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頓時一片沉默,許依然沒有再說話,而葉淺悠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嘴角諷刺地看著許依然如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苟延殘喘的樣子,心中早已沒了任何感覺。
「小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糊塗事了,你讓他們放過我好不好?」忽然間,許依然似乎魔怔了一樣,把葉淺悠當成一根救命稻草,向她求情。
「糊塗事?許依然,我是沒死,可是葉家父母和kobe的命,你拿什麼來還?如果三條人命都能用一時糊塗來解釋,那麼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葉淺悠聽了許依然的話,只覺得可笑。
「你不是最善良的嗎?你不是最心軟嗎?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相信我這次是真的可以改過?」許依然問著。
「許依然,我是善良心軟,可我不是聖母,我沒有辦法原諒一個三番五次想要我性命的人,尤其是,因為你,已經死了好幾個人。」葉淺悠說著,「你把大家都當傻子,把我的寬容當縱容,就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葉淺悠!其實你和我沒差別,可你有一點比不上我,我想讓你死,至少我敢做,我敢說出來,可是你呢?你想整死我,卻只用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許依然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如果陸紹恆知道,他喜歡的人,也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女人,他會怎麼想?」
「你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哪怕現在,我也沒想過要你償命。你的罪過自然有法律來制裁,法律會給你應得的懲罰,而不是我說了算。」葉淺悠說道,「所以,我會讓顧老爺子把你送進警察局,你等著在牢裡過下半輩子吧。」
葉淺悠說完,便轉身走出房門,任由許依然在屋子裡罵罵咧咧,說葉淺悠人面獸心,說葉淺悠蛇蠍心腸。
可是當葉淺悠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陸紹恆,正斜靠著牆壁,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看到葉淺悠的那一瞬,眼中閃過深沉,有些複雜。
葉淺悠不知道陸紹恆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陸紹恆到底聽了多久,但是她面對許依然的時候,從來沒有掩飾自己已經恢復記憶的事實,恐怕現在,陸紹恆已經知道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但是,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早已經決定,跟他撇清關係,因為她不想再有一次,當她掙扎在懸崖邊上,只盼著有一個人能拉她一把的時候,卻被他打碎唯一的希望,親手將她推進萬丈深淵。
葉淺悠關上房門,面無表情地從陸紹恆的面前走過,下了樓,走到顧老爺子的面前,再次開口:
「外公,我想把許依然送進警察局,讓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送進警察局?就這麼關著她,豈不是太便宜她了?依我看,每天斷手斷腳都算輕的,非要拿個鞭子往她身上抽我才解氣。」莫婉婷一聽葉淺悠的話,便立即說道。
「我跟她之間的恩怨永遠都算不清,但我知道,倘若我私自將她囚禁在這裡,每天對她進行非人的折磨,攜私怨而報復,不是和她一樣了嗎?她做錯了事,自有懲罰她的辦法。」葉淺悠解釋著,似乎堅持自己的意見。
她知道,憑著顧老爺子在h市的地位,憑著她如今的身份,即便將許依然折磨致死,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可是她不想這麼做,不想因為心中的怨恨,變得和許依然一樣,心胸狹窄,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顧老爺子並沒有反對,其他人也沒有再說什麼,於是顧連修就讓衛書帶著關於許依然犯罪的證據,去了警察局,讓許依然接受法律的制裁。
這大概是顧家大宅最熱鬧的一次,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來齊了,顧老爺子讓秦雙通知了葉展博,所以中午的時候,葉展博也過來吃飯了。
葉淺悠死裡逃生,所有的人都很高興,尤其是顧老爺子和葉澤這一老一小,顧老爺子似乎知道葉淺悠心中有芥蒂,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兩人之間這層無形的隔膜,於是就只能將對葉淺悠的愧疚,全部轉化成為對葉澤的疼愛。
飯桌上,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只有小糯米糰子和顧老爺子兩個人在努力地想要打破僵局,一時間,滿屋子都是這倆人的談話聲。
可能是氣氛太詭異,詭異到所有的人都覺得壓抑,秦雙擔憂和葉展博對視一眼,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從葉淺悠醒過來開始,整個人就有點不對勁,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葉淺悠到底怎麼了。
「你跟我出來。」忽然間,陸紹恆渾身冷意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碗筷,將身邊的葉淺悠拉著就往外走。
葉淺悠一開始掙扎,後來想到陸紹恆肯定是知道她恢復記憶的事情,知道他有話要跟自己說,便沒有反對,任由陸紹恆拉著自己,去了顧家大門外的花園裡。
花園裡風光正好,如果不是此時氣氛不對,葉淺悠肯定會好好地欣賞,可是面前站著一個強力冷氣機,她怎麼都沒有賞景的心情。
「有什麼事嗎?」葉淺悠抬起頭,看著陸紹恆,問著。
「什麼事?」陸紹恆黑著臉,問道,「你早就想起來了,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是說過去的事情嗎?不好意思,我並不覺得,有告訴你的必要。」葉淺悠的笑容充滿了諷刺和蒼涼。
「淺淺,你聽我說,八年前是我錯了,是我沒有相信你,才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但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難道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陸紹恆扶著葉淺悠的肩,緊緊地盯著葉淺悠,面色沉痛地問著。
「是啊,你也知道一切都過去了,既然都過去了,
,何必再提?」葉淺悠說道,「如果小澤想認你,那麼你只是小澤的父親,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淺淺……」
「不好意思,陸總,我跟你不熟,別這麼叫我了。」葉淺悠說著,「我的生命似乎就在遇到你以後,開始不再風平浪靜。我不再是當年那個追著你跑的小女孩,不諳世事,只知道我喜歡你,我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現在我明白,世界上的事情沒有絕對,不是我喜歡你我就可以賴著你。」
陸紹恆靜靜地聽著,他只知道葉淺悠這次醒來之後,變化很大,可是他從來不知道,葉淺悠的心裡有這麼多想法,過去的記憶,是葉淺悠愛著他的證明,卻也是她不願意再次接受他的原因。
「其實事情想通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剛醒來的時候,我非常恨你,恨你為什麼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轉身離開,可是現在,我卻要感謝你,感謝你在我絕望的時候親手將我推開,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到現在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永遠跟在別人的身後,過著寄生蟲一樣的日子。」
葉淺悠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是激動和怨恨,而是平淡和感激,她是真的恨過陸紹恆,可是在經歷了許依然的事情之後,她卻覺得,人一輩子帶著怨恨生活,真的沒有必要,除了給自己添堵,讓自己不開心以外,並沒有任何作用。
「我現在雖然不再是葉家的千金小姐,也無意以顧家表小姐的身份自居,但是我有一個十分懂事聽話的兒子,我有自己的一技之長,我可以去報社當記者,我可以去公司應聘秘,我會做飯洗衣服,我不靠著任何人也能掙錢養家。」
見陸紹恆沒有說話,葉淺悠再次緩緩開口,語氣裡的冷靜和平淡讓陸紹恆心驚。
「這些都是八年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因為八年前的我,真的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米蟲而已,什麼都靠你,什麼都依賴你,當你不再是我的依賴的時候,當你推開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完全崩塌,甚至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那種感覺太絕望,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因為我還要撫養葉澤,所以我不能讓自己垮下去。」
「許依然開車撞過來的時候,我甚至有種一切解脫的衝動,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肚子裡有孩子,我肯定撐不下來。」葉淺悠兀自說著,而後轉身,最終看著陸紹恆,「所以,陸紹恆,如果你真的想補償,那就補償小澤吧,因為,我不需要了。」
陸紹恆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看著這個與八年前,甚至與不久之前都大相逕庭的女人,心中百味陳雜,她不再是八年前那個天真的女孩子,也不是失憶時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母親,現在的葉淺悠,似乎看盡了塵世中所有的癡迷,在經歷了幾次生死之後,清欠從容。
明明她就在眼前,可是,陸紹恆卻覺得,自己快要抓不住她了,因為她已經完全蛻變,或許她還是喜歡他,但是她已經不再依賴他。葉淺悠就這樣決絕的,以這樣的方式,淡出他的生命