆澤琰黑著臉,就那麼直直地盯著她。
此刻她終於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鋒芒在前又在後。
最後,穆澤琰什麼也沒說,繼續拉著她走,不知走了多久,周霂發現他拉著自己到了一家裁縫店。
還是一家一看就知道是社會高端人士才能來的地方。
金壁輝煌,大概就是如此。
「這不是穆將軍麼?」坊中走出了一位老婦,她竟然認得穆澤琰。後者點點頭,算是見過。
「這位是?」老婦立即就注意到了周霂,「真是漂亮的姑娘,是穆將軍的妹妹?」
「不是。」穆澤琰否定道,隨後將她拉到跟前,「為她準備一身衣服,今晚要赴宴。」
「赴宴?」周霂一臉疑惑,「你……」
還沒說完,她被老婦拉了進去。
再出來時,周霂的身上穿上了一件素色紗裙,兩臂流蘇長至地面,就連髮髻也被重新打理,頭髮被放下,只留一個簡單的髮髻。
眼前的人,柳眉微揚,雙眼微垂,面如凝脂,眼如點漆。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穆澤琰微微一愣,唇角勾起一笑。
周霂被他看的渾身起毛,疑惑道:「幹什麼?」
「和我走。」不料他竟拉著她徑直出了坊間,一錠銀子往後丟去,老婦穩穩的接住。
看著兩人離去,老婦若有所思道:「那姑娘,該不會是將軍夫人吧?長得倒是好生俊俏。」
周霂渾然不知自己被人誤會成將軍夫人,身上的衣服行走起來實在不方便,光是注意不要踩到裙擺就耗費了大量精神。
「穆澤琰,慢點!」最終,周霂忍不住叫道。
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毫無預兆的,周霂撞上了他的背,鼻尖一陣酸痛。
揉著鼻子,周霂無奈的看著他。
「上車。」他說。
周霂往前一看,裁縫店門口停著輛馬車,和上次穆澤琰去她家的那一輛像極了。
周霂看了他一眼,後者不知在想什麼,見她久久不動,便朝她一睹。
她嚥了口口水,乖乖的上了馬車。
手腕一涼,他的手已然放開。
她不知為何有些愣神,心底有些莫名。
手腕又是一熱。
她轉頭看跟隨著她上來的穆澤琰,不禁開口:「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的手腕?」
「怕你跑了。」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我覺得這樣……」男女授受不親。
周霂硬是沒說出後面一句話,因為穆澤琰轉頭對她一挑眉,道:「怎麼?」
她看向窗外,有些無奈。
馬車一會兒就停了,穆澤琰拉著她下車,只見眼前是一處歌舞坊,周霂認得,那是皇城中最有名的坊間——虞風閣。
虞風閣中有眾多貌美女子或陰柔男子,畢竟燁冬國也有好男風的王氏貴族,這些人各個才藝堪稱一絕,且都是賣藝不賣身,所以說不上青樓,卻引眾多文人雅士前往觀看。
「你帶我來這幹什麼?」她問。
「自是有事。」穆澤琰再度拉著她進了虞風閣。
虞風閣中人滿為患,周霂能明顯的感覺到她一進去,就有眾多視線投在她身上,讓她一陣的不自在,不禁皺了皺眉。
穆澤琰拉著她上了頂樓,頂樓中有廂房,大都是富貴人家呆著的地方。
穆澤琰帶著她進了隔間,裡面空無一人,卻有一把琴。
「這是幹什麼?」周霂不解。
「聽易師父說,你的琴技登峰造極,等會有人要來,你看準時機彈奏。」穆澤琰吩咐道。
嘖嘖,都喊易師父了呢。周霂想,難道要叫他師兄?那可不要。
「好,我知道了。」周霂心中雖不解,但卻也乖乖的坐到琴前,面前一道珠簾垂下,掩去了她的容顏。
穆澤琰看了她一眼,便朝外走去。
等了不久,門外傳來聲響。
周霂抬頭望去,透過珠簾,她微微一驚,沒想到進來的竟是南宮單,隨後看到了一位身材魁梧,腰間佩刀的男子,之後便是南宮祺,南宮謙,南宮夙玉,在後便是穆澤琰與一干官臣王侯。
最後一位進來的,是一位女子。
周霂雙眼微微睜大。
柳眉杏眼,如玉肌膚,沉魚落雁,不過如此。
這是……
「樂師,還不奏鳴一曲?」這時,眾官中,有人說道。
她這才回神,手輕撫上琴弦,正想著應彈著什麼,腦中忽又想起那日在湖心亭聽到南宮熙和的那首曲子。憑著記憶,周霂呼出一口氣,手指微動。
驚鴻而起,覆水而落,漪波暗湧,靜如止水。
一曲畢,滿座皆驚。
「不愧是虞風閣的樂師,琴音果然絕唱。」不知是誰,起頭鼓起了掌,眾人如夢初醒,接二連三掌聲響起。
她抬眼望去,目光不經意間撞上一人,那人,便是南宮夙玉。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雙眼微瞇,目光中帶著探究。
周霂慌忙低下頭。不知為何,南宮夙玉給她的感覺並不好,就好像……就好像看透了她所有的秘密一樣。
「謝客人們的誇獎。」周霂微一頷首道。
之後,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談了起來。
「此次遠平王回來,聽說是要為玉華郡主擇選良人?」有一官問道。
這話題引起了眾多人注意。
那位身材魁梧的男人便是遠平王,他看了看身旁那個除了周霂以外唯一一位女子,應是玉華郡主。
「對,本王確是要為小女擇夫。」
「哦?」南宮單來了些興趣,「那怎樣的人才配的上這樣一個風姿卓越的玉華郡主呢?」
遠平王笑而不語。
他身旁的玉華將目光投向了對面坐著的穆澤琰,而後又看向了南宮單的三個兒子。
「方愛卿,你覺如何?」南宮單往官臣中一問。
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撫了撫鬍子,似乎思考著什麼。
滿座官臣等著他的回答,不知玉華郡主會花落誰家。
「臣覺得,唯有……」他一頓,往穆澤琰看去,「唯有當世的英雄配的上玉華郡主。」
「哦?」南宮單一挑眉,望向遠平王,「皇弟覺得如何?」
遠平王一笑,道:「方大人說得對,本王也覺得只有英雄才配的上小女。」
「那麼,英雄又是誰呢?」南宮單輕搖著手中酒杯,向眾官問道。
怕是在座的,能稱上英雄的,只有穆澤琰和南宮夙玉兩人了。
「臣認為,此人應當為穆將軍!」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眾人目光投向了穆澤琰,後者宛若未聞,手中一杯酒輕晃。
「哦?穆將軍確是當世英雄。」南宮單也贊同的點點頭,「遠平王覺得如何?」
遠平王一笑:「臣也覺得,穆將軍確是與小女般配。」
「那……」南宮單看向穆澤琰,「穆愛卿,朕就賜婚,將玉華郡主許配於你。」
滿座官臣一陣歡喝。
「臣斗膽,求皇上收回成命!」穆澤琰這一聲不大不小,正好讓所有人都聽到。
南宮夙玉手上的酒杯一頓。
滿座寂靜。
玉華郡主被當面拒絕,面露驚懼與尷尬和羞愧。
「哦?穆愛卿這是為何?」南宮單也是一驚。
穆澤琰單膝跪地,沉聲道:「臣已有心上人,不願誤了郡主年華。」
「好一句不願負其年華!」遠平王大怒,「穆澤琰,你這分明是成心讓我女兒難堪!」
南宮單眉頭一皺,冷聲道:「遠平王,你且稍安勿躁。」語氣中明顯帶了不耐。
遠平王冷哼一聲,不置一詞。
南宮單這才看向穆澤琰:「穆愛卿,你所說的心上人,可否讓朕知道?」
「是。」穆澤琰低聲應道,「她就在這虞風閣。」
「哦?」南宮單一挑眉。
正當穆澤琰準備說下一句話,一個聲音唐突的插了進來。
「父皇,我要那個樂師。」
穆澤琰的眉頭倏而緊皺,他看向那個出聲的人,正是三公子南宮夙玉。
「胡鬧!」南宮單眉頭一皺,「朕正在與愛卿談話,你怎麼談起這等事來?」
眾官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
這三公子可是從來不叫南宮單「父皇」的,而南宮單也對他愛理不理,怎麼如今卻看上去挺上心的。
「可兒臣就是喜歡。」南宮夙玉唇角勾起一笑,那笑,分明是給穆澤琰看的。
穆澤琰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便隨你。」南宮單不耐的揮手道。
「謝父皇。」南宮夙玉略一頷首,抬眼看到穆澤琰冰冷的目光,卻沒有表示,面無表情,「那父皇,兒臣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南宮單並沒有再管他。眾目睽睽之下,南宮夙玉走到珠簾後看著一襲白衣勝雪的周霂,略一微笑,拉著她走出了廂房。
周霂原想掙脫,不料他的力氣比她大的很。
穆澤琰眼看著她被帶離,眼神冰冷的像是寒冰。
一旁的玉華郡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驚懼之餘,看向了被南宮夙玉帶離的周霂,眼中倏而一陣淒哀。
這當世的兩個英雄,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